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给乔安年检查完身体之后,叮嘱了乔安年一句,让他早点回病房休息,也就先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乔安年、贺南楼以及两位民警。

  既然他跟小楼都被解救出来了,那绑匪应该是都抓住了吧?

  乔安年是这么想的。

  两名警员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次的绑架案闹得挺大的,他们局里也都很重视,已经在第一时间在网上发布了相关公告,现在估计是个吃瓜群众都知道绑匪究竟落网了没有。

  毕竟其中一个绑匪的身份挺特殊的。

  考虑到乔安年很有可能是刚刚清醒,还没有及时了解网上的信息,其中一名警员简短地回答了一下,“是的,都顺利抓到了。”

  太好了!

  乔安年紧接着问道:“请问绑我们的人是谁?”

  乔安年主要是为了确定,绑他们的人究竟是不是周航,或者是跟周航有关。

  只有确认是不是这件绑架案跟周航有关,他才能确定书中关于小楼被绑架的这一段主线剧情是不是真的已经平稳过去了。

  贺南楼:“是周航。”

  乔安年眼露错愕。

  周航,竟然真的是周航?!

  书中周航是因为喻美心,染上毒瘾,毒瘾发作,所以才会打上当时的恋人,也就是身为喻美心的小楼的主意,绑架小楼勒索赎金。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跟喻美心早就已经分手,他自己已经成为大明星了,应该不缺钱了吧?

  哪怕是因为坠楼案,他代言的加盟项目被爆出问题,以后演艺之路可能再也没有那么顺利,但是应该也远远没有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乔安年追问了一句,“他有交代他的犯罪动机吗?”

  “根据他自己的交代,是自从网上爆出他代言的商业加盟出问题以后,他的个人形象大跌。很多品牌方都在第一时间向他发解约函,他个人将面临巨额的赔偿。他翻红才没多久,钱都拿去购买豪车跟奢侈品了,还有一栋别墅在暗礁。他说他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受够了那种去剧组试戏,还要被场务呼来喝去,或者是为了一个十八线的小角色,还得喝酒喝到胃穿孔,甚至还得陪富婆的日子。

  他在网上看见了女生坠楼的视频,也看到了你跟和同学的热搜,他跟喻女士交往过,知道贺家有钱,于是把主意打到了贺南楼这位昔日恋人的儿子上。他原先的计划是,他雇人绑架贺南楼,他提前去国外避一下风头,等风头过去,他再回国。但是又担心那他找的人会独吞赎金,所以最终还是一起参与了这次的绑架案。”

  也恰恰是因为他的这份贪婪,最终,周航以及被他雇佣的绑匪被他们赶去现场的同僚一网打尽。

  乔安年怎么也没想到,理由竟然这么荒诞。

  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荒诞。

  周航本来就是一个虚荣心非常强,为了出人头地可以不折手段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刚走红时,就傍上喻美心。

  仅仅只是因为面临巨额赔偿,不想失去现有的光鲜的生活,就可以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实施绑架案。这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多少有点匪夷所思,发生在周航的身上,的确并不值得太大惊小怪。

  不过,如果确定绑架的人是周航,是不是几乎可以确定,主线里,关于小楼被绑架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两名民警还有其他公务在身,就先离开了。

  “谢谢。谢谢,两位费心了。”

  乔安年跟两位民

  警一再道谢,并且将人送到门口,刚好他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小哥见有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员从病房走出,又看见门口穿着制服的保镖,看向乔安年的眼神顿时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请问,是您点的外卖吗?”

  “是——”

  乔安年伸手接过外卖,“我”字还没说完,就见外卖小哥把手一松,忙不迭地走了,速度之快,可以直接参加奥运短跑竞赛的程度。

  乔安年:“……”

  …

  “我怀疑,刚才外卖小哥可能把我当成什么不法分子了。”

  乔安年拎着手里的外卖回到病房,跟小孩儿吐槽道。

  跑得不要太快。

  贺南楼:“自信点,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乔安年笑了,“行啊。都知道玩梗了,挺好。”

  小楼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性格太稳了,除了吃甜食,所有小孩儿喜欢的,就没见小楼喜欢的。

  像现在这样,偶尔玩一些网络的梗,就很好嘛。

  见孩儿掀开被子,好像是要从下来,乔安年连忙出声道:“哎?你能下床么?要不在床上吃……”

