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倏然转变的景色, 许濯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顾呈晔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可能是组织直接默认清场了，而我们正好在暗室没有被算进去，或者说……”顾呈晔眯了眼睛，开口说, “工作人员的失误。”
*
在操作台的2305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你？”2308看了他一眼, “别跟我说你会和人类一样, 还能感冒啊。”
“不是, 我就觉得后背那儿有点凉。”2305抖了抖。
2308号白了他一眼。
他们还站在操作台前，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面前的按钮正在闪烁着光芒, 伴着滴滴的声响，屏幕上的重设值从98%变成了99%。
“就差最后几步了。”2305号说着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紧接着低声咕哝了句, “不过说来也奇怪，你看这次的受验场难度都调高成那样了。”
2308耸肩：“那没办法, 上头的临时通知。”
“顾上校知道这事吗？”2305问道。
2308摇头：“应该不知道。”
2305看了他一眼, 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这样的想法, 随着最后重设结束的100%就消失得烟灰云散。
”赶紧的。”2305催促说，“马上就能下班了。”
2308号摆摆手：“你先等会儿。“
“？“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2308说：“要不你再看看这次的受验者名单，检查有没有纰漏。”
2305拍了下2308的脑袋：“能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还能多几个受验者出来？”
*
多出来的许濯和顾呈晔正站在大楼的入口处。
这是一个四十层的高楼, 玻璃泛着冷色的蓝色光芒，四周没有一个人, 安静只能听见远处的滴滴声, 红蓝交汇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没有任何的提示，也没有芯片的声音。
似乎除了刚才的那一句话外，系统不想和他们多说任何的话语。
听着里面悉索声响，许濯大步跨进去。而就在进门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眯了下眼眸，似乎想起了什么。
绚烂的电子屏光在此时照射过来。
[欢迎来到第五法则的赛博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你们拥有独一无二的智慧，以及强壮的体力，系统将为你们提供最细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
随之出现的，还有一行小字。
[请各位受验者到达第五大厅，等待任务发放。]
看着噗噗直亮、几乎要闪瞎眼的小白字，许濯捏了下鼻梁，瞥向顾呈晔：“能不能把这个关了？”
顾呈晔扬眉。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大楼地图。
四十层的大楼，有两个平台——分别是三楼和十二楼，在十六楼的位置有一个通道，和周围三座大厦相通。
在这其中，三楼就是系统所说的第五大厅。
等到顾呈晔和许濯到第五大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受验者等在那里。
宽大的数据屏挂在众人的正前方，底下分成了四个通道，正在幽幽地亮着微蓝色的光芒，还未显示任何的文字。
而受验者们站在大厅的中央，没有人多往前走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面前的显示屏出现提示。
尽管他们参加了很多次受验场，但怎么说，所有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面容煞白。
许濯和顾呈晔到达的时候，这些受验者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瞥过头，似乎并没有仔细看面前的是谁。
顾呈晔看了眼许濯，慢悠悠来了一句：“挺幸运。”
“什么意思？”
“看来这一场的受验者不知道我的身份。”顾呈晔说，“这样行动起来，方便点。”
也是。
如果在场有些受验者知道他是顾呈晔的话，可能直接就炸了吧。
说是有些人，还算是保守估计。因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顾呈晔，也不是所有围城居民都对异能组织那么感兴趣——毕竟反抗的还是少数。
许濯看他一眼：“挺有自知之明。”
“没办法。”顾呈晔靠在一边的玻璃门前，看着不远处聚集的人群，“有些事情说不清，目的达成就行。”
他的话音落下，手臂上的芯片忽然亮了一下。
许濯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上面，随后移开了眼神，半晌，他冷不丁开口：“真的只是意外吗？”
