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暮赶到西海。
早知西海定是出了大事，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丢失了镇守的灵珠。
世有传言，四海各有一颗灵珠镇守，四珠相连，四海得以有水，四珠若损则凡间枯矣。
事实上，在这个传言中，大大低估了四颗龙珠的力量。
“四珠”乃是上古大神造天地之后，留下的四颗精魄。它们分别落于四方，通天柱，连通阴阳，上至九重天，下至幽冥深处。
而今灵珠丢失，会受到影响的绝不仅仅是西海！恐要生变。
汇于西海的水族，包括天界的众仙，皆是愁眉不展。
上一次灵珠出现异样，众人已经有所戒备，西海也加强了看守的力量，可还是出现了今日的状况。
尚广恼火：“竟有人如此大胆！”
杨玄暮面白如纸，虽尽量掩饰但大家都看的出他的状态并不好，“是有人竟有如此的本事。”
杨玄暮话音一落，一片沉默。部分神仙目光交汇，像是都想到了什么人。
最后，众人也未议得什么结果，只得先行散去。
哮天犬因为搜寻能力特别，暂时留在了西海，将会带着一种水族再详细调查一番。
杨玄暮先行离开。
破海而出的时候，已然被掏空了力气一般，连握刀的手都是抖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自打那些模糊他能感知却无法串联的记忆涌出以后，便感觉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胸口闷痛，撕扯，像是有一个巨大而又沉重的秘密在自己的心口处。
此刻他已行至了海边，他模糊的视线，突见一叶漂浮的孤舟。
只见那孤舟被风浪摇晃，不断有水花拍打，而船上的人……
程玥璧！
不知为何他幻回了本来的模样，赤红色的长袍，似盛开的彼岸花，墨色长发铺散着，发尾垂落在水中。
杨玄暮瞬间心脏跳动如擂鼓，那种压迫又沉重的感觉愈加严重了。
“程玥璧！”杨玄暮飞身而下，脚一落到舟上便急着去看人，也正因为这样失去了对危险的防备。
程玥璧的眉头紧锁，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在朝阳的映衬下愈发令人移不开眼睛，在杨玄暮的呼唤下，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呻、吟，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杨玄暮面露喜色，在看到程玥璧瞳孔的瞬间愣住。
程玥璧的眼睛……是红色的，在眼底深处竟然开着一朵荼蘼妖冶的彼岸花！而这一切，都好像和他脑海中混乱的画面重合。
程玥璧看到杨玄暮的瞬间便喊道：“小心！”但是他声音嘶哑，想要将杨玄暮推搡离开的动作也完全没有力气。
杨玄暮心下一惊，顿感脚下有漩涡正在将他们卷进去，可为时已晚，当他一脚踏进这条看似小舟却联通不知何处的结界相交处，便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可能。
·
两人坠落在一片黑暗之中。
程玥璧像是伤得很重，闷哼了一声，口中有鲜血流出。
杨玄暮手中引火，将其定在一侧的墙壁上，这才有了一点光亮，借着光亮，两人才能看清彼此。
“你没事吧？”杨玄暮第一时间来看程玥璧。
程玥璧艰难地坐起来，嘴角勉强含笑，“没事。”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醒来以后就在舟上了，但是我隐隐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个陷阱，只是没想到……杨将军竟然这么轻易就踏进来了。”轻易两个字，程玥璧刻意咬得重了一些。
杨玄暮脸色微变有些发红，好在光亮微弱，并不能看清。
“我只是……只是学校那边都在找你，陆老师急坏了，见到你就……就着急了点。”
程玥璧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成熟稳重又疏离的小将军这样讲话，忍不住又笑了笑，然后打量了一圈四周。
“那我们想办法快点出去吧。”
“嗯。”
杨玄暮正欲起身，便又感一阵头痛，尖锐的像是有利刃刺入的脑中，他踉跄了一下，栽倒了下去。
程玥璧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伸手把人接在了怀里面。
“你怎么了？”
程玥璧的声音像是离得很远，很熟悉……却并不是往日那种温和又隐忍的感觉，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杨玄暮单手按住头，“没……没事。”
“我醒来以后恢复了一点法力，我来帮你看看吧。”赤狐一族本就擅长草木和医术。
杨玄暮不等开口，就感觉到了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自两边的太阳穴流进来，程玥璧的手指轻轻按动，帮他放松皱成一团的眉眼。
过了一会。
“好点了么？”
“……嗯。”果然没有那么疼了。
“我感觉你体内有一股很特别的力量在和你本来的灵力冲撞，两者相互较量，所以你才会有头痛症状。但是那股外来的力量太强大，我控制不了，只能靠你自己挣脱了。”
