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霄让顾一只去找到的, 是宋柏予当年的实验记录。
宋柏予当初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用“Door”穿越四维之门想要扭转历史, 在药剂失效后还想要研究出让“Door”在自己身上再次生效的方式。
为此甚至不惜用禁售药剂在江大做“实验”, 间接造成了许多事故和悲剧。
楼霄最初其实并没有在意这项研究，毕竟他一听完宋柏予的叙述就猜出了他的一切作为都是徒劳, 加之当时顾一只的安全一次次受到威胁，魔王大人的心思基本都放在了抓幕后元凶上。
但顾一只跟蒋驰和翘楚是朋友, 清楚的知道宋柏予的研究其实成功了——Whisper真的曾在蒋驰身上第二次生效过。
如果他们能让“审判”再次在艾伯特和他率领的叛徒身上生效, 所有问题便都不再是问题了！
在他们出逃失败、异能者们乱作一团的那晚, 顾一只窝在楼霄怀里, 跟他说了这个“突发奇想”——
楼霄被困, 顾一只毫无异能，硬拼肯定是拼不过艾伯特。
艾伯特是异能工作室中为数不多对楼霄异能有全面了解的人，对大魔王一直有种本能的畏惧，刚刚遭遇过一次生命威胁，对楼霄的忌惮简直登峰造极, 短期内根本不可能让他再找到丝毫恢复异能的机会。
顾一只他们却没有时间等了。
这个方法几乎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楼霄认真看着他。
顾一只刚刚还在为罗德教授难过，眼圈的红晕尚未散去，嗓音也透着脆弱的沙哑，楼霄却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清楚看到了他的强大。
这是T/T上让无数人敬仰的战神大人，有人戏称他“战斗鹅”，不仅是因为他一贯凶悍难缠，也是因为即便在最难过最困窘的境遇中，他也永远不会崩溃放弃。
罗德教授给顾一只讲述过当年异能工作室发生的叛乱, 奚雨无法剔除所有潜藏在暗处的叛徒，这才会想到制造出一种能保护楼霄的药剂。
顾一只认真道：“这是你妈妈给你的盔甲，让我们将它变为武器。”
结果隔天小鸟大人就傻眼了。
顾一只：“……”
特么的这些都是什么鬼啊啊啊！
什么什么原理什么效应？
每个词我都认识，为啥组装在一起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顾一只看着宋柏予的实验报告，两眼简直要变成蚊香眼。
豪言壮语放出去了，好话说尽哄着楼霄放自己出来单飞了……结果还没飞出几米呢，顾小鸟就感觉自己要折翼了。
他有些恨自己没能早点想到这个法子，有罗德帮忙，研究估计能顺利无数倍。
——也不用闹得他们还要“越狱”那么惨烈……
顾一只想到罗德教授，难免有些眼眶发酸，到底还是忍住了，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
顾一只旁敲侧击了几次，菲尔特虽然没有为难他，却也不可能倒戈帮着他一起对付艾伯特——毕竟他也算叛徒之一，楼霄重获自由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再者，菲尔特原本就对“审判”相当排斥，甚至连愿意跟着艾伯特叛变，似乎都只是为了摆脱审判控制。
奚雨当初下“审判”是为了压制叛徒，自然不会给他们选择权。
菲尔特也是那批老人之一，几乎是被这药剂“困”在了楼霄身边——他虽然不算核心人员，却也知道了异能工作室太多秘密，自觉早已没有了离开的可能。
顾一只只好每天黑进广播系统，将报告的内容复述给楼霄，在大魔王的指导下艰难进行实验。
这一艰苦卓绝的状况一直持续了近一周。
终于在某个深夜，顾一只半夜惊醒，睁眼就看到病床边站了个人。
顾一只吓了一跳：“你是谁？！”
“嘘，”那人紧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惊动屋外的人才稍微放下心来，“我是小贾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教授的实验室见过几次……”
黑灯瞎火看不清人，顾一只按亮手机照了照，才发现来人竟然是罗德教授从前最亲近的助理。
顾一只道：“你怎么来了？”
他想到罗德教授的事，登时愧疚：“对不起，教授他……”
“先不说这个，”小贾明显也哽咽了一下，道，“我要在下一班巡逻队换班前回去……我是替大家来看看你的，听说你高烧一直不退，是不是因为解药的关系？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
罗德教授手下实验室的人一直在研究解药的事，跟顾一只混得比较熟，阴差阳错地被小鸟大人“救”了几次命，很多人都很喜欢他，现下听说了情况，都有些担心。
“我没事……”顾一只没瞒着他，“我有一半是装的，其实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小贾看了看外面，“那我就先回去了，巡逻队就要回来了……”
顾一只：“嗯……”
小鸟大人熄了手机灯，目送他离开病床走到门边，似乎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就准备推门。
顾一只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小贾！”
小贾回头：“嗯？”
顾一只豁出去了，决定再信一次自己的直觉：“我有一件事，希望你们能帮忙……”
小贾最后说要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顾一只也没有勉强。
他知道楼霄之前被Satan折腾得脾气大变，主要祸祸的就是罗德及其助理们，不少人说不定都跟菲尔特一样，一来不想成为上层斗争殃及的池鱼，二来说不定还暗自觉得艾伯特比楼霄更好揣摩。
原本就是神仙打架的事，他们这些凡人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就能平稳度过，换做自己也不会想去蹚浑水……
顾一只并没有报多大希望，苦逼地继续自己挣扎了一天，谁想当天晚上小贾便又来了，还带来了大家愿意帮忙的好消息。
