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郁燃问。

褚子安答:“一切正常,去拍照吗?”他的意思是就在储物柜前面拍了,好及时脱身。

郁燃没出声,走到通道口,伸手探到柜子背后抹了一手光滑的灰,又去拉门,看了一眼,“这柜子不对。”

“什么意思?”褚子安愣了。

“虽然形状一样,但体育馆里的柜子比外面看起来要新很多,背后没有锈迹,里面的钉子也崭亮的。”郁燃道,“和其他楼里的柜子不同,这真是用来放东西的。”

他又拉开了一点,方便给其他人展示,柜子里零零碎碎地搁着两袋羽毛球拍子、一桶球和两三件比赛号码牌。刚才得知,学校是不让他们在储物柜里放东西的,会被收走,但现在这柜子里的球筒上都积了一层灰,明显是放了许久没被收走,这说明体育馆中的柜子和外头的不一样。

郁燃道:“真遇到鬼了,这种柜子我们躲进去也没用。”

“那怎么办?”法医问。

“拍吧。”褚子安拍定,“生死有命,任务总要完成的。”

燕时澈走到郁燃身边,“在哪儿拍?”

“外头去。”郁燃敛眉,“球场上拍,出事了弄清楚那群NPC是真看不到假看不到。”

众人合计半天,褚子安将相纸塞进去,把相机放在了观众席上,五个人就在原地,闪光灯亮起后,郁燃还向旁边几个打球的学生看了一眼,那几个少年还乐呵呵地望过来,冲他们比耶。

取下照片后,确定体育馆这个地方没有找错,五人中又有一人中招了。

被人叫做法医的男人走出来,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晌。

“褚哥,我就先走了。”法医苦笑一声,过了那么多本,经手了无数惨烈的尸体,他对死亡倒是坦然接受,毕竟活着若是整日提心吊胆,比死还难受,谁不愿意轻松地赴死。

如今这刀总算是落到他的头上,相比于恐惧,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午夜噩梦里永远逃不出的轮回终于将在此处终结了,想到这里,法医脸色倒比之前敞亮许多。

法医心理素质强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本身的职业就经常与尸体打交道,人可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二十八岁博士毕业进技侦,三十岁就当主任,又年轻又有事业,要不是被恐怖剧场拖进来,在生死线上蹉跎了三四年,估计现在早就家庭美满了。

褚子安抱了他一把,心头说不上好受,法医和他过了好几个本,都是偶然撞上,虽然说不上关系有多好,但还算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命运这么横卡一刀,明知道要阴阳相隔,却没办法去救,放谁身上都难受。

“我进去坐一会儿。”法医指着刚才出来的房间,笑了笑,“更衣室里有张行军床不错,死的时候躺着多舒服……你们也别进去看了,尸体这东西看多了不好,以后出去了心里会有疙瘩。”

以后出去了。

这五个字说出了多少演员的心声,谁他妈憋着一口气一个一个过剧本不是为了以后有一天能恢复自由远离这个尸体垒砌的恐怖剧场。但就算真的有机会出去,大家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滚了一身脏污的人,谁又真的能耳根清净重归社会。

现实战争中得心理创伤的士兵在归家后,心理医生治疗数年都无法好转,像他们这样整天跟魑魅魍魉拼命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褚子安听说过好几起演员好不容易从剧本里活着出去,一回到现实世界就疯了的消息,为了避免再次进入剧本,出去后自杀的也不在少数。听到法医这话不免唏嘘,又无可奈何。

法医说完就走了,剩下四个人沉默目送他去。

郁燃心里头更闷,他不明白恐怖剧场筛选演员的目的是什么,花这么多精力去构建一个个剧本又是因为什么,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没有现实意义的。

背后的组织似乎不计回报地创建他们的恐怖帝国,不断输送人类,又将他们排名,以虚拟的货币系统营造网站直播,让所有人在死亡的边界线上陷入诡异的狂欢。

还有燕时澈……什么实验室……

仿佛一丝亮眼的罅隙钻开黑雾,郁燃盯着法医消失在通道后的最后一片影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万物任何行为的驱动都是利益使然,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财富地位,要么是为了精神满足。

燕时澈说他曾经待的实验室叫做elie human cultivation program,精英人类实验室。一个实验室为什么会往死亡剧场里输送演员,这之中一定有某种利益链条。

郁燃咬着下唇,也不管痛不痛,脑袋里瞬间飞过数个猜测,又被他一一排除。

实验室——剧场——排名——直播——精英人类。

五个点在他的眼前渐渐串联成一条线。他似乎明白了压在他背后那座大山的轮廓,倏地松了一口气。

燕时澈忽然抓住了郁燃的手腕。

在寂静之中,所有人无由来地心头一紧。

几个打篮球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留下一只滚圆的球从篮筐高处落下,哒,哒,哒,哒……

每落一下,地上就会溅开一小滩血迹,就像在水洼里拍打,沿着地面不平的坡度,缓缓地滚到了几人脚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篮球,而是缝在橘色胶皮里法医死不瞑目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