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蝴蝶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风启害怕跟丢了，拉上许亦柔就往前冲。
雪花砸在脸上很疼，狂奔了数十里，风雪更加急了。
眼前突兀出现一道光柱，风启一喜，抬脚想过去，却被殷宸休拦住。
“来不及了，别过去。”
风启脚步一顿，手中扯着的许亦柔猛地撞开他，冲了过去。
风启伸手想抓她，却被殷宸休拦腰截住，“别过去了。”
“你说什胡话。”风启甩开他的手，“北幽出事，魔界也别想安宁。”
他知晓殷宸休这人冷情，或许唯有利益能拨动他一二。
说完，他毫不犹豫，快速往光柱附近前行。
殷宸休看着他擦肩而过，伸出的手默默垂了下来，冷笑着转身看向他的背影，“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不过你也没看错就是了。明知危险还要前行，你是在为难我吗？”
他自言自语一阵，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看他陷入危险。
迈步进了光柱的范围，风启眼前场景一转，漫天大雪半点踪迹也无。他微微瞪大眼，警惕地召出手中的龙夜剑。
“徒弟，接住。”
风启猛地旋身，抬手接住扔过来的酒坛，抬眼看见不远处的人影，呆愣地站在原地。
那人仰头喝了口酒，一抹嘴，见风启站在那里发呆，上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愣呢？”
风启嘴唇颤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师父？”
“怎么了？”师父看着风启微张着嘴发呆的样子，笑道，“被人打傻了？都说了让你别和那些道修理论，你一个魔修不是讨打吗？”
风启拎着酒，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没说话。
师父“哎呦”一声，又伸手揉揉他的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以前不都该破口大骂了吗？”
“没事，只是有些想师父了。”风启抬起头，眼眶微红，露出一抹笑来。
“怎么还要哭了呢？”师父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小铃铛来，系在他手腕上，“明日你就七岁啦，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不过可惜了，生日就没法大办了。谁让你哥小魔修非要跟着我个道修，现在两界我们都去不了。”
他摊摊手，在嘴里叼了根草，仰躺在地上。
风启嘴角含笑，乖顺地坐在一旁。
“还气呢？”
风启也跟着仰倒在地上，闭上眼，“不气了。”
明明知晓是幻境，但他还是想要在体会一下，幼时跟在师父身旁的轻松，那种天塌了上面也有人顶着的轻松感。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裹挟着哀嚎声，风启猛地睁开眼，周围已是万鬼哭嚎，师父护在他身前，身上沾染着血迹，脸上却还是笑容。
“在下徒弟无意冒犯，还望各位放他一条生路。”
“手上三百条人命，他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为我门下弟子偿命来。”凌厉的剑光自上方狠狠劈下，直取二人性命。
风启瞳孔一缩，跨步挡在师父面前，龙夜剑一声龙啸，漫天魔气冲开那道剑光，“人不是我杀的。”
“这里只有你一个魔修，不是你是谁？今日你们两人都别想走出去！”
“我说了，不是我。”
风启一剑斩断他的灵剑，如同血海中冲出的恶煞，毫无理智，眼中心中唯有一字——杀。
幻境之外，天道化成一团黑色雾气悬在殷宸休身边。
“原来风启心中难以割舍的是他的师父啊，为了他不惜大开杀戒。”天道声音顿了下，“我本以为，会是你这个只在他身边待了百年就死去的徒弟呢。”
“滚。”殷宸休攥紧拳，魔气击在气团上，将其打散。
他冷眼注视着风启幻境中转过的一幕幕，那是他不曾知晓的过往。他以为他已经来得足够早，足够在风启心中留下分量，却不想只是妄想罢了。
而在幻境之中，风启呆滞地看着满地尸首。一只大手突然落在他头上，揉了揉，“做得很好啊，乖徒儿。”
眼中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他举起手中的剑，转身刺入师父的心脏。
眼前人一脸震惊，“徒……儿？”
风启终于哭出了声，“你不是他，师父他早就死了。死在护我离开的路上了。”
幻境轰然倒塌，短暂的温情被雪花吹散。风启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殷宸休，装作拨正碎发的样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快步走到殷宸休面前，见他清醒着，风启大大舒了口气，“你入幻境了吗？”
