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睡梦中一直能感觉到顾一只的气息, 楼霄这一觉睡得很沉，身体的修复情况比上次受伤时更有效率。
他缓缓转醒，嗅着怀中顾一只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便已经下意识地在他脖子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顾一只不知道昨晚又干什么去了，动了动脖子, 没有醒过来。
楼霄却很快清醒了。
他又抱着顾一只躺了一会儿, 半晌, 大魔王也免不了跟普通人一样要受到基本生理需求的召唤, 轻手轻脚地下床，进了卫生间。
楼霄解放自然后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部，所有被炸伤的地方已经恢复了, 连插入铁架子的地方都只留下了一个浅色的疤痕——估计再过一天, 连疤痕也不会再留下。
他又活动了一下四肢, 做了个深呼吸。
内腑还是有明显的痛感，大概伤到的器脏和骨骼不像外伤那么容易长好，还需要更长一段时间的修养，不过也已经不妨碍行动了。
楼霄检查完自身的恢复情况，直接在浴室里冲了个澡, 继而光着身子出了浴室, 走到行李箱边翻找可以穿的衣服。
他们还是在飞机上, 看日期他已经睡了一天两夜——能让魔王大人花上这么久时间来用“昏睡”治愈的伤, 也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顾一只大概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下飞机, 并没有收拾箱子, 所有东西都跟他们从格雷维家出来时一样。
楼霄很快在箱子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衣服，一拉，旁边塞在角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便也跟着一起掉了出来。
魔王大人捡起来看了看，是一团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布，非常小，成一个圆筒形，一头还封了口。
楼霄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翻过来掉过去看了看，终于想起最后那晚顾一只回来的时候确实往箱子里藏过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格雷维送给顾一只的什么礼物。
看起来像个笔套……但谁家的笔有这么粗？只有……
楼霄往尚未来得及穿衣服的身下看了看。
——自己肯定是“穿”不下，不过格雷维就说不定了。
大魔王的脸色登时黑了下来，立马就想悄悄找个垃圾桶丢掉。
太过分了！
查尔斯那家伙，居然送顾一只这种东西？！
如果他早知道，绝没有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格雷维家！顾一只居然还悄悄藏在箱子里……也该罚！
魔王大人怒气冲冲在墙边找到了嵌入式垃圾箱，立刻拉开就要把那“东西”往里丢。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顾一只在身后一声喊：“等等！！”
楼霄的动作停了。
他危险地转过身来，面色不善地盯住顾一只。
小鸟大人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拿的东西，脸上登时有些心虚。
“额，”顾一只爬起来抓了抓鸟窝似的头发，“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楼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阵，终于开了金口：“好了。”
“那个……”顾一只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你发现了啊……”
楼霄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身上危险的气息徒然拔高。他转过身，朝着顾一只走了过来，直接将他困在了床上。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喂！”顾一只这才注意到他没有穿衣服，双颊登时就红了，“你怎么不穿衣服！”
楼霄：“你不给我合理的解释，我们今天就都不需要穿衣服了。”
“我……”顾一只磕磕巴巴，“我怕你会生气丢掉，就没有拿给你，想等以后……说不定误会解除了，你会想要留点纪念……”
楼霄打断他，怒道：“这是格雷维给你的东西？！我留什么纪念？！”
“啊？”顾一只懵道，“不是，这是你的啊……”
“你是以为解除了副作用就能骗我了吗？！”大魔王狠狠亲了他一口，道，“我明明看到你那天悄悄藏进箱子里！”
“是，”顾小鸟被他亲得气喘吁吁，“我，藏在箱子里……是怕你丢掉啊……真的是你的，你还穿过……”
“我怎么可能穿这种东西？！”
“啊？确实是你……”
楼霄：“我穿得下吗？！我明明比他粗那么多！”
顾一只：“是你小时候穿的啊……”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等等？！什么这种东西？！什么粗那么多？！你以为这是什么？！”
楼霄：“……”
楼霄说不出口，怒道：“你说这是什么？”
“袜子啊，”顾一只道，“你三岁时穿过的小袜子。”
楼霄：“……”
楼霄：“……”
楼霄：“…………”
顾一只冷静下来，登时猜到楼霄想岔了。
顾一只：“噗。”
楼霄面色阴沉：“……”
