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绪大学是在M大念的，虽然毕业多年，但对学校的构造还算熟悉。和叶昭约好了在体育馆见面，将车停在停车场后，夜绪独自一人前往体育馆。
因为有国际比赛的原因，校园里外国人的百分比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因为是运动类的比赛，基本上都是alpha，哪怕是室外，空气里都残存着各种各样信息素的味道。
叶昭在体育馆一侧门口等他。
叶昭穿银灰色的丝绸改良唐装，浓密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从右肩搭到胸前，特别符合外国人心目中对东方美人短浅的印象。路过的外国人都忍不住放缓脚步，走过了还要回头多看几眼。
叶昭手里捏着一把小叶紫檀折骨扇，哪怕是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还是忍不住展开扇子搭在额头上方遮阳。他这具身体皮肤非常娇弱，对紫外线过敏，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却还穿着长袖长裤。他以前老年人，穿多少都不怕热，可现在的身体年轻人火气盛，他鼻尖上已经沁出了一点点汗珠。
叶昭皱了皱眉，拿出丝绸手帕来擦了擦，边往体育馆里走边抱怨：“这还没到夏天，夏天可怎么过？”
夜绪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有得必有失，你总得习惯。”
叶昭“唉”地叹了好长一口气，老气横秋，和这具年轻的身体亳不般配。
他们从楼梯往五楼看台走去，身边不时有穿着各种标着国旗和校名运动装的年轻人经过。
今天是第一天，人尤其多，夜绪单手护着叶昭，慢慢找了位置落座。
他们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但胜在头顶有屋檐遮挡，因为位置比较偏，人就不是很多。
以至于旁边的人有什么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夜绪一转头就看到两个来自H国的年轻alpha在他们几个位置之隔的地方接吻，虽然下面的人基本不会回头看，但坐在同一排距离这么近就很显眼了。
叶昭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后背都绷紧了。
“……现在的年轻人……”他嘴里嘟囔着。
夜绪收回视线：“比赛开始了。”
叶昭眼皮直跳，勉强转开脸，把视线投向看台。
只是余光是无法控制的，他忍耐了一会儿，微微侧过身体，面朝夜绪，小声说：“可真持久。”
夜绪：“……”
叶昭：“还没完吗？”
夜绪斜睨了一眼：“还没有。”
叶昭快抑郁了，忍了几分钟又问：“结束了吗？”
夜绪：“……没有。”
叶昭：“……”
沉默片刻，叶昭站起身来：“换个位置吧，我怕我长针眼。”
夜绪：“……”
夜绪和叶昭起身离开的同时，不远处的入口，夏夏拎着一袋冷饮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四周一扫，先是落在了通道上一道修长的背影上。
他的视线跟着那道背影一直追随过去，直到听到泰勒在叫他。
“夏夏，这里。”
夏夏转头，“哦”了一声，朝泰勒走过去，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泰勒，再抬头去看时，刚刚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D大的比赛安排在下午，卢卡斯教练认为，比起临时抱佛脚的训练，倒不如来看看其他队伍的水准。
只是很显然，有些人的心思并没放在这上面。
夏夏的视线从泰勒殷红的嘴唇上移开，撇了撇嘴，对克拉尔说：“你收敛一点，被卢卡斯教练看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泰勒涨红着脸，低着头在冷饮袋子里翻找了半天，掩饰尴尬。
克拉尔不以为意地暼了一眼夏夏。
“恋爱回去再谈也不迟，”夏夏警告他，“别以为你很强，这种比赛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一点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你知道的，不是我夸大其词，收收心吧。”
克拉尔“哼”了一声，虽然不满，却还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夏夏朝他比了个中指，端起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
下午的比赛顺利晋级，不过也没什么好庆祝的，结束后一行人回到酒店，卢卡斯教练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放他们回去休息了。
社团这次一共来了八个人，只有夏夏一个omega，所以他一个人享受着一个单独的房间。
不过一个人呆着也无聊。夏夏先是跑到泰勒和克拉尔的房间里一起吃了晚餐，然后和泰勒一起打了一会儿游戏，回到房间后，他洗了澡，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把今天拍的照片存到了电脑里，准备筛选一下再发给白词。
alpha的拍照技巧普遍不敢恭维，特别容易糊，夏夏删了不少糊成马赛克的照片，对自己的拍照水平也特别嫌弃。
一边吐槽着“真不敢相信这是我拍出来的照片”，一边大刀阔斧地点着删除按钮，片刻后，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停住了。
夏夏的瞳孔有些微的紧缩，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那是他抓拍的一张看台的照片，在图片的左上角，挨着过道的一个位置，一个人站在那里，转过身来。
他慢慢滑动鼠标，将照片放大。
当他拖拽着鼠标，将他想看的放大后的那个人的面孔拖到屏幕中间时，他的手指微微一抖。
