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揽强行上场, 效果显著,积分可见得往上直飙,一头稳扎进前三。

  然后网上议论纷纷, 秦揽这次是装病吧!住院一个多月, 技术一点也不生疏,轮椅是不是假的?

  跟着,热搜画风开始走偏,#seckill起来走两步#、#关于seckill的车祸疑点#, 类似热搜蹿出比赛时报, 直冲排行前列。

  网上开始两极分化,秦揽成了议论中心。

  肖阮视线从资讯上离开,瞥向一边,秦揽虚弱的瘫在轮椅里。脸色死白, 眉峰拧着,连同下颌线都紧绷几分。

  最该有颜色的嘴唇, 像蒙了层白纱,把虚弱两个字具象化。

  程倦捏紧他的手:“让肖阮送你回医院, 比赛别打了。两天够了, 积分到前四了,今天只要我发挥稳定, 名次不会掉。”语气稍带恳求。

  程倦焦急又殷切得等着秦揽回答。

  两天比赛下来确实很幸苦,打得他汗流浃背, 甚至下了赛场都有些恍惚, 事后的复盘, 一概头昏耳聋听不进去。

  秦揽没想过, 有一天他会在熟悉的赛场上, 连三天的比赛都要撑不下来。

  操作意识没问题, 只是高强度的集中让他精神负荷,导致身体犯虚,紧接着四肢发软。

  “我没事,就最后五局,撑不住我喊裁判行吗?随时换老E。”秦揽抬手一指,所有视线跟着指尖移过去,“我主治医生都来了,他说我没问题。”

  休息室沙发上坐着位德国人,西装笔挺,带着副眼睛正在看手机。

  这是程倦强行请过来,说要给秦揽重新办理住院。他不住院,医生就得尽责陪护,高价请过来以防万一。

  结果人来了后,说秦揽只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参加比赛使身体消耗过度,并没其它问题。

  ‘没问题’成了秦揽的托词,一次又一次执拗上场。

  程倦眉心顶在轮椅扶手上,秦揽伸手托着,怕他硌着。

  “你怎么就非得这么犟。”每个音里充满无奈和心疼,但已经妥协,程倦不会阻止秦揽上场。

  一个人的坚持,不该被外力或者爱的人阻挠。

  秦揽去揉他的颈子,程倦摇摇脖子,“你刚打完针,别用这只手。”

  程倦那么高大的人,现在蹲缩在他身边,只把头顶和肩背给他,身形看上去特别无助。

  一缕火把秦揽心口烧了个洞,往里倒灌着大风,四肢瞬间凉透。但‘我不上场’四个字依旧说不出口。

  他环视休息室。

  IF需要他,队友们需要他,程倦在战场上更需要他。

  肖阮、叶常他们坐在一边,没说话。程倦都说不动,他们的立场也不可能劝得动。

  程倦突然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回来。”眼睛红红地转身往外,路过肖阮时,他驻足:“秦揽名字继续报上去。”

  等肖阮回过神,耳旁的风已经停在两分钟前,程倦不在休息室了。

  但声音再次回荡,肖阮愣住,“还让他上?”他问旁边的叶常。秦揽可是刚从医院打完针回来。

  叶常抿紧嘴角,“那就替补填老E。”身子侧一下,朝里背过身,不想其它人看见他沮丧难过又挣扎的样子。

  休息室里寂静异常。

  老E过会儿也走出去,“我抽根烟回来。”才拉开门。“让程倦少抽点。”秦揽嘱咐一句。

  老E身形顿了顿,玻璃门阖上。

  秦揽盯着程倦,程倦正在帮他连接外设,连接完程倦弯腰推动他的鼠标,屏幕里鼠标移动流畅。

  “试下,改成你的键位。”亲眼看见秦揽握住鼠标,程倦这才打开自己外设包,拿出鼠标键盘连接。

  目光时不时朝秦揽方向看,像是某种不安心。

  程倦没忍住,“你轮椅要不要再推下距离?我觉得你胳膊有点吃力。”视线放过去,秦揽肩膀试试,“你先连外设,我很好。”

  说完一梭子打出去,稳稳二十五发靶心,五发八九环。

  程倦看完长吁一口,扭头继续连接鼠标,坐下修改键位。

  到练习场试了把大狙AWM。

  后面记录人员走近,一一问:“是否确认可以开始比赛。”得到一致回答后,签字确认上场名单。

  第一局,飞机出来瞬间,程倦扶麦:“我来指挥。”声音不容置喙,秦揽瞥他一眼。

  嗓子动动,“好。”