顾呈晔：“什么？”
“包括之前艾维斯副本的视野绑定。”许濯说，“真的只是意外吗？”
顾呈晔沉吟片刻，然后开口：“组织的事情不要去猜测，没有好处。”
许濯盯着看了他两秒。
等他收回目光时，面前的电子屏幕闪动了一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上面就显示出了相关受验场的提示——
[恭喜所有受验者到达第五大厅。]
[为了奖励各位能够准时到达，每位受验者获得观光券一张，届时可凭券进行相关的观光]
[请各位受验者耐心等待，列车即将入站。]
这些字眼一出来，人群才有了该有的骚动。
就在这时，下方屏幕又倏然出现机器人的图解，像是科普类的图片，芯片的位置，手臂上所安装的线路，密密麻麻写了很多。
同时间，还多了一条红蓝色的痕迹，随后是不断闪动的动态屏幕，像是一张概览图，在中间往下的位置一个小圆点正在移动。
看起来，列车就要进站了。
众人惴惴不安起来。
许濯靠在距离顾呈晔不远的地方，对于屏幕上的图片和文字只是扫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他在思考一件事。
无论是之前副本的绑定，还是现在贸然进入这个受验场，这一切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巧合。
因为异能组织根本就不会出错。
如果真和顾呈晔轻飘飘说的那样，是2305号2308两个傻子不小心把他们算进去的话，那么在到达第五大厅的这一阶段，顾呈晔就能出去。
但什么提示都没有。
顾呈晔依旧抱臂靠着，看着屏幕上移动的原点，根本不像可以出受验场的样子。
——那么异能组织在怀疑什么？
思考间，熟悉的芯片滴滴声响起。
周围的环境刹那间变得漆黑一片，像是即将开始电影前短暂的黑暗，许濯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视野目及之处只有顾呈晔。
一个系统机械音在此时响起——
[所有受验者分配完毕]
[正在定位……]
[恭喜定位成功，ID编号3C218，ID编号14305，欢迎来到9863号受验场。]
听到两个人的编号，许濯又皱了下眉。
而系统仍在继续。
[此受验场为组合副本，分为第一副本和第二副本]
[在此副受验场中，受验者共计20名，数据将从20名受验者登上列车时开始记录，并且记录到最后一刻。]
[为了优化本次受验场的情绪记录，所收集的记录将有亮灯提示，仅为红灯和黄灯]
[测试范围如下——]
“α恐惧波，β极端发泄波，γ惊恐行为波。”
许濯的声音和系统音重叠在一起。
他瞥了眼顾呈晔，淡淡地说：“能换点数值检测吗？”
顾呈晔啧了一声：“这可不归我管。”
“组合副本是什么？”许濯忽然问。
“应该是一个受验场，分为两个内容。”顾呈晔说，“这两个副本之间看似毫无关联，但第一个副本会影响第二个，反之亦然，第二个副本的结局也会影响第一个副本的设置。”
许濯听闻蹙眉。
顾呈晔：“如果说第一个副本完成度不高，或者临时淘汰，那么就会比较麻烦。”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比如第二副本需要的东西，举个例子，类似于线索或者物品之类的，如果你第一副本没有完成，那么第二副本的某个关卡就永远触发不了。”他说道，“相当于一个连环套，总有一些内在的逻辑关系在里面。”
顾呈晔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视野恢复了。
一辆列车停靠在众人面前。
是流畅线形的长款列车，隔着落地的玻璃窗，安静地停靠着。
四列通道同时打开玻璃门。
[下面进行分组，同组计分将总计进行评定，并且成为第二副本的设定依据。]
[ID8F463，ID9P216……第一通道。]
[ID5E301，ID3R732……第二通道。]
……
四个通道。
20名受验者。
这样看来，每个通道都会有五名受验者。
许濯和顾呈晔被分到了第四通道。
而就在之后的三个受验者编号出来时，许濯像是听到了什么，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伴着一声响亮的许哥，两个人小跑过来。
是林成和孙泽。
他们也被分到了这个受验场。
见着吵闹的样子，看起来他们俩个早就熟络了。
林成拉着孙泽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许濯身边的顾呈晔，他停下步子后就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可算是找到第五大厅了，之前把我俩分到了另外一座大厦，一个人都没有可吓——”
“人”这个字还没出来，就被吓回去了。
“顾顾顾……”林成愣是没说出来，一旁的孙泽倒像是习惯了，和许濯打了个招呼后，又和顾呈晔点了下头。
尽管也有点害怕。
但没办法，一条绳上的蚂蚱，况且这个蚂蚱还不吃素，招呼还是得硬着头皮打。
见着顾呈晔和许濯进了列车。
林成转头看了眼孙泽，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不怕吗？”
“嗯？”
“咱们和顾呈晔可是一组啊。”林成拱了下他，“要是他一个不开心，咱们不就——”
说着他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孙泽摆摆手：“不至于。”
