晚上,明楉的脸或多或少得到了同学们的关注。

  班上安静得滴针可闻,但八卦群里却打得火热。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明楉的脸被打了。”

  “小道消息,今天下午有同学看见明楉跟程大佬去小树林了。”

  这是方启行发的。他的目的在于激起民愤,拉动群众一起谴责程闫夏的霸道行径。保护他的同桌。

  “没看到别乱说,我们班长从来没做过欺负人的事情!”

  “不对,咱们一开学的时候明楉楉不就是被程大佬弄哭了吗?”

  “还有还有,上次放假,小可怜一个人坐在阶梯那边看着程大佬他们打球,肯定是被叫过去守着的。”

  “还有还有,程老大直接搬了桌子让小可怜坐在他后面,随时听从他的差遣。”

  “呜呜呜,我的小崽崽好可怜……”

  “不可能!程大佬可从来没做过打人的事儿!”

  “呵呵,你们怕是忘了,前校霸的事儿吧……”

  这话一出,全体噤言。

  当事人小可怜明楉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些看向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怪异。

  像看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满满的心疼跟怜悯。

  明楉细眉一皱,像只小螃蟹,默默往角落里挪了挪。继续抱着自己的书学习。

  “看吧看吧,小可怜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要往角落里缩着。这就是最常见的心理收了压迫的表现。”

  “是哦……”

  “好可怜哦……”

  “……”

  经由一系列的猜测以及某些当事人的说法,明楉作为程闫夏的小跟班及欺负的对象,获得了同学们的一致同情。

  阿弥陀佛!

  “叫不叫老师去说说?”

  “摁头?jpg”

  “好了好了,下一个八卦。”

  ——

  没过几天,明楉脸上的伤完全好了。

  楚娇娇抬起明楉的下巴左右转转,嘴上啧啧不停:“看看,看看,还是那么的天生丽质。”

  “你羡慕?”同桌张蒙蒙道。

  明楉不好意思地撤回自己的下巴,将手上的卷子给她。

  鉴于班上对于某同学打了某同学的谣言,明楉跟程闫夏被请进了办公室了解情况,随后被放回来并带了几个科目的卷子回来发。

  结果明楉到门口就被楚娇娇绊住了脚。然后被她拎着仔仔细细检查了脸上一遍。

  程闫夏站在明楉的身后,就这么被堵住了去路。

  他眼睁睁看着楚娇娇上手,还想摸两下,手不受控制地抓着明楉往后一扯。

  明楉直直撞在他的胸膛,回头间眼里的惊恐被前排几个看得明明白白。

  事实再一次证明,明楉怕程闫夏,他被欺负了。

  楚娇娇收回手,轻哼一声:“楉楉呀,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帮你哦。”

  打不过,但是她会很多阴招啊。

  明楉指尖微动,看着程闫夏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轻轻道:“没有困难,谢谢娇娇。”

  程闫夏松手,眼神晦暗不明。“挡路了。”

  “啊?”明楉满了一拍反应过来,赶忙往前排桌子处让了让,“哦,好的。”

  程闫夏看着楚娇娇又即将搭上明楉肩膀的手,脑子一抽,大手卡着明楉的脖子就往前带了几步。

  掌心的触感滑腻,像丝绸一样又带着温热。

  程闫夏心一惊,急速撤了手。

  像被烫到了一般,动作幅度极大,看起来就是要冲着明楉打下去。

  “吓!”台下所有同学下意识出声,然后汇成一道具有冲击性的震慑嗓音。

  程闫夏浓眉一皱。轻啧了一声绕过明楉下去。徒留被数个眼神关心的明楉在讲台上不知所措。

  明楉脚趾紧紧蜷缩,然后飞快将各科的试卷给了课代表,紧跟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前倾,手臂搭在桌子上,想抓住前面的人。但桌子却像河一样隔开了两人。

  明楉慢慢趴在桌上,像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程闫夏,期望他再拉着自己一下。

  捏捏脖子或者拉拉手腕,都是可以的。

  唯独所有同学面色带怜悯:

  明楉好可怜啊……

  程闫夏嗖嗖冒着冷气,也不知道谁招他惹他了。搞得他前面两个多动症都不敢犯。愣生生地比谁更像木头。

  嵇在桑跟裴予眼珠子转得贼快,视线相触那一瞬间,两人脑门上的灯泡忽然一闪。

  灵光乍现!

  卧槽!

