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

  会议室。

  双方在讨论“谁娶谁嫁”“娶谁嫁谁”, 讨论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思洛实在听不下去了,偷偷溜了出来。

  走到花园后呼了口气他瞬间轻松多了。

  “喂, 那边那只。”

  思洛耳边陡然响起一道高傲的声音,他张皇失措看过去,一只神情倨傲的雄虫站在不远处,身侧还跟着几只雌虫。

  “对,叫的就是你。”皇太子艾弗森高挑下巴,眯着眼对他勾了勾手指。

  思洛怕得要死,十来米的距离磨磨蹭蹭硬生生走了五分钟,艾弗森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里出现一些疑惑:“你哪位,我怎么没见过。”

  “我,我叫思洛, 是, 是来访的使者。”思洛害怕揪着衣角,手攥得发白, 磕磕巴巴说。

  艾弗森了然的挑挑眉:“哦, 天伽的,居然会派你来, 是打得没虫了?”见对方那个怂样,嗤笑出声。对方是天伽的, 他就不客气了。

  思洛虽然胆小但并不傻, 他好歹也是一只A级雄虫, 面对对方的羞辱, 气得发白的唇颤抖。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嗯, 要骂回来吗?”艾弗森一点点靠近他, 伸手推, 越来越过分。

  思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惨白的小脸看他,强忍住想逃跑的冲动:“您,不要太过分!”

  “过分怎么了?我还能更过分呢。”艾弗森笑容满是恶意,抬手攥住他的肩膀,一点点用力。

  思洛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手本能去掰对方的手,但无济于事,雄虫的手像钢铁一样焊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你放开我,放开我!”思洛开始拼命挣扎,发疯的兔子也会咬人呢,低头用牙齿狠狠咬下去,嘴里铁锈味瞬间蔓延开了。

  艾弗森额头上青筋暴起,松开手后反手就给了雄虫一巴掌,清脆响亮。

  他身后的雌虫都瑟缩了一下。

  思洛跌坐在地,本能捂住红肿的脸,半长的金发狼狈贴在脸侧,眼泪唰唰渗进指缝,最后没入衣领。

  艾弗森居高临下看着他,眼里满是傲然,满是恨意,汹涌着要淹没思洛:“要怪就怪你是天伽的虫,你们都该死。”语罢,抬脚就要呼过去。

  思洛心如死灰抱住了自己的头,激烈颤抖起来。

  “住手!皇太子殿下——!”

  雄虫半空的脚堪堪停住,最后落地,他转身看身后。安嘉站在不远处表情严肃,随即快步走过来扶起思洛。

  “您没事吧?”安嘉搀着思洛,目光极快地扫视他的全身,心里一凉。思洛抬起一侧肿得高高的脸,满眼泪水,声线颤抖:“中将,我好疼。”说着径直扑进了雌虫怀里。

  安嘉看向对面的艾弗森,沉声道:“皇太子殿下您怎么能怎么做?他是天伽的皇子。”

  没料到,艾弗森笑弯了腰:“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他抹了抹眼睛笑出的泪,再抬头时换上了一副魔鬼般邪恶的脸,“这就是要和来顿登联姻的雄虫皇子?配,真是配的一脸!”

  他恶声恶气,但眼底深处却藏着没有虫看得懂的悲伤。

  “您应该对他保持最起码的尊重,也应该维持您作为皇太子的良好形象。”安嘉脸色难看,提醒对方。

  再不喜欢,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呵,我可比不得安嘉中将的宽大胸怀,对待杀父敌人还能这般良善。”艾弗森是笑着说的,极其讽刺。

  安嘉眼底飞快闪过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严肃着脸,身体板正,微微低头:“请您跟六皇子道歉。”

  “休想!”艾弗森冷笑出声,“你一个小小的中将别在这指手画脚,不然,连谈隽——”

  “殿下!”一道细而尖的声音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喘着气的太子妃走过,紧紧抱住他一只手臂,“殿下。”眼里满是哀求。

  艾弗森皱着眉负气转身。

  太子妃惨白的脸勉强扬起笑,对着他们行了半礼:“实在对不住,六皇子、安嘉中将,雅林思日后定会登门道歉的。”

  谈隽过来后就看到自己的雌虫怀里搂着只雄虫,瞬间整只虫都不好了,他危险眯着眼,阴森森唤:“安嘉。”

  安嘉活像被诈尸吓到了,双手举起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以示清白,瑟瑟看着脸色黑紫的雄虫:“雄主,我没有。”

  脱离了雌虫的怀抱,哭得鼻涕糊脸的思洛摸不着头脑,抬脸看,背后一凉。

  面前颀长的雄虫漂亮的脸冷冰,神秘的黑眸危险。

  谈隽径直走到安嘉身侧,强势的扣住他的腰身,缓缓收紧,脸离安嘉很近装得格外亲昵。用其他虫听不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四处走走?走着怀里就多了只虫?”