杨玄暮这会头不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躺在程玥璧的怀里面，连忙打挺坐起来，一副狼狈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还是先找怎么出去……”杨玄暮话说一半，顿感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手臂被扼住，他来不及反应，便被扯住倒在了地上。
地面并不平整，杨玄暮被突然拉扯倒下，后背被小石子硌的生疼，忍不住皱起眉。
而程玥璧此刻单手撑地，压在他的身上，那双眼睛红的像是随时会滴血。
“程玥璧，你做什么？！”杨玄暮手上使了力气想把人推开，但是毕竟还是留了力气，竟然一下子没有挣脱开。
“做什么？如此美色当前，小将军，你说我要做什么？”程玥璧嘴角勾起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
这人……杨玄暮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程玥璧！
“程玥璧，你疯了是不是？”
“呵……”程玥璧嗤笑了一下，然后猛地低头压下来，吻住了杨玄暮还要说什么的唇。
“唔……”杨玄暮感觉到唇上一热，大脑一阵电流击过，趁着他过度惊讶而僵住的瞬间，对方竟然变本加厉，撬开了他的牙齿……同时程玥璧的一只手竟然落在了他的腰腹处诡异的游移，火炉一般的烫……
待杨玄暮反应过来，衣衫都被卷起了大半，程玥璧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叫他挣脱不开。他手上蓄力便是一掌，重重击在了程玥璧的肋骨上面。身上的人一声闷哼，便被击飞，重重摔在了墙上。
杨玄暮起身，满眼的羞愤，手中□□幻出，利刃横在了程玥璧的脖颈上。
程玥璧这下伤得不轻，捂住胸口一阵咳，吐出血来，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俨然是一副无辜而又震惊的模样。
“咳咳……杨……咳咳……玄暮，怎么……发生什么了？”
杨玄暮满身的怒火，唇舌上还残留着那个突如其来又霸道无比的吻的余温，此刻他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狐狸精千刀万剐了。可是对方的眼睛……好像瞳孔里面那两朵彼岸花的颜色已经退掉了。
“你……你……”杨玄暮你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口，“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程玥璧捂着胸口，像是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我……只感觉眼前发黑……并……并不记得了。我……我是做了什么么？”
程玥璧唇色发白，又偏偏染了血，目光也变得柔和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怜惜。
“……”杨玄暮咬紧牙根，“你攻击了我。”
“……对不起。可能是我醒来以后，灵力突然有所恢复，才会有些不受控，对不起。”说着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顺着墙根滑倒。
眼看着人就要摔倒在地上，杨玄暮心里面在犹豫，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把人紧紧抱住。
在看不见的暗处，程玥璧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也划过一抹浅浅的笑容。
·
补习班的门窗已经修好。
早晨学生照常来上课，陆维羽第一次在课堂上心绪很乱。
因为这节课的主题是《夜色》，幻境里面准备了几种不同的夜色风景，小朋友们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的观察。
“我们说寓情于景、借景抒情，都是说在写景色的时候离不开情感的寄托，也正是因为有了情感，那些大自然中的星、月、云才会在我们的笔下变得更加迷人。”
“呜……老师我怕！”突然有怕黑的小朋友跑到了陆维羽的身边。
陆维羽温柔地把他抱起来，指着幻境中天天上的月亮给她看。
“老师，我怕鬼。”小女孩还是有些害怕，她小的时候一淘气奶奶就拿会有妖怪来把她抓走吓唬，久而久之就在心中根植了畏惧。
“老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陆维羽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从前是不信的，但是如今他已经见过了不少的鬼怪，就在昨日那索命的老妇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人们真正应该害怕的是鬼么？想到最早时赶在母亲身边想要报恩的小明天，想到忌日回来训斥儿子的老爷子，想到昨日的孙鑫英……不如先看看人心，或许就没有那么怕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