“而且我觉得……”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就从上一场来看，似乎顾上校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点感到不对……”
*
谈话间，每一组的受验者都上了列车。
许濯的这一组除了孙泽和林成外，还有一个六十多岁左右的男子，他戴着老花眼睛，穿着一件服帖干净的衬衫，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手臂，甚至可以说连手掌都看不到。
——硬要形容，像是做什么的研究者或者科学家。
对于这类的受验者，顾呈晔和许濯都没什么表情。
什么队友对他们来说，都可以。
但孙泽和林成不行。
他们看着他走进列车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关于对方的信息。
“杨冰。”男子说，“围城四区的，可能你们不熟悉。”
孙泽“啊”了一声：“的确不熟悉。”
说着，他还拍了拍身边的林成，问熟不熟悉。
林成：“……”
许濯坐在车尾一侧的玻璃窗旁，对于他们的寒暄没有一点表情。
“这位受验者。”顾呈晔往他那里走了几步，手搭在座椅后背上，“不上去打个招呼，了解一下这个杨冰？”
许濯转头看了顾呈晔一眼。
“你这个表情，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你就是这个脾气。”他说着摸了下巴，“但很明显，你现在就因为怀疑一件事，所以才会这样……对吗？”
许濯：“……”
他什么脾气顾呈晔会不知道？
许濯懒得睬他。
不过就在他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车窗外的景色时，淡淡地开了口：“那个杨冰有问题。”
顾呈晔挑了挑眉。
当杨冰开口的时候，他们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似乎对于孙泽和林成在围城几区这件事，显得过于理所当然了——甚至还没等他们介绍自己，就已经默认他们不是一个区的。
“不要总是板着个脸。”顾呈晔在许濯旁边坐下来，“总让人捉摸不透。”
许濯没看他，依旧撑着手肘看向窗外：“习惯了。”
顾呈晔沉沉地笑了下。
就在这时，每个人的芯片又响了一下。
和之前不同，伴着芯片的滴滴声，一条数字出现在上面——
[体力初始值：100]
[污染指数：0]
[惊恐值：0]
伴随芯片文字的，还有出现在每个列车前座显示屏的文字。
[本场列车为第一副本的场景，最终的解释权在第五法则委员会。]
[要求：这一次的列车观光旅行共6站，受验者必须在列车到终点站前，保证列车污染指数不能满值。如果未能达到这个条件，将被淘汰。]
[四组分开进行单独受验，场景可以共享，共享一小时需要付出体力15。]
[限定污染源：一切可能成为源头的物体，例如机械甲虫等。]
许濯看了一眼显示屏：“……机械甲虫？”
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清脆的叮。
[列车第一站到达，欢迎乘客上车。]
系统话音刚落，除了许濯和顾呈晔外，无数的乘客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的神色平静，手上装着某类机械义肢，红蓝色的光芒闪动，像是被操控的傀儡木偶。
而此时这些木偶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下，孙泽和林成异常安静。
可能因为事发突然，他们也不敢动。
而手臂上的惊恐值在不断攀升，从0变成了1.5，再到2。
没管杨冰的反应，他们低着视线，也不敢和这些乘客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懒洋洋响起。
“你们都是这一站上来的？”
所有乘客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顾呈晔。
面对这样的视线，顾呈晔也只是笑。
“抱歉，就是好奇而已。”他起身靠在座位上，看着这些面容死灰、嘴唇紧抿的乘客，“如果是哑巴，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林成：“？？”
这还带说风凉话的吗？
就在乘客沉默间，顾呈晔摸着下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濯转头扫了一眼车厢，冷淡地开口：“第五排，第三个。”
他的话音刚落，顾呈晔大步走到第五排的位置。还没等第五排的乘客有任何的反应，他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单手揪起来，扔到过道的地板上。
林成他们惊呼起来。
杨冰对他们嘘说了一声，示意安静。
——细微的电流声。
在这样安静的车厢里，只有被摔在地上的这个乘客有声音。
顾呈晔没有过多犹豫。
在许濯走到他身边的那刻，他抓着对方的领口，干脆利落地往外一拉——
无数的金属甲虫。
它们从这个乘客的口袋、袖子中爬出来，小机械腿不断抖动，往车厢内四散开来，攀爬上周围的车壁。
“看起来，开局就输了一半。”顾呈晔笑了笑，他看了眼芯片后起身说，“之前你怀疑不是意外，现在看来，还真被你说对了。”
说着，他朝许濯伸了手臂。
就见芯片上方写道——
[受验者姓名：顾呈晔。]
[体力值：50]
[车厢污染指数：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