  酸味是藏不住了。

  谈隽和安嘉被虫皇招进宫,在谈隽和虫皇谈好的时候,安嘉识趣出去,逛着逛着就到了花园,接下来的事都清楚了。

  安嘉羞得恨不得钻地洞了,此时只能先安抚雄虫:“我们回去再说?先送六皇子去医务室。”

  思洛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嘶嘶小声叫疼,擦完后医生收回沾着药水的棉签,转身放下手上的东西。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养养就好。就是有些疼,先忍忍。”

  思洛眼泪汪汪,腮帮子鼓得也话都不敢说,可怜兮兮看着安嘉,满眼希冀他能过来。安嘉看了谈隽一眼还是过去了,敛着眉眼。

  “中将。”他声音都是不稳,手又揪住雌虫的衣角不放。

  两眼泪花的雄子大半张脸高高肿起,五个手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明显,一大片青紫十分骇虫。

  安嘉愁啊,该怎么给天伽一个交代。

  “先放开,我和医生有话说。”安嘉是半骗半哄着,小雄子才慢吞吞松开手,他把医生叫到了外面,房间里就剩下两只雄虫了。

  思洛不自然看过去,目及气质冷冽面目不善的雄虫时,身体不由瑟缩了一下。

  倚在墙边的谈隽收回腿站直身体,掀开一对漆黑的眼,徐徐走过去。然后弯下身,嘴巴贴近思洛的耳边。

  谈隽还没说话他就抖了一下,但这并不能让对方心软,雄虫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安嘉很好,是吗?”

  思洛闻言楞了一下,意料中的辱骂或警告并没有如约而至,他颈侧陡然升起一片薄红,讷讷道:“嗯,中将特别好。”

  谈隽挑了挑眉,语气带笑:“我也觉得他特别好,那你听清他叫我什么吗?”

  雄主。

  思及刚才安嘉对谈隽的称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了,苍白如纸。

  看到他的反应谈隽心里了然,不急不缓继续说:“他是我的雌侍,我虫崽的雌父。”

  小雄子的头很垂下去了,十分沮丧,阴郁不语。

  “作为雄虫在天伽不好过吧?”谈隽轻笑,与他脸上的笑意不符的是眼底集聚的暗色,“别因为自己地位转变而产生非分之想,他不是你能肖想的。”

  思洛听了反应特别大,猛地抬头,双眼瞪得极大,本能想反驳见雄虫的脸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徒劳楞在那里。

  “所以不要对他抱有其他想法,我眼里见不得沙子,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谈隽俯身在和床上的虫说话,关键是思洛像只被吓傻的笨兔子一般瑟瑟发抖,他疑惑开口:“雄主?”

  闻言,谈隽不慌不忙直起身,转身走向安嘉。

  雌虫看了谈隽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过去将手中的药膏放下,紧接着嘱咐几句:“殿下好好休养,不会留疤的。”语罢就要离开。

  “中将!”沉默不语的思洛突然叫住他,眼底神色惶恐。

  安嘉自动忽略他眼里的千言万语,不接话:“您放心,这里很安全。”

  谈隽和安嘉相视,默契共同离开了。

  被变相拒绝了,思洛的金豆豆又掉了,那林到的时候简直要水漫金山。

  路上,安嘉还是安奈不住好奇心,歪头问:“您刚才和六皇子在谈什么?”

  “敲打敲打对有夫之夫有想法的虫。”谈隽漫不经心回。

  “噗!”安嘉直接笑出来了,大着胆子:“您是不是吃醋了?肯定是!”

  看着雌虫满眼的笑意,谈隽皱了皱眉,冷声问:“你很高兴?”

  “我怎么说您最近不对劲呢……”安嘉小声嘀咕着,见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不敢再逗对方了,“当然,您对我表现出一点点占有欲我都能高兴好几天——”他声音低了下来,“因为这代表您在意我。”低落不过一秒,他又重新扬起明媚的笑。

  谈隽不可置否,扬着眉眼,只抬手戳了戳他的鼻尖。

  胆子大了。

  *

  皇太子公然殴打天伽皇子的消息传到了虫皇耳中,他老人家大发雷霆,面对天伽使者的发难,头疼得不得了。

  “看看你还有身为储君的一点样子吗?”虫皇气得捶了手边的把手,偏头不看艾弗森。

  艾弗森站在殿下,满脸阴郁,躬着身体不说话。他旁边还站着来顿登。

  虫皇身边的皇夫出声打破诡异的气氛:“殿下,跟陛下认个错。”却不料适得其反。

  艾弗森一听他的话立马炸了,猛地抬头眼神不善:“我没错!”

  “天伽皇子都敢打,你还有理?!”

  “打他怎么了?我不将他千刀万剐就不错了。结亲?你们这些伪君子,都忘了天伽是怎么——!”

  砰!

  虫皇气急了,将手边的陶瓷杯砸下,艾弗森不防直接被砸中了额头,鲜血直流他捂住伤口,不久后放下手怔怔看着手心里的黏腻。

  死一样的寂静。

  他死死盯着虫皇,恨极了:“你居然拿东西砸我?”虫皇从没对他动过手,然后冷冷将目光移向皇夫,“还有你,不要一副假慈悲!你就一直盼着我雌父死好上位!”