  “不用。”

  贺南楼下了床,他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根本就没什么事,不像乔安年,脑震荡,发烧,外伤也比他要严重。

  “幸好你喜欢男的,就你这洁癖的程度,要是以后你老婆生孩子,坐月子,必须要在床上吃饭,看你怎么办。”

  乔安年哪里会不知道,小孩儿之所以不肯在病床上吃饭,十有八九是在嫌在床上吃饭不干净。

  贺南楼盯着他。

  乔安年把手里的外卖袋给放桌上,把里头的外面拿出,放房间里的圆桌上,“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没洁癖,以后我老婆要是怀孕生孩子,我肯定把她伺候得好好的。”

  乔安年把袋子里的一次性餐具包装递给小孩儿,“对了,周航绑架我们两个人的这事,在网上是不是闹得挺大的?”

  贺南楼伸手接过一次性餐具包装,“嗯。”

  神情偏冷,一点也没有要多谈的意思。

  乔安年心里挺愧疚,他自己是把绑架的事儿给忘了个七七八八,可是小楼肯定记得清楚着呢。

  他一个孩子,第一次遭遇绑架这种事情,得有多心慌。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安年自责得不行,他夹了一块猪肉放小孩儿碗里,“来,吃肉,吃肉。多补补,补点肉。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

  陪着小孩儿一起吃过饭,乔安年习惯性地动手收拾外卖盒,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抢了先。

  平时只要是盘子或者是碗沾了一点菜渍或者是油渍,就一根手指头都不碰的人,收拾起桌上的一次性外卖盒跟筷子,动作竟然也挺麻利。

  乔安年挺意外,他双手托腮,眨了眨眼,“这难道就是生病的解锁福利吗?”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贺南楼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把桌子给用纸巾擦了还不够,又用湿巾擦了好几遍。

  乔安年翘起大拇指,一点没吝啬地给与高度的赞美跟肯定,“不错,贤惠!”

  这一回,贺南楼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小孩儿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乔安年一看来电显示是“张姨”,知道是他妈打过来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妈跟小楼,现在是能越过他,两人直接电话联系的关系了吗?

  乔安年接起电话

  。

  原来,张倩柔先是送父亲去拍了片,报告结果要等下午才能出来,于是只好先送父母回酒店休息。结果刚出了医院门口,就被围在外头的媒体记者给围住了。

  张父、张母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被长枪短炮给包围的阵仗,两个人都有点慌张。

  贺惟深倒是展现了很好地绅士风度,替张倩柔以及张父、张母挡住记者,自己留在现场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让张倩柔带着张父、张母先行离开。

  张倩柔是在替父母办理好入住手续,给父母点餐时,才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一忙,把两个孩子的午餐给忘了。

  虽然是在医院,两个孩子又挺大了,按说应该饿不着肚子,张倩柔还是不大放心。

  张倩柔打来电话,就是想要问贺南楼,他跟年年午餐吃了没有,如果还没有,她等会儿回来带吃的给他们。

  听出是乔安年的声音,张倩柔在电话那头还问起了小孩儿,听说两个人刚吃过外卖,张倩柔是既欣慰又愧疚。要不是她今天一时忙忘了,年年跟小楼两个人也不用吃外卖。

  外卖哪里有自己动手做的有营养。

  “我点的这家外卖味道真不错,我点了荤菜,也点了素菜,营养特别均衡搭配,您就不用担心了,您好好陪外公、外婆。”

  “好。那你跟小楼两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医生或者护士。”

  “嗯,我知道的。”

  …

  乔安年烧还没完全退,要再输一次液,护士找到贺南楼这里来。

  中午,贺南楼的医生过来查房。

  乔安年全程聚精会神地看着,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得知小孩儿就是受了点皮外伤,身上没有其他点受伤,乔安年总算是放了心。

  乔安年这会儿比刚醒时要好多了,不过脑袋其实还是有点晕,他也不敢托大,生病要能早点好,肯定是最好的,该打针时,还是得配合医生打针。

  乔安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贺南楼:“嗯。”

