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娅发着抖说:“昨晚死了三个,今天不知道要死几个。怎么回事?魏子成不是打到鱼了么,他打到的鱼比谁都大,为什么他还会死?那叫我们去打渔的目的是什么!”

  安以然撑着头蹲在地上,不准备把真相告诉他。毕竟除了他和池小雏海兰歌以外,别人都已经吃过小鱼干了。他也在想事情,闻言没带脑子没上心地随口说:“也许他是被他俩个室友杀。”

  吴明娅刚不可置信道:“那他俩室友为什么也死了?!”

  安以然:“杀了人愧疚。”

  吴明娅:“你是说他们是自杀的??这怎么可能?”

  安以然的耐心消耗殆尽:“我怎么知道,你好奇你去下面问他们。”

  海兰歌从头到尾没说话,看着被鱼干祭祀了的村民行尸走肉一般的将三个人的肉块捧在一起,高呼着母亲后向海边山洞的方向走过去。

  他站在那里思考问题的时候静谧而美丽,腰背依然是挺直的,一看就从小受到了极其严格的仪态教育。被安以然气得够呛的吴明娅一转头,看到这样罕有的美人帅哥怒火瞬间消弭了一些。靠着直觉,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很不简单,应该不仅仅是个花瓶。

  吴明娅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隐隐作痛,她压下对安以然的怒火走过去,出于求生的欲望询问他:“对于这关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海兰歌没想到她会主动上前来和自己搭话。他就像没听到吴明娅的话似得,站在那里连头都没低一下:“小心他人。”

  吴明娅:“什么意思?”

  海兰歌看了一眼她,心里有了一些成算,视线扫过他背后几个人别开目光:“意思是叫你离人远一点。”

  池小雏回到了屋子里,开始用稻草编织东西。他把屋子里的稻草编进渔网里,细细密密地编成一张不会淹没,会一直飘浮在水面上的空心毯子。

  编了一半他有点累,不说昨晚没睡觉,自己已经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做完这一切以后池小雏默默祈祷起晚上会起风浪,浪越大越好。不然他预定的通关计划可能会失败。

  到了晚上,天色果然阴暗下来。

  乌云把月光遮蔽,看上去是要刮起大风大浪又要下雨的意思。阿二再次叮嘱大家晚上不要随意外出,就在众人都准备窝在小木屋里睡觉不出来的时候,池小雏拖着几张稻草渔网,提着一盏煤油灯独自出海了。

  他今晚要去捕捉公人鱼,为此已经准备了一天。

  海兰歌本想和他一起,被池小雏婉拒了:“人太多了也许计划不会成功,你们在海边看着我就好。”

  他要去做的事情用大拇指想都很有危险,这样的事情海兰歌不想放他一个人。

  池小雏把渔网和煤油灯放下,牵起他的手,抬头与他对视:“我不会离岸边很远的,就在浅海附近,请你相信我。”

  海兰歌看他几秒,把手收回了,说:“那你绑根绳子。”

  池小雏没拒绝,接过安以然递来的绳子正准备绑上。然而海兰歌把那条绳子一把夺下丢了,额外去找了根新的:“绑这根。”

  安以然一怔,随即意识到了海兰歌在担心什么。嘴角上翘:“你这个人真是聪明过头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海兰歌不理他,低头为池小雏腰上绑好了绳子,见他重新拿起了渔网与油灯,找了条小船上去迎着黑夜出海了。

  小船越划越远,岸边的绳子被拉扯到了尽头。池小雏坐在漆黑的大海上,在没有月光的夜晚安静等待。这是他第一个出海的晚上,这艘船只有他一个人,海面漆黑茫茫,深不见底。别说是里面会藏着什么怪物,就是此时船不小心翻了他都不一定能活。

  渐渐地,海面上开始起了风浪,船在海上逐渐不太平。

  一波又一波的风浪把大海掀起,卷起狂潮涌向岸边,似乎要效仿昨天晚上的暴雨一样把村子给淹没。

  池小雏心道:来了!

  他稳住身形,把满是干稻草的渔网撒了出去,由于稻草的原因,渔网整个都漂浮在了海面上。池小雏转身拿起煤油灯,将它敲碎以后,把整盏的煤油撒上了稻草网面。瞬间,在漆黑的大海之上,那张稻草网竟然在水面上烧了起来。

  火光映入海洋之下,为黑暗点燃一处温暖的篝火。

  池小雏看着被点亮的大海,知道这簇漂浮着的光可以照进漆黑的深海里。

  他跪在小船上如同祈祷的信徒一般祷告,低下头脸近乎贴在水面上,唇可以尝到咸苦的海水。他轻声对着水面呼唤:“来……你快来……”

  这个放火点灯的灵感来源于他小时候。

  那时候他才八岁,和他爸与几个热爱户外运动的叔叔一起去爬山,爬到山顶上的时候有个叔叔耳朵里飞进了一只小虫子。那小虫子手指够不着,出又出不来,弄得那位叔叔又疼又痒,感觉小虫子一直在耳道里嗡嗡打转。

  面对困境,池父建议用猪油倒进耳朵里把小虫黏住,再用棉签掏出来。可惜当时手头上没有猪油,也没有面前。而另一个登山的叔叔则建议用打火机对着耳朵烧,虫子遇热就会飞出来,还有一个建议直接灌盐水进耳朵里,把虫子淹死再说。

  唯独只有池小雏一个孩子觉得那小虫太可怜了。他有些于心不忍,立刻想了个办法。他让那个叔叔侧着头趴着,问爸爸要了个钥匙扣上的小手电筒对着他耳朵照光。不一会儿,那个小虫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便自己慢慢地飞出来飞走了。

  池小雏想起了幼时间的这件事,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如小时候从未改变。他目光盯着水底下,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火光的吸引还不够?

