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被渣后我成了师尊的白月光>第48章 重识(六)

  被如此指名道姓地骂, 容积羽的脸上也不禁微微变色。

  只是碍着景瑜的身份,与他的目的,终究没法翻脸, 只能苦声应和。

  两人又谈了许久, 最后竟然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景瑜最终没有应许容积羽的愿望,只让他将许愿灵签带回,日后若有实现的可能,便会告知与他。

  “以此人的性格, 竟然会轻易接受这种保守的结果?”云榕听景瑜讲完了这段故事, 倒是有些不解。

  “他确实还想说,但我不想听了。”景瑜取下玉冕,放在一边,外衣一脱便把自己整个埋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闷闷地骂,“阴阳怪气, 故弄玄虚。和他说一次话,我要掉十根头发呢。”

  云榕极爱看他如同小孩子般任性, 调笑着道:“那你可别忘了, 清幽谷里还有一位陆北津,不比容积羽好对付。”

  景瑜发出悲鸣, 缩紧被褥里,久久不愿抬头:“我不管, 我不见, 我才是神君, 让他等着好了!”

  喻景神君一言九鼎, 说不见陆北津, 就真搁置了人一两个月, 一面也没与他见。他逗小狗、出去看风景,甚至回中州查看气候改变后的情况……就是不搭理陆北津,就好像清幽谷中根本没进这个人一般。

  然而陆北津从进了水悦台第二日,刚刚恢复了神志,便急着想见景瑜。

  男人带着伤,背影默然地走出院落,却在院门前再也难以前进半步。景瑜亲手设下的禁制,让他寸步难行。

  一丝愤怒在心底涌起,他压抑着转过头去,却瞥见外面一丛丛嫩绿的翠竹。

  无念峰外也种了竹子。

  陆北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无念峰,少年撑着脑袋,痴痴地望着竹叶,被禁足在主殿中,痛苦地等待他的归来。

  他记得景瑜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师尊,我把无念峰所有的竹子都数清了。

  他那时心底没有起一丝波澜,冷言剿灭了少年的欢喜:“莫做无聊之事。衣裳褪下,双修。”

  少年眸中的欢喜,霎时间变成了悲哀。

  他那时怎么敢的。

  陆北津失魂落魄地退了回去,已经明白了喻景神君的用意。

  是了,他对不起景瑜良多,虽然景瑜能大度地斩去他的因果,但确实是该让他尝尝自己酿下的苦果。否则,即便景瑜真的回来,他又有何面目面对他?

  景瑜倒是没想这么多。上一次在水悦台上警示了众仙门后,修真界便不再敢有人轻视喻景神君,连带着清幽谷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景瑜对外面的吃食很是热衷,走到哪里都想试试,可旁人一听神君想要吃食,便总担心玷污着他,送来的全是纯洁剔透的灵果,景瑜感觉自己都要吃成个果子了。他只能使了点小把戏,每每让人借云榕的名义,给自己带来当地的佳肴。

  云榕知道后,无奈地伸手,揉乱他的发顶:“现如今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清幽谷的大公子是个爱好吃食的老餮了。小景,你可得对兄长负责。”

  景瑜刚吃了酒酿圆子,正晕乎着,想了想,忍痛割爱地把圆子往云榕那边一推:“我们分赃!”

  云榕心中熨帖,却哭笑不得,哪能真抢他的东西吃,意思意思尝了一个,便再也没拿这事说过景瑜。

  中元节前,景瑜托人从清幽谷外带了一些河灯,趁着没事时出去放。

  清幽谷的外层,精灵们一团团地簇拥在景瑜身边,陪着这位神君,将一盏盏精致的河灯推向河流中央。

  别人放河灯,多数写的希望心爱的人平安喜乐,驱除邪障。最多不过是希望宗门繁荣,家族昌盛。

  喻景神君本人的河灯就比较奇异,他写,希望天道繁荣,修真界平安。

  这话写得他也有点害羞,就不敢给人看,只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放。

  河水沾湿了灯罩,载着一个个光点往下流去。景瑜跟了上去,一路护送河灯流出了清幽谷,进了水悦台。

  水悦台此时没有客人,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一处燃了灯火。景瑜一时没注意,跟着河灯走到了灯火旁,垂眸,却在窗外与面色苍白的男人对视。

  陆北津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搅得景瑜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当即就想离开。

  陆北津却已呢喃出声:“你来看我?”

  此时离开便显得心虚,景瑜庆幸今日带了玉冕,陆北津看不出他脸色的难看,淡声道:“本君只是来放河灯,恰好路过。”

  陆北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却恍如感慨道:“他也最喜欢黏着我放河灯……”

  他。指的是君卿吧。

  景瑜微微垂眸,没有心情听陆北津吹嘘他曾经与君卿有多恩爱,毕竟君卿看上去从未对这人有过真心。但他如今心情已经坏了,他不开心,便也不想让陆北津过得太快活。

  他颇为阴阳怪气地问:“他黏着你?”

  或许是因为在水悦台养久了,陆北津此时气息颇为沉静,闻言露出回忆的神色:“他不方便下山,我便将每种河灯都买了给他,后来发现他只偏爱那几种,便又给他买了许多。原本只是在中元节,后来放河灯已成了他的兴趣。偏偏喜欢遮着上面的字,不给我看……我便也随他去了。”

  这话说得极为宠溺,就是景瑜本人听了,也没往他与陆北津的过往上联想。只是没想到陆北津对君卿的思念,已经到了如此疯魔的境地,他只是随口问了句,便引出这么一连串的倾诉。

  景瑜淡声道:“够了。北津魔君有空回忆,不如告知本君,魔界如今是何等情势。若是能助本君平定修真界此番劫难,你的愿景倒也并非没有商量的可能。”

  陆北津抬眸看他:“你威胁我。”

  “如何?”

