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格离开后,不言不语的雌祖父走到老亲王切近将虫揽进怀里,替他轻轻按揉额角:“多大岁数的虫了,改改脾气吧,还有脸不让休格多管,我看最不该管闲事的虫是你。”

  别虫家雌性雷厉风行,雄性比较温和,塞珀斯家正相反,老亲王严厉铁血,老雌君平静如水。

  “你也认为我偏心?”老亲王面对雌君,不会像对休格那样板着面孔,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对方,宛如无言控诉,好像在说别虫不理解我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

  休格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和老亲王一脉相承,塞珀斯祖传。

  老亲王有自己的考量,大孙子本是内定继承虫,如今因休格迟迟不觉醒,位子越来越不稳,敌对派系的虫明里暗里不停挑唆,短时间无妨,久了难保不出问题。

  初次觉醒时间越晚,二次觉醒的可能性越小,意味着遗传基因更优。

  塞珀斯家虽贵为亲王,地位并非不可动摇,倘若休格没觉醒,说明他的基因强于兄长,老亲王和塞珀斯亲王为家族后代着想,势必将爵位传给休格。

  如此一来大孙子三十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其内心的不甘与怨恨可想而知,以往接受的那些夸赞,全会变成令虫疯狂的du药,激化的矛盾无法逆转,届时兄弟俩之间只能活一个。

  为避免兄弟阋墙,老亲王想尽办法让休格远离家族事物,一来安抚大孙子的心,告诉他不必担心弟弟成为威胁;二来也想借危机环境激发休格觉醒,只要休格能觉醒,所有危机迎刃而解,可惜事与愿违……

  老亲王再度叹息:“我只是不想他们兄弟走到最后那步。”

  “皇家无情。”老雌君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仿佛可能陨落的后辈与他无关。

  老雌君不是塞珀斯,无法理解老亲王的执念和顾虑。

  在他眼中虫生本就是一个优胜略汰的过程,胜者活,败者死,简单直接,只不过有些事老雌君不便插嘴,只希望陷入矛盾的雄主早些看开。

  休格的卧室很大,尤其那张宽两米五的大床,柔软舒适,绝对是他最喜欢睡觉的地方没有之一。

  过往二十年进屋就犯困,沾枕头立刻入眠,偏偏今晚翻来覆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失眠。

  休格聪明早慧,没有同龄小虫崽贪图玩耍的天真,无论放弃假期任由祖父拎去军部,还是当志愿兵,包括现在去第三军事学院上课,离不开“塞珀斯”三个字。

  祖父和雄父的忧虑他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愿意听从安排,而不是任性妄为地大喊我不稀罕当塞珀斯,然后离家出走,闹得家宅不宁。

  他性情懒散,喜欢自由,无意也不想和兄长争夺爵位,如果远离可以让兄长安心,家庭和睦,休格不介意离开帝都到其他城市生活,奈何祖父不放手,几次沟通不欢而散。

  明明大哥才是最合适的那只虫,为什么祖父一定要抓着自己不放,遗传基因说得好听,结果谁能保证?

  固执地守着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又缺乏佐证的规则到底有什么用。

  真麻烦,下次不回来了,还不如学校睡得好!

  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仿佛陷入无解的死循环。

  休格赌气般将被子蒙过头顶,闷在里面扑腾了两下,恰在此时通讯器“嘀嘀”作响,他立即掀翻被子抓过来一看,是维克托的回信。

  ‘休格:那个……起飞时我看到下雨了,抱歉,要不是因为送我,你也不会淋雨。’

  下飞机后休格左思右想过意不去,给维克托发了一条,维克托不知在忙什么,过了四个多小时才回。

  ‘维克托:小雨,不要在意。’

  ‘休格:还是要谢谢你。’

  近乎秒回的速度让维克托一愣,不禁抬头看向挂钟,表盘上最短的时针已然越过11,朝12迈进。

  ‘维克托:你怎么还没睡?’平日这个时间对面房间的灯早黑了。

  休格没想到维克托如此敏锐,可他没有向朋友倾诉的习惯,不知怎么回答,手指在虚拟屏面前伸出去,缩回来,游移不定,倒是维克托率先打破僵局,替休格化解尴尬。

  ‘维克托:早点休息。’

  ‘休格:晚安。’秒回。

  见此神色紧张的银灰色眼眸逐渐放松,维克托不喜欢交际,鲜少主动询问其他虫,信息发出去就后悔了。

  幸好休格没回,维克托正庆幸头顶忽然传来雄父的声音。

  “还不睡吗?”

  雄父出来喝水,发现儿子窝在沙发不知干了什么,一副大松心的样子。

  “抱歉吵到您了,就睡。”维克托下意识关闭通讯器,继而发现雄父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浅到接近银白色的眼眸静静凝望,带着看穿虫心的魔力,无需说话,只要脑中闪过念头,对方便能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事。

  宛如读心术般神奇的“魔法”维克托和雄父从小玩儿到大,百试百灵。

  “小室友?”过了片刻,雄父果然一猜即中,维克托只能点头,“嗯。”

  “性格怎么样?好相处吗?”魔法师再厉害终归是一位雄父,不免替儿子担心。

  想到“害羞腼腆有点儿呆萌”的休格,父子俩极为相似的眼眸不由自主缓和下来。

  “很好。”维克托言简意赅的概括,说完不给雄父追问机会,赶紧走虫,“我睡了,您早点休息。”

  “你上次说他是军事专业?”

  “不是军事,是军史。”

  雄父哦了一声又问:“晚上有雷雨,要雄父陪你睡吗?”

  “雄父——!”

  成功拖住儿子离开的脚步,雄虫歪了歪头,比维克托略深的雾灰色长发柔顺地撒在扶手上:“不用不好意思,害怕的话随时来找雄父。”

  “我不怕打雷。”维克托着重强调“不怕”二字,希望雄父不要老像对小虫崽那样逗他。

  雄父笑眯眯目送维克托回屋,食指卷起一绺长发从耳畔慢慢捋至发梢,待屋门关到一半,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对了,你那小室友叫什么来着?”

  “休*莱奥伯特。”

  维克托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雄父卷着长发的食指略微一顿随即一捋到底,一根根纤细发丝打着旋儿,飞快逃出纤白指尖的束缚,重获自由。

  “莱奥伯特……”银眸神色清冷。

  周末结束了,休格乘坐周日下午的飞机返回第三区,路过文史教学楼时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很好,群魔乱舞的沙雕装饰终于撤了。

  军史老教授的课沉闷依旧,讲得同学昏昏欲睡,周五下午的《高等概率论》则不同,台下同学一个个跟吃了兴分剂似的,全神贯注,支棱着耳朵生怕错过诺亚只言片语。

  唯有休格把它当成“午睡课”,不看不听,从头睡到尾。

  诺亚的课只有寥寥十六虫,彼此之间不说熟悉至少混个脸熟,突然冒出一只不认识的插班虫难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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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维克托:上……坐了我的车就是我的虫了

  休格:0///0!(惊,害羞跑走,等跑远了再暗搓搓发短信)到家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