  他张了张嘴,轻声唱歌:“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青年干净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水面,大海水面上的火光明灭之中,人类清澈干净的歌声一时之间像是一阵微风,在风浪交加的海上还没传出多远湮灭了声息。

  “船上有个小白兔,白兔会划船……”

  “……飘啊飘啊……小船飘到西天……”

  忽然,池小雏感觉船尾一重,整艘船吃水陡然深了一些。他立刻回头,发现有一只白骨累累的手正搭在船上。攀着他船的东西似乎是个骷髅,正在努力想拉着船把自己的身体从海水里托出来。

  池小雏看着那只白骨手,大着胆子凑了过去。他低头看向海面,海面下竟然是有着一位极其英俊的男子也在看着他。

  池小雏: “……”

  他见过这个“男人”,就在那个残忍又可悲的环境里。

  “男人”的长相英俊至极不似凡间所有,它有着一头海藻一般的浅蓝色长发,在海中飘飘扬扬梦幻无比。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就在海水底下看着池小雏。如果忽略他探出水的手臂全是森森白骨,以及他在水下还在划水的那条健壮鱼尾,他简直好看到令人神魂颠倒。

  池小雏眼睛红了,为了这份美丽,又觉得有些悲伤:“我见过你。你不认识我。”

  那个雄性生物看着池小雏,不懂他的难过,只缓缓把攀着船舷的手收回了。它已经死了,在月下只是一只亡灵。这只幻想生物将自己白骨的手进入水平面以后,在海里立刻诅咒般恢复了肉身。他在水底深深地看着池小雏,目光带着勾引,逐渐往底下沉去。

  池小雏似乎被他的美丽给蛊惑了,也跟着凑近海面,想追逐着他一起下沉。他把双手都浸入水里,半个身子都探出船外一张脸几乎贴到水面上。那个公人鱼趁机想抓住他的手把他拖进海里,这时候池小雏却轻声说:“我已经见过你的妻子了。”

  男人鱼见这个人类说话,碧绿色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冰冷,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

  “她过得很不好,她很爱你,也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想她。”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很轻地贴着水面说:“她为你哭了很久很久,你听见了么?”

  男人鱼在水底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一下子想要扑上来,仇恨地咬住池小雏的脖子把他拖进深海之中。

  池小雏看着他,面色有些难掩悲伤:“你已经死去,灵魂却不愿意离开。每个晚上,你都刮起风浪,试图将大海陆地相连。”

  “于是我也在此间的良夜里为你升起一丛篝火,愿为死去的灵魂点亮找寻爱人的路。”

  池小雏低着头,鼻尖近乎触碰到了海面与公人鱼相贴:“她一直在找你。你想带她回家么?”

  岸边的安以然看到池小雏在海上放起火,又低着头对海面一直自言自语的样子。他转头看向死死抓着麻绳另一头不放的海兰歌,问:“你是怎么想到让他来破局的?”

  海兰歌沉默片刻,竟然轻声回答了他:“美人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童话生物,它们美丽浪漫又虚幻,只是被肮脏的人类给玷污破坏了。一场幻想故事的最后结局,与其交给肮脏的大人乱杀一通,不如相信一个孩子眼中原本干净美好的童话世界。”

  安以然:“你叫他孩子?”

  海兰歌: “和你我一比,他就是孩子。”

  话音刚落,海兰歌面色一僵,就见远方海面上池小雏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从船上掉了下去,整个人投身于大海之中。

  海兰歌:“池小雏!”

  安全起见,海兰歌立刻就往回扯绳子,试图把池小雏从海里给扯回岸上。可他这么一扯居然没扯动,好像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向拉绳子进行角力。

  海兰歌目光一凝,转头立刻吼安以然:“过来帮忙!”

  安以然居然出于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犹豫了:“唔……”

  海兰歌:“他要是带不回公人鱼,你我全得死!”

  安以然这才动了,过来和海兰歌一起拉绳子。两个男人扯一条绳子,再加上水里浮力的影响,别说是一个池小雏,再来三四个人都轻易扯得动。可安以然用了最大的力气也只是把绳子往后拖了一节。

  安以然:“那是什么东西?”

  海兰歌还在拖绳子,他手腕上的伤因为用力拉扯尽数裂开把包扎的布染红。他面色不改,似乎绝不会放弃。看到他这个样子安以然也开始用力继续拉扯。

  就这样花了一两分钟以后,绳子末端绑着的池小雏就这样从海里被拖了上来,趴在海边疯狂咳嗽出呛进肺里的海水。海兰歌眼神刚松懈了一些,就看到他手里似乎还拖拽抱着了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一股海潮向后退去,把海滩上的东西显现了出来。池小雏竟是抱了一条三米长的森森骸骨上了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安老师,等这几幕结束了以后,这个本完了您的戏份就暂时结束了,要等到过完年以后拍第二场。

  安以然:好的,但是该结清的工资不能拖欠啊。

  导演:那是那是……

  安以然:对了,我接下来的剧本还没收到,我不会领便当吧?

  导演:那个……

  安以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