这张脸……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抬起左手，捂住了悸动不已的心脏。
怔然片刻后，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几乎要从床上弹跳起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了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因为放大而稍显模糊的脸，握着鼠标的手开始颤抖，然后颤抖蔓延到全身。
这张脸，这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起来了。
那个梦！
是在飞机上时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夜绪，朝他转过身时，他看到的那张脸，和眼前屏幕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夏夏懵了。
怎么会这样？
他可以确信，重生后也好，上辈子也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为什么梦里的夜绪会和现实中的一个人这么像，而他在做梦的时候，清楚地知道，顶着一张跟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夜绪的脸的人，就是夜绪。
而当他现在仔细辨别，才发现，那种熟悉感不是凭空出现的。
这张脸既像夜绪，也像江上雨，更像奚追。
如果把那三个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或许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脸。
可是，为什么？
夜绪不是江盏吗？
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后背陡然爬上一阵凉意。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夏夏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鼠标差点摔了出去。
就像是听到了午夜凶铃，他睁大了一双眼睛，视线转向放在旁边的手机上。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江盏。
夏夏用力攥紧手指，他看着铃声不断的手机，脖颈上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吞了口口水，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这么恐惧过。
某个未知的可能，他不敢去想，却又无法不去猜测。
在铃声即将停止之前，夏夏深吸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他接通了电话。
江盏顿了一下，才说：“怎么这么久？”
夏夏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脸，说：“刚刚在洗澡。”
江盏“嗯”了一声，语气放松下来，他问：“今天顺利吗？”
“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夏夏的左手紧紧地抓着被单，他用平常的语气说，“就是今天吃了三顿中餐，好难，我还是喜欢西餐多一点。”
江盏低声笑了起来：“回去后让Cook夫人多多犒劳你。”
夏夏轻轻“嗯”了一声。
江盏说：“怎么这么没精神，困了吗？”
“有一点。”夏夏顺势打了个哈欠。
“那就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夏夏抖着手挂断了电话。
他一点都不喜欢西餐。
夜绪哪怕别的不知道，在吃这一点上，比谁都了解他。
他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丢开手机，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把头发弄湿，然后用毛巾擦着头发出了门，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泰勒打开门，看到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房里的吹风机坏了，就这么睡觉明天一定会头疼，我过来借一下你们的。”
泰勒“哦”了一声，让开了路。
夏夏走进门，转回身去关门时，他看到对面的一扇门开着一道门缝。他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关上了房门。
卢卡斯教练订的是套房，克拉尔也没睡，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夏夏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泰勒愣了一下，问：“你不去吹头发吗？还是我把吹风机拿出来给你？”
夏夏朝他伸手：“泰勒，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泰勒奇怪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借吹风机还是……”
“手机。”
“哦……”泰勒一脸莫名，把手机递给了他。
克拉尔把视线从电视转到夏夏身上，皱了下眉。
泰勒在夏夏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两个他看不懂的汉字，然后就发现夏夏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连克拉尔都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夏夏抖着手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