  乔安年跟着护士,回了他自己的病房。

  …

  乔安年回到病房,躺回床上,护士在给他扎针。

  输液不好睡得太沉,睡得太死,没注意到药水打完,要是回血就不好了。

  乔安年醒来后就没看见他自己的手机,他翻了翻床边的抽屉,也没有在他床边的抽屉看见,估计是被他妈给收起来了。

  没有手机可以打发时间,乔安年把枕头竖起,靠着软枕,打算看会儿电视。

  他还是挺喜欢一些慢综艺或者是搞笑类的。

  乔安年手里拿着遥控器,换着频道,打算找找看,这个时段,各大电视台有没有在放综艺节目的。

  乔安年没有找到他想要看的综艺节目,倒是无意间,在江城地方新闻的采访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贺端。

  视频里,贺端刚从一家高档拍卖品展会出来,被早就等在外面的记者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怕他请的那五、六个保镖都没能挡住一个劲蜂拥地往前挤,争抢着想要采访到独家的媒体记者们。

  “贺先生,贺先生,听说您的孙子贺南楼被绑架了。绑匪要求两亿赎金,请问是真的吗?”

  “贺先生,请问绑匪现在联系您了吗?贺南楼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贺先生,请问您会选择跟警方合作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凑齐这两亿元现金呢?”

  “贺

  先生,请问您出入这家拍卖展会,是为了拍卖您的藏品,好在短时间内能够凑齐赎金吗?”

  “贺先生……”

  哪怕乔安年现在对于绑架的记忆只是零星地记得几个片段,在听见“绑架”这两个字眼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加快,尤其是,小孩儿的名字被记者媒体一再提及。

  哪怕他几分钟前才跟小孩儿待在一块儿,刚从小孩儿病房里出来,知道小孩儿已经平安无事,好端端的,就待在他的病房里。

  “是真的,我的孙子贺南楼的确遭遇了绑架。”

  贺端的这个回答,无疑让现场的媒体一阵哗然。

  即使大家收到可靠消息,贺端的孙子贺南楼疑似被绑架,亲口被当事人证实,现场还是惊呼声一片。

  几乎每一家的媒体记者都在询问贺端接下来的打算,以及贺南楼现在情况是否平安。

  不过,贺端接下来的回答,可以说是让现场媒体大跌眼镜。

  “目前,我本人没并没有打算要配合绑匪。”

  “贺先生,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贺先生,您的意思是,您是打算报警处理吗?”

  “是的,我已经报警。而且,我本人已经坚决地告诉绑匪,我绝对不会满足他们的贪欲,他们如果想要通过绑架小楼,达到他们不劳而获的目的,那我只能说,他们打错算盘了。我已经报警,接下来的事情会有警方跟进。多谢大家对小楼的关心。”

  贺端再无意多说。

  他的保镖护着他,艰难地往他的专车方向走。

  有媒体记者提高了嗓门:“贺先生,您说您拒绝了绑匪支付赎金的要求,难道您不担心您此举会惹恼绑匪吗?”

  “是啊!贺先生,难道您一点也不担心,绑匪会因此会对您的孙子贺南楼施加报复吗?”

  “我相信小楼一定能够理解我这个爷爷的。我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爷爷,我更加还是其他二十三个孩子的爷爷。我并不在乎区区两亿,只是我不能不为我其他的家人着想。如果这次我答应了绑匪的要求,无疑会让我的其他孙子、孙女乃至其他的家人陷入险境。因为其他绑匪会效仿,这样对于贺家其他人的安全就是一种非常大的威胁。我不能为了小楼一个人,就亲手将他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推入危险。”

  …

  贺端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的这段话,同书中描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乔安年看书的时候,就被贺端的无耻跟冷漠气了个半死,现在看见有声音,有画面的采访视频更加气得不行。

  贺端究竟是怎么把冷漠吝啬,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如果被绑架的人是他自己呢?他是不是能“顾全大局”让贺家人不必顾及他的死活,尽管报警,反正赎金一个子儿也不会付?

  在原书中,小楼之所以被砍去小指,除了贺家人没有人支付赎金,还有一个重要的情节就是,绑匪要求赎金两亿,贺端跟人砍价,200万。

  说是如果两百万,他就会让秘书明天就准备现金。

  就算是商场大甩卖,也没有这么砍价的。

  绑匪直接被惹恼,对小楼产生了极其残忍的报复。小楼除了身体遭到殴打的同时,还被切去小指,身心都受到极大的伤害。

  乔安年几次因为太过生气,气得想要把贺端这段采访给掐了,可是又太过想知道,他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得忍着火气,继续看下去。

  但凡是豪门,大都有危机公关。

  贺家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哪怕是全世界最

  好的公关,也拯救不了贺端这一场地狱级别的采访。

  节目放了网络上网友对于贺端这一番无耻言论的几个代表性评论——

  “我天,我们弟弟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投胎到这样的人家家里?”