  不会是,吃醋了吧……

  ——

  就在嵇在桑两人猜测出于全班截然不同的答案时,没等说话就上课了。

  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耗费了不少脑细胞的少男少女们已经饿红了眼睛。

  幸好是温圆的课,她顶着几十双炽热的眼神提前几分钟将课程讲完。

  在铃声炸响之时,手一挥。

  高二十三班一群饿狼破风而出,三两结伴往食堂跑去。害怕迟了一秒,就被人抢光了似的。

  而剩下的一部分有其他安排的,招呼上三两朋友,往提前订好位置的地方去。

  一楼二楼堂食,三楼小炒特色,四楼定制。还有外面的各大酒店饭馆,端看学生怎么吃。

  楼上,程闫夏几个不慌不忙起身。

  嵇在桑跟裴予商量,为了给程闫夏压压惊,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花巨资提前在外面订好了包厢,就等着程哥赏个脸去。

  所以一行人不像下面那群乌压压的沙丁鱼,奔涌着冲向食堂。

  而那群人中,程闫夏随眼一扫就看到了夹在其中艰难奔跑的明楉。

  他被方启行拉着,像一只笨拙的螃蟹斜着往前,宽大的校服被灌入了融了食堂饭菜味的风,成了个一摇一摆的笨企鹅。

  “程哥!程哥!看什么呢!”

  “快快快,干饭去!我饿了!”

  程闫夏冲着急吼吼的嵇在桑扬眉:“不是说请我的,你着急什么?”

  嵇在桑与裴予对视一眼,一个嚎一个拉人:

  “哥,我亲哥!我饿了,求你了快点吧!”

  程闫夏这才不紧不慢从走廊上离开。

  ——

  食堂二楼。

  明楉换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跟方启行组队吃饭,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楚娇娇。

  “楉楉啊,你吃这点能行吗?”

  楚娇娇对比了一下自己碗里的红烧鱼、糖醋排骨、大鸡腿,再看看明楉那碗中拳头大的一坨饭、一个炒莲藕,一个辣子鸡丁。差太多。

  明楉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轻笑,两边的酒窝浅浅的,酿出了一捧甜的蜜。

  “我够了的。”正好是他的食量,吃得干干净净能有八分饱。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明楉笑着笑着,慢慢低头挑了一筷子米饭放进嘴里。浓密的长睫垂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以前,他一身的毛病。

  胃病就是其中的一种。吃不得硬一点的食物,甚至不好消化的青菜,吃进去立马疼得死去活来,必须要催吐才能好些。

  后来遇到程闫夏,好好养着,身体支撑久了那么一点时间,也养出了吃饭的习惯。

  七八分饱,细嚼慢咽,都是程闫夏要求的。

  没想到,他倒是不知不觉间也保留了这些习惯。

  “楉楉你尝尝我这糖醋排骨,很好吃的。”楚娇娇将餐盘往明楉跟前推了推,“尝尝?”

  方启行见状照做:“明楉,红烧肉也好吃,你也试试?”

  明楉心中的沮丧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他好笑着看着他俩像喂崽一样的动作。声音温软:“谢谢,下次尝尝好吗?”

  楚娇娇失落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容光焕发也就如此。

  “哎呀我说明楉,原来你在学校是捡别人吃的啊。”

  刺耳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像是怕这边听不见似的,还刻意加大了音量,“呐,我吃剩下的,你要不要来点儿?”

  楚娇娇离得最近,那讥讽的语气直接让她这个当妈的炸了。

  她抓着筷子就想往对面扔,明楉见状忽然按住他的手。“娇娇,别。”

  方启行面色不善:“你谁啊,这么没素质。”

  “呵,那明楉跑我家白吃白喝就有素质。”唐稷方端着餐盘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明楉站起来,挡在自己朋友前面。“表弟,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那不是请表哥你吃饭吗?”

  “给!”唐稷方将餐盘往前一递,里面的剩饭剩菜差点倒出来。

  “你他妈的脑子有毛病。”楚娇娇抓着明楉往后一扯,简单得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方启行悄悄摸摸掏出手机拍照录音,保留证据。

  “你谁,我跟明楉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楚娇娇嗤笑,张扬的眉眼明艳而霸道:“你他娘的有毛病,这么中二的挑衅。”

  唐稷方脸一下子垮了,看着尖酸刻薄。

  站在楚娇娇侧面的明楉想:倒是跟唐知兰有几分相似。

  但楚娇娇是自己的朋友,明楉不希望她插手进来招惹这些麻烦。

  明楉拉拉楚娇娇的衣服,刚想让她坐下。结果唐稷方一爪子往楚娇娇肩膀招呼来。

  明楉见状冲出去就是一撞。

  唐稷方没什么准备,人后退几步站稳,人没倒但餐盘直接倒在身上。

  汤汤水水黏在手上,滑腻腻的全是味儿。他嫌恶着直甩手。气急败坏:

  “明楉!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朋友打我你竟然还帮忙!”

  “亏得我爸还让我好好看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唐稷方没见过这样的明楉,眼睛里又惊又怒。

  他敢欺负明楉,仗着就是明楉包子脾气。

  从小到大欺负惯了,而且他姑姑每次都偏向他,所以他是见到明楉就喜欢去踩几脚。但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他反抗。

  唐稷方不服气,脸色狰狞着冲上来,拳头握紧了指着明楉的脑袋打。

  方启行双眼一瞪,冲着人多的地方大吼:“老师啊!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