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澜在中介的陪同下前往几处待租的铺面查看。
这些地方的位置当然同锦城国营书城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是没法比的,不过也不算差,其中一处在锦城高新技术开发区的某个还未正式开业的商场里，一处位于锦城大学城附近,还有一处则位于锦城老城区的一座较为繁华的街道上。
这三个地点各有千秋，针对的顾客群体也各不相同：第一个商场附近主要是写字楼，公司白领比较多；第二个地方明显面对的是大学生群体；而第三个地址面向的群体比较复杂,概括来说是当地的市民阶层。
在这三个地点中，前两个所处的位置比较偏——毕竟不管在什么城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和大学城都不可能建在市中心，如果遇到公司放假或是学校放假，生意可能会受影响。而第三个地点虽然地处繁华的锦城老街,不过附近大多是服装贩卖商店，来这里逛街的客人主要是本着买衣服来的，真正愿意逛书店的估计也不会太多。再者说，这家店铺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可能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看完了最后一个铺面，宋澜还是不太满意，走在老街的街道上,久久没有开口。
中介小哥也是个机灵的，见宋澜皱着眉半天不说话，知道他对这三个地方都不是很满意,忙用锦城腔明显的普通话说：“宋先生，根据你的要求,这三个地方已经是最好的了，位置显眼，人流量大，面积也不小。其他一些地方不是我不愿带你去，实在是比不过这三处，不是价钱不划算就是面积太小，要不就是位置偏了一点，总之都不好。”
宋澜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鬼机灵的中介小哥有没有在骗他，估计大部分讲的是实话。作为外地人（鬼），他在本地也没有什么根基，除了求助于中介之外，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见宋澜还是不说话，中介小哥有些着急了，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又道：“宋先生，我们公司最讲究顾客至上了，只要顾客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尽心尽力为你服务。我敢保证，你寻遍整个锦城肯定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中介小哥还在絮絮叨叨往前走，没发现宋澜并没有跟上来。
“宋先生，我跟你说——诶，宋先生？”中介小哥转过头，发现宋澜居然不见了，吓了一大跳，以为对方是生气地走掉了，回头一看，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了上去。“宋先生，你在看什么？”
宋澜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街对面的某个地方。
中介小哥顺着宋澜的目光望去，见到那座建筑物，眉头一皱，愕然道：“丽锦商城？”
宋澜总算有了点反应，看了一眼中介小哥，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这一带是老城区最繁华的地方吗？那个商场怎么看上去那么冷清的样子。”
中介小哥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音量也提高了几分：“宋先生你不知道？”
宋澜挑眉，饶有兴致地问：“我该知道什么吗？”
“也对，你是外地人，不了解这个情况也挺正常的。”中介小哥喃喃自语，随即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嗓音也压低了几分，“宋先生，你不知道，那个商城很不吉利，闹鬼！”
“闹鬼？”宋澜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中介小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现宋澜的异常，继续压低了声音说：“对，就是闹鬼。”
“……这座商城从还没建成的时候开始就不太平，听说最初是一个外地的老板投资建的，为了省钱提高效率，安全措施好像不完善，还没封顶的时候就有一个建筑工人出了意外，被卷到机器里，据说当时的场面特别可怕。人没了，家属向老板讨要说法，结果只打发了一些钱，事情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是不是现世报，那个老板没等到商场建好就破产，只好把这商场低价卖了。卖了后不久这商场就正式营业，但不知为什么，没几个月，里头的店铺陆陆续续就关门了，说是赚不到钱，亏了不少，只能关门止损。再后来，那个接手商城的老板的公司好像因为查出来有什么问题被封了，老板跑路，这家商场连同他的其他产业就被银行拍卖出去……中间好像又经过几手吧，我也记不太清了，总而言之，这家商场很奇怪的，但凡与它有关系的人不是破产就是亏空，现在咱们锦城人都叫它‘破产’商城。”
“那闹鬼又是怎么一回事？”宋澜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中介小哥讲到任何与鬼怪有关的事件，除了那个最开始死亡的民工稍微有点关系。
中介小哥越说越兴奋：“闹鬼啊，这事儿听说也挺邪门的。当初丽锦商城刚营业的时候，就有人说晚上看到有黑色的影子，一开始大家以为是人影就没怎么在意，后来发现那个影子经常大半夜的出现在商城里，特别是在人少的地方。之前商城关门后，有保安巡逻时就见到了好几次，不过每次保安一发现，影子就不见了。”