  他身边的来顿登瞬间握紧了拳。

  “你,你,还有你!”艾弗森放肆抬手,依次指过虫皇、皇夫、来顿登,笑得癫狂,“你们没一个好的!都盼不得我去死!”他一边狂笑,一边踉跄地后退,最后缓缓往外走。

  皇夫见状猛地起身想去追,却被虫皇拦住了,他气得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厉声道:“让他走!”

  艾弗森眼底闪过怨恨,快步跑走了。

  焦急的皇夫看着大门再看怒极的虫皇,左右为难。

  虫皇瘫倒在椅背上,痛苦合眼,粗声喘气。

  良久他才出声,声音低沉:“老二,抽空去见见天伽的六皇子。”他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鬓角的全白了。

  他这句话算是定调了。

  一边的皇夫脸瞬间白了,下意识看向来顿登。

  一直恭顺低头的来顿登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了,他抬头正视虫皇,一字一句道:“父皇,我不能嫁给六皇子。”

  本就怒火中烧的虫皇蓦然听到这句话,心中绞痛难挨,他看着从小到大一直听话的虫崽不卑不亢说。

  “我有喜欢的虫,这次无法听从父皇的旨意了。”语罢,他又重新低下头。

  “你们,你们——!”虫皇呼吸不畅,上气不接下气,颤巍巍的手指着来顿登,皇夫惊慌地过来给他顺背,“陛下息怒!息怒。”然后严厉呵斥底下还想说什么的虫。

  “来顿登,住嘴!”

  来顿登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看着皇夫,虫皇好容易缓过气,他意味不明道:“父君,您不是最清楚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天伽的皇子吗?”

  皇夫惨白着脸,唇瓣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里失神。

  虫皇疑惑看向皇夫,只见他的雌君痛苦闭上了眼,他捂着胸口强撑威严:“我不管你喜欢谁,这次你不嫁也得嫁!”

  皇室就剩下来顿登一个皇子了,三皇子英年早逝,四皇子早夭。

  来顿登已经完全放弃对他们的尊敬了。他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轻轻地摇头,嘴里无声说着什么,没有告辞就径直离开了。

  “逆子,两个逆子!”

  一切都乱套了。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两个被戳了心窝的父亲。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虫皇疲惫开口。

  “陛下,我……”皇夫喉间酸涩,像被刀子活生生剜了,美丽的眼瞳闪着水花。

  这天还是来了。

  同床共枕多年他知道虫皇的性格,他一直会逼来顿登就范的。

  *

  闭目养神的来顿登坐在椅子上,他的脚下,斯巴鲁单膝跪地,小心翼翼拿起他的手,虔诚地印下一吻,像极了忠诚的骑士。

  “殿下,斯巴鲁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椅子上的虫睁开眼,里面的暗色一览无余。

  是你们逼我的。

  这夜,睡梦中的虫被嘈杂的喧闹声从睡梦中吵醒,有点见识的虫都顾不上穿鞋,披着外套就往外跑。

  凌晨一两点,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天空此时明亮如昼。

  巨大的宛如船身的物体从头顶略过,让虫眼底发黑,惊鸿一瞥足以辨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战舰,是战舰!为什么会有战舰!”

  “敌军,有敌军来袭!”

  数不清、外部灯光闪烁的战舰从不同方向往皇宫去。

  同一时刻,帝都各个角落都躁动起来,乱了。

  谈隽和安嘉是在睡梦中被无数的短讯叫醒的,他们同时睁眼,脸上的情绪如出一辙。

  “来顿登造反了!”

  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安嘉给了谈隽一个吻便匆匆离开。谈隽神色严峻,视线停留在敞开的大门半秒,上楼将抱起尚在睡梦的虫崽,直接奔赴研究所。

  此时的研究所乱成了一锅粥,工作虫陆续从不同的方位赶来。

  谈隽单手抱着昏昏欲睡的虫崽冷着脸进了会议室。

  “首席!”

  方形长桌上零零星星坐着神色惶恐的虫,见到雄虫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谈隽在主位落座,一句废话都没有:“目前的情况。”

  “一个小时前,帝都上空突然出现了大量军舰,上面标有第二军团的标记。半个小时前,第二军团将皇宫包围得水泄不通。皇宫传来消息,二皇子来顿登勾结巴斯鲁上将造反,目前已经控制住了皇宫,虫皇情况不明。”

  “副首席呢?”谈隽看着旁边依旧空荡荡的座位。

  “副首席目前没有回任何消息。”

  众虫立刻发现气压低了好几十帕。

  “从现在开始,停止给墨菲尔发任何有关战况的短讯。”

  “是。”在座的虫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后面的意思,不禁后背发凉。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虫崽不解地看着他们难看的脸,感觉不到这种危机感,嘴巴不舒服嘟囔着,轻轻打着呼,气息悠长。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