  “呜呜呜,我再也不羡慕豪门了。虽然我爸妈,我爷奶都没什么钱,但是我要是被绑架,他们肯定是买房买车,砸锅卖铁,也会替我把赎金给凑齐。”

  “这糟老头子坏也太坏了!他名下那么多财产,也带不进棺材里去吧?”

  “卧槽!震碎我三观!”

  “不要啊啊啊!不肯支付赎金,那弟弟的安全怎么办?天,贺家其他人呢?贺家其他人难道也不肯支付赎金吗?”

  “听说弟弟的爸爸还有爸爸的现任女友,也就是乔安年的妈妈,她是同意的。但是人家夫妻两个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不是吧?贺惟深那么穷的吗?”

  “贺惟深是不穷呀,但是朋友,两个亿啊,还是要求现金啊。这事,贺家其他人摆明了是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靠夫妻两个人凑,两亿现金,夫妻两个人一时间没那么容易凑出来的。”

  节目当然没有念出这些留言,只是以滚动播放的方式。

  速度有点快,因此乔安年只看见了部分。

  不过,足以说明,大家对于贺端的奇葩言论的确反应偶读特别大。

  张倩柔会愿意凑钱赎回他跟小楼,乔安年并不意外,但是贺惟深……

  书中,绑匪是联系上贺惟深,但是贺惟深当时神志好像不太清醒的样子,并且主动挂断了电话,显得也特别冷漠跟不负责任。

  这次,怎么会变成愿意了?

  …

  接下来,节目放了警方根据线索,找到绑匪藏身的所在地的视频画面。

  因为他跟小楼被解救时,当时是没有媒体在场的。事后,小楼也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采访。因此,所谓的视频画面,只有媒体事后走访的,地点的画面而已,并没有出现他跟小楼的声音。

  乔安年在看见那间爬满爬山虎的房子时,脑袋就特别疼,好像整个脑袋要裂开。

  记者对着镜头,表示根据警方所透露的信息,推测出那天他跟小楼应该是被带到了二楼的一间类似仓库跟杂货间的破旧房间。

  等到,那间破旧的仓库,被记者推开,随着镜头的推进,清楚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乔安年大脑的不适感达到了顶点。

  他的额头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乔安年没有输液的右手死死地攥住被单,好缓解身体的痛苦。

  不同于之前在小楼的病房,枕在小孩儿腿上时,只是零星地想起一些片段。

  在看见这个房间时,乔安年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的鼻尖,甚至闻到了房间难闻的霉味。

  乔安年猜测,应该就是因为一下子有太多的记忆袭上他的大脑,所以现在他的脑子不太能负荷所有接收的讯息。

  乔安年颤抖着手,费劲地拿过边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

  视频画面消失。

  他的大脑受到的刺激有所减弱,头痛欲裂的感觉总算稍微缓和了一点。

  乔安年始终记得,原书当中,媒体是始终全程跟进拍摄小楼的那起被绑架案。

  也因此,小楼被营救当天的画面,当时遭到了全城直播——

  小孩儿肿胀的脸蛋,沾血的衣服,被切去的小拇指发炎的伤口,全部都赤果果地摊在全城人的面前。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提前做了防范,出门前

  以防万一,戴上了小楼专门给他研发的带有定位跟报警系统的手表,如果不是小楼够冷静,也足够机智,他们顺利在绑匪企图转移他们之前,就跑了出去,最终被赶到的警方所解救!

  悲剧十有八九,就会重演

  只要一想到他精心呵护的小孩儿,有可能会变成书中那个受尽折磨,浑身是血的少年,乔安年止不住地气愤。

  书中小楼一直等到两年多,身体恢复以后,才开始慢慢施展对贺家人的报复。

  小楼现在没有遭遇书中的九死一生,他一点也不知道他上一世都受过哪些苦,他却不可以忘记!

  就算他没有办法做到像小楼那样,对贺家釜底抽薪,至少,让贺端付出点代价,他还是可以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