  林眉、封季同短短一瞥,就看回自己屏幕。

  八周比赛打到这里,只剩最后五局,成败在此一举。

  所有的艰苦、磨难、崩溃,在这刹那像是化成子弹,得到释放。

  这使他们心照不宣得集中注意力。

  跟随着解说的高能预判,所有战队跳下飞机。

  第一局IF跳了从来没跳过的机场,一路击杀两队。圈缩在大陆,过桥时林眉换了一队。

  在六圈日本SNY独狼被淘汰,场上还剩五支队伍。

  南部LSNM收掉3C两人,随后TSR被IF和6N夹击淘汰,止步前三。决赛圈6N四打三IF遭队灭,七圈北切,IF两人与LSNM三人在密林交战,IF率先倒地,秦揽残血极限三杀吃鸡。

  游戏结束引得全场尖叫,到处晃动着各色灯牌,解说的激动冲破隔音麦,结束分神后才灌进大家耳朵。

  程倦背后一片凉,第一时间看向秦揽,秦揽额间细汗密布,说不出的憔悴交织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秦揽伸手拿掉他的耳麦,凑近:“指挥的不错。”先夸一句,随后问:“我看你赛前练AWM,是想捡空投吗?”

  程倦目光促了促,剥掉耳机,伸手给秦揽拂汗。掠过秦揽额头,掌心一层厚重的粘粘。

  程倦想了下,抬手把秦揽耳机扫下,挂在脖子上。

  指尖一勾,取下自己发带,用手撑开给秦揽套上。“出汗难受。”程倦指腹仔细挑开压在发带里的碎发,怕扎得他不舒服。

  身体虚得人容易出虚汗,一身粘腻腻的会让人不容易集中精神。

  耳机给秦揽归位,因赛事不能随便起身,程倦坐着给他戴不好。够了半天另一只耳朵戴不上,秦揽抬手配合调整了下。

  这时镜头给到这边,程倦没戴发带的样子全球直播,各国弹幕秒瞬卡屏。

  包括现场,突如其来掀开一阵欢呼,没选手知道为什么。

  毕竟屏幕在他们头顶,他们没视野。

  林眉窝在屏幕前叫了嗓子:“我OB你们到结束!下局我发誓不给你们报点!”

  封季同揉揉腕子,目不斜视,风轻云淡:“你别死那么早就行。”

  林眉瞪他一眼,狗腿地伸长脖子看秦揽,“队长,你刚才烟雾里1刚3真几把帅,肯定是回看解说这段叫的吧。”他羡慕地环视观众席,不少IF灯牌晃得极其热烈。

  还真是这段,他想。不甘心吐道:“日,又封神一段。”

  封季同扭扭脖子,“还有四局,准备好吧你。去年你封神也是1挑3。”这在职业赛场上也不是特别稀缺的片段。

  林眉开麦:“真的,一般大型决赛队长从不跳机场,但程倦老跳。”原因没说,但大家心照不宣。

  程倦赶积分赶疯了。

  封季同没说话,只是看了眼旁边的程倦。

  第二周比赛第一天秦揽车祸住院,二三周总决赛都没上,积分掉太多,不用人头补积分,生存分哪里够追得上。

  秦揽这时候突然扣响麦,“好了,让男朋友尽兴一局指挥位,接下来不宠着闹了,继续听我指挥。”

  程倦想拦,秦揽一声砸进麦里:“知道你想积分赶超,然后换老E上来。”

  程倦开麦得动作停止,纤长的睫毛往下耷拉,眼下一片阴影。

  秦揽突然:“来,你想按死TSR,现在开始。”

  接下来二、三局,秦揽带着他们打起了乱战,空投没少舔,以致大家看了几轮精彩非凡的空投战。

  即便三队围击,秦揽也不带怕。

  队里双狙左右两方一架,林眉封季同两旁掩护,稍稍有点遮挡。从空投战里走出来的基本是IF,大差不差是满编去、满编回。

  偶有牺牲也无伤大雅,能把秦揽和程倦,一起按死在决赛外的几率并不大。

  到了中场休息,叶常已经在门口迎候他们。

  门关上,叶常就开始拍桌子,“你这几局带得还挺凶,这么重要几局不能稳妥点?”直冲冲照着秦揽劈头盖脸一顿。

  继续怒斥:“空投这么香嘛你挨个舔,身上装备不够好?你要去埋伏我也就认了,偏偏是去送。”送这个字不太准确,叶常要收回,一下子咬了舌头,连忙闭上嘴。

  要不是秦揽带队次次安全冲出敌圈,叶常能训更难听得话。

  秦揽笑着揉揉太阳穴,结果触到一阵软绵,想了两秒才想起来是发带。

  他偏过头,程倦鼻尖绯红,隐隐有层薄汗,喘吁吁地咧着嘴。那种杀尽兴的模样跟闪着光一样。

  程倦眼睛发亮地望着他,像在说:游戏就该这么打!