“这也就算了，又有人发现那个黑影一直在当初那个民工摔下去的位置徘徊，晚上有时还能听到男人的哭声，开始有人怀疑那是当年那个民工的鬼魂作怪。有人说，商城里的店铺开不到一年必然倒闭就是民工鬼魂的诅咒，又说他当年不是意外摔死，而是故意的，就想找老板拿体恤金，说是他生前欠了一大笔债，再不还的话也得被那些放高|利|贷得人给逼死。结果，那个老板只用一点点钱就打发了，鬼魂不甘心，便夜夜出来作祟，最开始的那个老爸就是这么被拖破产的。”
宋澜表情平静：“你们就这么确定是一定是鬼魂惹的祸？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
“宋先生你可别不信啊，”见宋澜这副神情，中介小哥有点急了，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鬼神之事，哪里说得清楚的。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一点了吧？”
都说锦城人比较迷信，就连一个中介小哥也不例外。
“宋先生你看，这一带人流量大吧？其他店铺的生意好吧？可偏偏就是丽锦商城里没什么人去，现在里头的店铺大多都搬走了，只留下一些金店，说是能镇得住鬼魂。”
“还有啊，你看看丽锦商城的外形，像不像是一口棺材？”中介小哥越说越邪乎，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人说就因为长得像棺材，才把那鬼魂困在里面作祟的！”
“当初打地基的时候听说还从地下挖了几块死人的骨头，都说这块地以前就不干净，是埋骨之地呢……”
宋澜静静听着，觉得这个小哥当房屋中介实在屈才了，他应该去讲鬼故事。
眼看中介小哥有越说越兴奋停不下来的趋势，宋澜不得不及时打断他：“好了，你想表达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就是想问一问，既然你说商城里头的店铺十去九空，那么，租金应该很便宜吧？”
“都说明代的时候这里——哈？！等等，宋先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中介小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两眼瞪得浑圆。
宋澜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中介小哥神情呆滞，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宋澜：“宋先生，你想租在这里头？”
宋澜笑了笑，平静地说：“我觉得挺好的，你看，这里地段好，人流量又大，租金肯定也不贵，这可比你之前带我去的三个地方好多了。”
中介小哥凌乱了：“可、可是这里闹鬼啊！”
宋澜笑道：“我是无神论者。”
中介小哥强调：“可是这里的商户十有八九都得亏本。”
宋澜说：“那是他们没本事，不懂经营。”
“可是…….”中介小哥还想说什么，却被宋澜给打算了。
“好了，我已经决定租在这里头了，你帮我联系一下商城管理方那边，尽快安排给我看房。”宋澜的语气不容置疑。
中介小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宋澜看着街对面那个明显冷清的商城，笑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闹鬼什么的，不管是真是假，身为地府鬼使，他宋澜可根本不在怕的。
至于开店必亏的传闻，这个有点麻烦，不过也不用慌，估计也是当初穷鬼那种情况，只要抓到了“罪魁祸首”，其他不都能迎刃而解了？
总之一句话，这个店面，宋澜他租定了！
***
中介小哥虽然不能理解宋澜的坚持，但还是帮他安排好了一切。一切都很容易：丽锦商城里有大片的招租铺面在中介挂着，压根就无人问津。
看店铺这天，带领宋澜参观的并非中介小哥，而是丽锦商城的经理亲自领着宋澜进行介绍。至于中介小哥，这厮死活不愿意进到商城里头来，说怕被鬼上身。
见中介小哥一副怕得要死要活的模样，宋澜一脸莫名其妙，而经理在一旁苦笑：这种事他见多了，平时跟人介绍说自己在丽锦工作都会收到别人奇异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
说实话，要不是丽锦给的工资比别的地方都高，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工作。就这样，他每个月还得定时去庙里烧烧香什么的，不离身地戴着各种据说开过光的护身符。
等走进商城，宋澜稍微能理解一点中介小哥的心情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外面天光大好，阳光热烈，人声鼎沸，可一进门，似乎就把外头的所有热闹和喧嚣隔绝在外，光线暗了不少，连气温似乎都下降了两度，里外活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商城一楼大厅很是宽敞，中部的空间是打通的，有水晶吊灯从三楼天花板垂挂下来，自动扶梯则安置在两边的位置，一眼望去，上下三楼的大体布局一览无余。一楼倒还好，还有几家金店营业，店里头也有些许顾客。
二楼的店铺就开始变得稀稀疏疏，不少铺面都关着门，显然是没租出去。至于三楼就更冷静了，除了一家金店，竟然没有一家是开着门的。
见宋澜眉头微皱打量商城内部环境的样子，经理轻咳一声，有几分尴尬地介绍道：“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人不太多……”其实就算是周末，人也不多。
好在宋澜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对经理笑道：“曹经理，劳烦你给带带路？”
曹经理忙不迭地应了一句，领着宋澜朝自动扶梯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介绍说：“听说宋老板是想开书店，对店铺面积的要求挺高的，这要放在附近其他商场，恐怕还真没有符合宋老板要求的铺面。宋老板考虑咱们丽锦可真就找对人了，这二楼可还剩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