“太谢谢你们了！”顾一只简直惊喜万分，“谢谢你们相信楼霄！”
小贾笑了笑：“我们不是相信楼总……”
顾一只一顿：“那谢谢你们相信我……”
“也不是相信你啊，”小贾笑容渐淡，认真道，“——但我们相信罗德老师。”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老师最后的期望……我们……受了老师无数恩情，总要为他完成这最后一件事。”
“那你们弄错了呢，”顾一只简直要被他弄哭了，一边努力憋回眼泪一边笑，“老教授最后的期望是继续做研究啊！你们要好好把异能工作室的研究继续下去他才会开心……”
小贾也笑：“嗯，那个也肯定会的。”
有了罗德的班底帮忙，审判2.0版的研究简直突飞猛进，甚至还有一个更惊喜的消息——楼霄平衡紊乱、异能全失的情况虽然凶险，却恰好帮助他把纠缠在一起的各种异能“拆分”了出来。
在顾一只的“牵线搭桥”下，楼霄跟小贾他们讨论出了更为清晰的方向，没过几天竟然就做出了试用药剂，甚至比预期的效果更佳——新药剂预计能够只针对艾伯特一个人起效。
顾一只也囫囵吞枣地读过报告，感觉宋柏予的思路，大概是通过调节某些细节，将原本药剂的普遍适用效果缩小成仅针对特定目标起效，让它成为原本药剂的变种。
所以第二次适用Whisper后，蒋驰只能定向听到翘楚的声音，不再受到其他人心声的干扰。
而宋柏予的异能作用对象却是时空，没有办法进行从“普适”到“针对”的转化。
顾一只道：“所以宋柏予就失败了……”
“不，他也成功了，”楼霄这几天练就了跟顾一只说话毫无破绽的绝技，即便是白天也不会让监视的人察觉异样，“他改进得到的‘Window’依旧能穿过四维之门，只是……无法再改变从前的任何事。”
顾一只懂了——要让同一种药剂二次起效，要么就让药剂范围打折扣，要么就让药剂效果打折扣。
而小贾他们讨论后显然选择的是前一种。
顾一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艾伯特受到审判，是不是所有那些被他控制的异能者也会有生命危险啊？”
楼霄顿时沉默了。
顾一只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在乎别人的死活……
却听楼霄沉声开口：“应该……可以有办法让艾伯特体内的‘王’向我臣服，他的‘臣民’直接划归为我的，就不会再受到他连累……”
顾一只心下顿时一动，犹豫片刻，却还是违心道：“如果实在太麻烦……”
他挣扎半晌，到底还是说不出那句“那就算了”。
几十条人命……他们如果都不管不顾，那跟当初艾伯特对威廉的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所有骂出去的“人渣”都会变成“啪啪”扇回来的耳光。
楼霄不等他再纠结，直接就跟小贾调整药剂去了。
顾一只心头顿时百感交集。
他突然想起罗德教授曾说过自己是“决定了魔王善恶的那颗砝码”……顾一只觉得不太对，楼霄确实改变了很多，但也不仅仅是因为他……
顾一只更倾向于认为——楼霄只是找回了原本的自己。
奚雨和楼烬的真相，罗德教授毫无保留的善意，还有小贾他们危难中的帮助，都一点点驱散了侵蚀楼霄的黑暗……
让他的心逐渐恢复了原本温暖的颜色。
顾一只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先实验一下药剂，不然万一又失败，让艾伯特警觉，他们这条路估计就又行不通了。
然而既然药剂只针对艾伯特，就没有办法找别人试用了……
“或许可以找机会取一点艾伯特的血样？”
楼霄直接拍板：“不用试了，直接动手吧。”
“那怎么可以？”顾一只顿时担心，“如果这次再……”
“只只，”楼霄话音未变，“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都还在被抽血？”
顾一只顿时话音一滞。
他原本想说没有，但楼霄是被注射抑制剂的人，根本不用说就能算出他被抽了多少血，骗都骗不了。
两人这么多天都没有见面，顾一只现下面色惨白，站一会都要头晕，时不时还会出现耳鸣、走神、呼吸急促的症状，饭都吃不太下，从早到晚疲惫不堪一直在打呵欠……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虚弱了，艾伯特原本还吵吵嚷嚷地让菲尔特将他送回去关起来，看过他是什么样之后也消停了，大概也怕把他关回去没两天就死了。
但他很清楚，楼霄只会比他的状态更糟糕。
顾一只只是贫血而已，虽然严重一点也会死人，好歹认真养养就能养回来。
而大魔王却是真的已经濒临崩溃了。
顾一只既然能黑进广播，自然也能黑进监控。
他起初只是因为想念楼霄，才想暗搓搓地偷看一眼他家魔王大人，然而顾一只很快就察觉到楼霄无法动弹的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修复，反而愈演愈烈。
楼霄闭眼躺下后常常十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但他并不是在休息……
他每时每刻，都在跟自己较劲。
楼霄还以为他不知道，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
然而检测室里没有时间概念，顾一只故意偷偷试探，换着早晨、下午、凌晨叫他，楼霄却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清醒地给予答复。
——他没有睡觉。
楼霄一分一秒都不能入睡，他要拉着自己，给顾一只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垮掉。
一个人能坚持多久不睡觉呢？
正常人三天以上不睡觉，就会产生幻觉、对现实行为失去控制力，而楼霄已经坚持了近两周。
即便是大魔王也快要到极限了。
顾一只没有再说，转头跟小贾讨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下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