“不知道。”风启疑惑地抬头，就听着下句话，“我失忆了啊，只知道看到一个人，伤透了我的心。”
风启垂首未言，殷宸休心中真的有一个人吗？所以当初骗他时，他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因为恰巧说中了他的心事？
风启心中有些沉郁，或许是因为方才幻境中再见了师父，也可能是又想起了横亘在他和殷宸休之间的谎言。
风启快步往前走，“我们快点去找许亦柔。”
光柱之中有些刺目，没了蝴蝶引路，哪怕只是这一点的范围，风启却半点没有着手的点。
“啊——”
雪地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风启猛地转头，拼尽力气往那边跑。
殷红的血迹在雪地上显得尤为刺眼，许亦柔胸口处扎着一根冰锥，尖端没入了大半。霜灵则双眼失神地搂着她，像是一尊雕塑。
风启快步走到她们面前，拧眉伸手搭在许亦柔的手腕上，半晌眼睛一亮，“还有脉搏，还活着。”
然而霜灵却毫无知觉，双手死死攥着不肯松。
风启急得回头向殷宸休求助，“将她打晕。”
殷宸休暗自在心中叫了天道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抬眼看向霜灵，嗤笑一声，知晓定是天道开始与她做交易了。
至于许亦柔，这样深的伤口肯定是死了，还能留下一线生机，应当是天道与霜灵交易的筹码之一。
他抬手劈晕霜灵，和风启一起将人带回圣女殿。
霜灵没有昏迷太久，半途上醒了过来。她眼中没有一点焦急的神色，向风启要了许亦柔，自己抱在怀里，送进了圣女殿修养之地。
风启觉得她表现的有些冷淡，但是一时却顾不得，“不知圣女可有寻得救人的良药。”
“已经寻得了。”霜灵从袖中取出一个陶瓷瓶，递给一旁的老妇，“麻烦将这水倒入城中的饮用水中，之后让每人都饮下。”
妇人应下，很快又回来了，端着一大瓶水，分别倒给那些染病的孩子。
一碗水喝下去，那些孩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又过了片刻身上的黑斑并没有扩散的痕迹。圣女殿的医官给他们放了点血，发现血液已经恢复成正常颜色了。
“看来是恢复了。”风启大大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趟冒险总没有白费。
殷宸休没那么乐观，冷声问道：“不知道圣女要怎么处置这些孩子？”
他话一出，不仅风启，殿中正高兴的孩子也都望过来，眼中充满不解。他们都康复了，还需要什么处置呢？
“自然是赶出去。”霜灵一挥袖，将几个靠她近的孩子挥了出去，“长满不洁的黑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雪族？”
风启震惊地瞪大眼，雪族尚白没错，但是受害的孩子又有什么不洁？
“你这话就偏颇了……”
风启话说一半，圣女直接打断了他，“雪族的事，外族无资格插手，请诸位回去吧。”
雪族的军队出现在门外，佩戴着刀剑，请他们出去。
风启一行加上那些无辜的孩子被丢了出去。
风启愤愤地哼了一声，揉了揉就近一个孩子的脑袋，“他们不要你妹了，就跟着我回圣魔殿吧。那里丝毫不比这里逊色。”
孩子们都垂着头，他们都有父母，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挽留或者送送他们。自幼，他们都被教导着要爱自己的故土，不可抛弃，可如今却是故土将他们抛弃了。
魔界的马车不得不让出两辆给这些孩子坐，就连殷宸休的马车里也挤了三个。
窗外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好似和来时并无不同。
风启微微张口，想要问问他幻境中的事，到嘴边的话却又变了，“霜灵好似有些不太对。”
“的确不对。”殷宸休张开手，手心中是一只冰蓝色的蝴蝶，“从刚才就跟着的，被我施了咒。”
“看来雪原之中的光柱有问题。”风启皱起眉，“可惜雪族排外，我们难以深入。”
纷乱的场景中，他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性情大变，都是性情大变，本来忠心耿耿的司徒承叛变了，懦弱的韦昌试图成为魔尊，慈爱族人的霜灵突然变了脸。
风启皱起眉，莫非霜灵身上也有一枚钥匙吗？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把了。
“回去之后，将抓来的那几个造假的放出来，看看他们的进度如何了。”
殷宸休“嗯”了一声，抬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将人按倒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儿吧，其余的事到了圣魔殿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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