  “你若是能一直威胁我便好了……”以喻景神君的光明磊落,交易到最后,便不会推脱复活景瑜。陆北津无声地笑笑,将一块玉简交给景瑜,“这是魔界的地图。天道的控制无法深入魔修道,神君若要亲身进入,恐怕还需助力。而我愿意为神君效犬马之劳。”

  那玉简中满是仙门与天道所不知的细节,想必是陆北津入魔后,在魔界九死一生捉摸出来的。这一份玉简珍贵无比,景瑜却微微摇头:“许愿灵签不会因外物改变,纵使本君需要你的助力,也不会因此更改接不接受你的愿望。”

  “分明只需通融一下,你我便都能各取所需。”陆北津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他不再提魔界之事,转而单刀直入地询问,“既然如此,敢问神君,何时才肯与我商讨许愿灵签之事?”

  景瑜沉默了片刻,指尖搭上陆北津的眉心。男人犹豫一瞬,放下了抵抗,任由景瑜探查。

  从陆北津入魔以来,身上便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景瑜每每遇见他都觉烦躁。查探之下便发现,那种有别于魔气与血气的气息,流淌在陆北津的每一条血脉之中,宛如被人所豢养。

  他一直不见陆北津,除了不想理这人以外,确实也因为这令人作呕的邪术,让景瑜感受不到陆北津的真心。

  他冷声道:“清幽谷受纳之人十分广泛,连罪大恶极之人,只要诚心悔过,便都可许愿。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与神道相忤逆的邪佞。你若何时能剔除了这身邪气,再来找本君也不迟。”

  陆北津沉默着,久久没有回应。

  另一边,河灯顺着水流,已经快漂出视野。景瑜抬步追上,将陆北津丢在原地。

  此时的空气,仿佛比平日里更冷肃些。

  景瑜怔了片刻,回过头时,却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儿,从陆北津身上传出。

  男人面色苍白,身周血气缭绕,七窍皆被狰狞的血迹湿润,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景瑜。

  景瑜微微抬头,冕旒上的玉珠撞击出悦耳的声音,他的声音却藏不住讶然:“你毁了战书?你不要命了……”

  他与陆北津的战书,由天道所承认,任何人想要毁约,神魂都会受到重创。

  而陆北津毫无征兆地,一声不吭地将战书撕毁了。

  陆北津神色枯败,指尖也流出血来,滴滴落到窗棂上。他一开口,殷红的唇便被血液浸透:“邪佞已除,神君……”他垂下眸子,遮掩自己恐怖的面貌,声音虚弱道:“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景瑜微微张口,还未说话,便见陆北津身形委顿,无力地跪倒在地。

  “为了个君卿……”景瑜沉默良久,最终笑了一声,胸口郁气一扫而空,“算了,也没必要与你置气。”

  仔细想想,他与陆北津相伴近百年,就没见过此人甘心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往往是受了一星半点看不出痛苦的轻伤,便回来强迫着他双修。

  为了君卿,他倒是豁得出去,连神魂如此娇嫩的地方,都忍心重创,倒真不怕变成个傻子。

  果然他这个替身,在陆北津心里永远比不上正主。景瑜对陆北津早已失望透顶,如今连个反应也欠奉,只叫来了清幽谷的人。

  景汀兰被叫来给陆北津疗伤,苦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嫌弃写在脸上,用药尽往最痛的地方使。

  景瑜轻声安抚她:“等你治好了他,我让云榕哥哥给你休长假呀。”

  景汀兰又狠狠扎了陆北津几针,这才勉强解气。她问景瑜:“小景,等他醒了该怎么办?”

  景瑜沉默了一瞬:“让他去水悦台的主殿找我便是,趁早把此事解决。”

  景汀兰不知想到什么,开心地应了声。

  第二日,陆北津悠悠醒转,只觉浑身伤痛轻了许多,但微微一动,仍是疼痛刻骨。

  外面一个女修抱着药箱,心情不错地对他道:“你醒了,我就不治了。神君让你去主殿见他。”

  陆北津开口,只觉五脏六腑如同被针扎,面色苍白道:“现在吗……”

  “对呀,神君说了要尽早。”景汀兰轻哼了一声,“不过你可别太激动,水悦台的主殿九十九阶,你可得留着点力气,好跪着爬上去参拜。”

  参拜神君需膝行,这条规矩自从景瑜化神后,清幽谷中从来没有实施过。

  但在陆北津这个胆敢欺骗景瑜感情的渣男身上,清幽谷任何人都不介意,让这些刻板的规矩再多上几条。

  男人微微一动,便牵扯到神魂上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许久才答道:“好。”

  在景汀兰离开后,男人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寝房,安静地俯身,跪倒在水悦台的殿宇前。仅仅如此,神魂与身体上的伤口便已崩裂,陆北津周身血气萦绕,凝成实质。

  这一日,殷红的鲜血流满了九十九级长阶。

  男人一步一叩拜,不知几度昏厥,形销骨立的身形,终于出现在水悦台的主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