顾一只忍不住了：“噗……哈哈。”
顾一只笑到锤床：“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你小时候才不穿袜子这种东西，你比它粗多了哈哈哈哈，小腿粗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楼笑笑你太可爱了……”
一分钟后，恼羞成怒的魔王大人杀气腾腾将他压回了床上，给他亲身展示了一下哪里“粗”……
顾一只先是憋不住继续笑，很快便笑不出来了，之后开始哼哼唧唧哭，最后哭着求饶道歉，却依旧没有得到大魔王的原谅，被按住彻彻底底吃了个干净。
顾一只双眼通红，像只受到虐待的凄惨小动物，钻进被子里专心抑郁。
楼霄消了气，又不得不转头来哄，半晌才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顾一只窝在他怀里，被亲亲抱抱了一阵，才气鼓鼓谴责：“明明就是你自己认错了，为什么迁怒我！”
楼霄：“谁让你还悄悄藏起来。”袜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污的东西……
顾一只顿了顿，半晌才瘪着嘴小声道：“因为是奚雨亲手给你做的，我怕你会什么都不听直接丢掉……”
楼霄顿时沉默了。
不过他很快便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就留着，我不丢。”
顾一只想了想——如果奚雨真的一直对楼霄不好，他才不要让他家笑笑原谅渣爹渣妈，他只是存有希望而已，绝对没想让楼霄当圣母。
顾一只：“那先放起来，有待考察，等之后弄清楚全部真相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楼霄亲亲他：“嗯。”
“其实，”顾一只向上拱了拱，“我发现了另一件事。”
“什么？”
“Enchant是奚雨发明的，”顾一只突然翻了个，撑起胳膊趴到楼霄上方，他笑容狡黠而灿烂，“笑笑……你可能，从来就没有中过Enchant。”
奚雨发明了Enchant，而Enchant的第一个使用者，就是她自己。
顾一只翻看了记录，又找到了奚雨当年写的一些日志，甚至联系格雷维老师，拿到了几封奚雨给格雷维夫人写的信，这才勾勒出了当年的事实。
“奚雨似乎是在来到异能工作室后，渐渐喜欢上了楼烬。”
顾一只发现这个事实后简直惊呆了，仅这一个可能，就几乎推翻了他对当年楼霄父母故事的全部猜想。
奚雨并不是从天之骄女被迫成为实验体的悲惨故事女主角，甚至跟楼烬在一起生下楼霄，都是她自己“一手推动”——
这个女孩对自己的老师兼老板产生了恋慕之情，一往而深……然而楼烬是个科学疯子，眼中只有他的实验，会对她另眼相待也不过是因为奚雨同样聪慧，在药剂研究上堪称天才。
于是奚雨孤注一掷发明了Enchant，要求楼烬陪自己进行实验。
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Enchant的药效让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甚至逐渐失去原本的自我，奚雨对药剂的接受程度太高，以至于疯狂地陷入了对楼烬的爱恋丧失理智，她开始不满足于楼烬只有不做实验的时候陪着她，她希望哪怕是研究异能药剂的时候，楼烬的注意力也能永远在自己身上……
她因此不顾楼烬的反对，主动成为了楼烬所有异能研究的实验体。
“然后……”
顾一只话音一顿，楼霄却已经“读”到了：“然后她怀孕了，Enchant却失效了。”
之前瑾就给顾一只解释过，Enchant控制的是激素和血液中的微量元素，那么，即便这些东西消失应该也不会产生对另一个人的厌恶，最多不过像普通失去感情的夫妻，因各种生活中的细小摩擦而互相厌烦，渐行渐远。
可为什么罗德会说Enchant的副作用会让人互相厌恶呢？
就好像你为一个渣前任付出了许许多多，付出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可以为爱倾尽所有，事后幡然醒悟才会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当初越是傻，之后便越是对对方恨得厉害。
说到底不过是不甘心，以及对当初自己的怒其不争。
Enchant失效，奚雨和楼烬都“冷静”了下来。
奚雨后悔了？
她的确后悔，但悔的不是跟楼烬在一起，而是怀了楼霄。
当初奚雨已经因为注射了太多异能药剂而产生了严重的副作用，甚至因为并非天生达到异能平衡，身体无法承受异能而时常失控，好几次差点伤到身边亲近的人。
楼烬大概就因此被她伤到过。
这种失控的频率在怀孕后期达到了巅峰，奚雨不得不将自己关进了防护严密的玻璃房内，却还是几次差点造成严重的事故。
副作用的折磨、身体失控的伤害、孕期的反应，加之几次伤到楼烬的心理压力，终于让奚雨患上了抑郁症。
顾一只道：“所以格雷维老师说的是真的，她一直就有抑郁症……”
顾一只见气氛凝滞下来，顿时清了清思路，不再讲这些让人不开心的部分。
“不管怎么样，”顾一只振作精神，看向楼霄的眼睛闪闪发亮，“异能药剂只能起效一次，你的异能来自遗传，也就是说所有奚雨用过的药剂都对你不再起效了……”
“笑笑，”顾一只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喜欢我！是你自己想要喜欢我！”
“你对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来源你自己，跟Enchant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永远不会因为某个药剂的失效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