  程倦憋屈太久,打法虽然凶狠,但遇到TSR、6N和HOP这种类似强队,还是放不开手,被求稳心态给束缚住。

  秦揽今天想速战速决,每回对战指挥的枪线都很凶,贴人特别近。

  要不是秦揽车祸之后大家加强训练过,这个指挥放到一个多月前,没人能打这么好。

  每回林眉觉得太近太贴,秦揽都会蹦句:你1拖2,死就趴远点,不救。

  ‘不救’两个字,让林眉咬牙硬抗。

  就连习惯大侦察求稳的封季同,今天贴脸都打得不像以前。

  “有效就行,积分再不甩开,有人鼠标都要握不住。”秦揽戏谑地瞥眼程倦,藏着深沉的东西。

  程倦一愣,视线扭到一边,嘴角抿着。

  积分上来了,但秦揽地身体就像定时炸弹,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计时。

  秦揽撑着轮子走到屏幕前,抬手一指。

  总积分滚动,IF直接挤到第一。

  比第二名的TSR多1分,第三名的6N多3分,前五积分都没相差到10分。努力打好一局,还是能扳回来。

  差距只要不拉开,一直都很危险。

  现在前五名就像几条缠绕在一起的蛇,拧在一起往前爬.一会这个冒头,一会儿那个冒头。

  谁先到终点,没人能看得清。

  还有两局。

  最为关键的两局。

  叶常看得嗓子发干,前面三局,每个人动一步、开一枪他都觉得肺部挤压,难以呼吸。

  三局下来,他大汗淋漓地坐在休息室。

  肖阮按着手机动都不敢动,他看不懂游戏,但能看见分数。每分在屏上闪动,都能拎提他的心脏。

  这种提心吊胆的心情,不比秦揽手术室外难熬,两种精神力崩溃都是一致。

  医生突然站起身,所有人视线一下子钉在他身上,满脑子只有:秦揽出什么事了?

  医生果不其然径直走向秦揽。

  程倦登时觉得腿软,目光突然发愣,喉结跟随不定心率起伏。

  秦揽也怔住,看着医生朝他走,心肝被高高拖拽。

  只需医生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内脏全都拖出胸腔,让他停止心跳。

  “你消耗过大,现在身体机能处于亢奋期,提前补充点体力。”医生鼓动口袋,两支葡萄糖递出去。

  所有人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

  程倦脚下往后掂两步,这是惊吓过度后的放松,身体机能导致成的动作。

  秦揽嘴角扯动,没说什么话,拧开仰头喝下去。

  这个惊吓一直到程倦再次上场,脸都是青白的。

  站在通道口,主持喊“IF。”镁光灯聚焦在他们脚下。

  才走出一步,头顶响起撕心裂肺呐喊:“A one我喜欢你!”跟着,一个灯牌从天而降。

  程倦迅速回神,伸手挡住这个灯牌,怕砸到秦揽。秦揽同时抬手,也怕打到程倦。

  结果一个灯牌,砸到两个人。

  林眉上前,往上狠狠剜一眼,头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喜欢?这TM是谋杀。”还好灯牌不大,也就50X34左右。

  程倦:“你没事吧?”

  秦揽:“你有事没?”

  视线撞一起,互相确认摇头,大家松一口气。

  现场事故,立马有官方人员前来确认伤情,还有人上去处理扔灯牌事宜。见没大事,问秦揽比赛需不需要再暂停十五分钟。

  问过程倦,秦揽拒绝,短暂打扰三分钟,他们继续往台上走。

  肖阮知道这件事立马从休息室杀出来,看见四个人好好坐在台上,才火急火燎去找官方要解释。

  结果一问才知道是中国人,灯牌不是故意扔下来的,因为举太高,手滑飞出去。

  小姑娘吓得半死、一个劲儿哭不停。肖阮暂时也不好为难什么,让官方发相关解释声明。

  灯牌乌龙没结束,这边比赛已经开始。

  第四局一下场,跳伞氛围就不一样。

  程倦空中左右一扫,目光阴鸷起来:“TSR、6N又打算包夹我们。”

  秦揽蹙眉冷笑,“接客。”

  落地后3个人火速捡枪,封季同老规矩先跳车位,给队伍里保持最少一辆车。

  秦揽突然说:“还记得你说要一枪一枪打死TSR每个人吗?来,队长给你一把加过BUF的98K。”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