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怀了无情道徒弟的崽>第44章 人

  方回收拾完一地狼藉,又重新拿起那碗只被舀了一勺的饭,但他这次只沉默地看着秦肃,虽不出声,那眼神却明明白白地问着:还吃么?

  秦肃现下心绪已平静下来,然再要开口道歉,却已不合时宜,于是只得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方回见此,出门重新拿了一只勺子回来,正要像先前那样喂饭,却被秦肃主动接了过去,自己一勺一勺地送进口中。

  他既肯自己动手,方回便沉默地坐在一边。

  直到碗里的饭菜即将见底,秦肃才在咽下一口饭后,低低地说了声:“抱歉。”眼神却不去看方回。

  然而于方回而言,自打得知秦肃有孕以来,这人的性子是一天一个样,他都已经习惯了,也默认是有了身孕所引起的,所以对于秦肃的反常,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无妨。”

  秦肃轻轻一笑,继续埋头吃饭,而后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递还给方回:“为师如今吃完了,你方才说的那个好消息,可能告诉为师了?”

  方回接过碗来,也不再卖关子,直言:“我已寻到那阵眼所在方位。”

  秦肃一愣,脸上随即绽出一个笑来:“当真?”

  方回点点头:“就在村东偏北三十里,等到夜里,村里人都睡下了,我就去一探究竟。”

  秦肃本欲与方回同去,想到自己身体不便,同去难免成为拖累,只能打消了这个心思,叮嘱他:“今日先去探一探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无论有没有眉目,都将那地方的模样记下来,回头仔细告诉为师,让为师助你一臂之力。”

  方回道:“好。”

  此后无言,便去厨房收拾洗刷,回来爬上了床。

  秦肃嫌热,就要方回脱了衣衫,自己凑上去,抱着他解暑,时而蹭上一蹭,凉丝丝的温度传到身上,消解了暑热,惬意得不得了。

  他这边惬意,方回可就苦了。

  两人已经是最最亲密的关系,更是时常要深入交流一番的,如今被秦肃这样蹭,方回这血气方刚的,确实不好受。

  渐渐的,身上的温度就不受控制地热起来了,这一热,自然就不再有解暑之效。

  秦肃察觉到此番转变,皱了眉头,不悦道:“回儿这自制力可大不如前,只这般就心神浮动可不成,宁心静气,抱元守一。”

  方回颇感无奈,扶额:“师尊当真是想要徒儿的命不成?”

  沉默片刻,秦肃奇道:“怎么说?”

  方回认真给他分析:“当日我心意未明,不敢亲近师尊,师尊便千方百计引诱,如今亲近了,师尊又要求宁心静气,可不是要徒儿的命么?”

  他用这样认认真真的语气,说着似是而非的情话,反倒让秦肃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你这人当真是……”

  尚未说完,秦肃突然发现了他方才那话中的盲点,抬头看着他:“你怎知为师先前所为……是在引诱你?”

  方回沉思片刻,斟酌着道:“道之外,万物皆是诱惑,然唯有师尊的引诱,徒儿参不破也看不透。”

  见他并非当真看破,秦肃提着心慢慢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接下去道:“那回儿甘愿受为师的引诱么?”

  枕边人的呼吸重了一瞬,却不知是不是在笑,接着便听他说道:“徒儿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这话虽没有直接给出明确的答案,实则却又明明白白地道明了心意,是普通人,所以才会受不住引诱,既然受不住引诱,那自然就是心甘情愿的。

  毕竟,若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就不会被引诱了不是?

  两人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像极了夫妻床笫之间的爱语调笑,原本接下去就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但方回今夜还有要事在身,两人便只能分开些,靠得近了只怕一时情意上头,反倒耽误了正事。

  亥时末刻,方回准时起身前往阵眼方位探查,见秦肃睡得正熟,他穿衣出门的声音都尽量地轻,不想吵醒秦肃。

  这人怀着身子,还要时不时地被胎儿吸收精气,本就已经十分辛苦,夜里应该要好好休息的。

  在村里的这些日子,方回每日都会外出,早已将各处方位摸熟了,这一路过去,无惊无险地就到了推演所指之处。

  眼前是成片的庄稼地,唯有中间隆起,形成一个大土丘,而这大土丘的位置,正正好是东偏北三十里。

  方回走上前去,在月光下围绕着这土丘转了一圈儿,土丘地势高,不便引水,所以没有被村民用作庄稼地,上头杂草丛生,颇为荒芜,与下头那些规划整齐的田地形成鲜明对比。

  方回见状,却多了几分安心。

  荒芜得好,越荒芜,便越无人注意,阵眼保留下来的可能性便越高。

  方回此时身边没有携带铁锹等铲土的工具,一时也不能挖开看个究竟,只能就着此处方位,四下走动一番,记下此处的风水卦象,回头与秦肃商议,但挖总归是要挖的。

  约莫耽搁了一个时辰,方回就踏上了归程。

  他们那赁下的院子本就位置偏僻,周边没有另邻居,这半夜里一来一回,也无人发现。

  回到家中已是丑时,方回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等也没有点,本欲在不打扰秦肃的情况下,悄悄回到床上。

  谁知才走到床边,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回来了?”

  方回“嗯”了一声,边脱下衣袍上得床去,边问道:“是我吵醒了师尊么?”

  秦肃一笑,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给方回让出位置:“没有,是方才发了一场梦,梦未完,人却醒了。”说着更觉好笑,“为师如今警觉性竟这样差了,连回儿何时出的门都未发觉。”

  方回略带安抚地道:“绝灵之地,在所难免。”随后又好奇问道,“师尊梦见了什么,与回儿说说可好?”

  秦肃便枕了他的臂膀,娓娓道来:“为师方才,梦见你我离开绝灵之地,回到道宗。”

  方回道:“这是好事,师尊该安心才是,况且回儿方才已寻到阵眼所在之地,只等明日夜里拿上铁锹去挖了土,一探究竟。”

  秦肃并没有急着追问阵眼所在地的情况,反而继续说着自己的梦境:“回到道宗,为师的身形便掩盖不住了,人人都说为师是个怪物,如此怪物,怎么还能做道宗的掌门,他们都要把为师轰下掌门之位,赶出道宗去。”

  他恍恍惚惚地说着自己最害怕见到的场景,人便有些抖意:“清妹要与我恩断义绝,婉儿再不肯认我,师兄指责我愧对他妹子,你那些师弟们都说自己瞎了眼,竟拜我为师,阖宗门人再不肯认我为掌门,我四处找寻回儿,却怎么也找不见……”

  “后来绊倒跌了一跤,这梦便醒了。”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连说一说、想一想这样的情景,都快要忍受不了。

  方回亲亲他的发顶,安抚道:“不会的,有回儿在,师尊肯定不会遇上这样的情景,师尊若不想暴露此事,那就由回儿为师尊施展一个隐匿之术,只要修为在化神以下,便都看不穿。”

  “还有你师娘,为师如今有了回儿,往后是再不能与她在一处了……”

  闻及聂清蕴,方回整个人一僵,情之一字最是消磨心智,他竟忘了,怀里这人其实是有道侣的,说起来,他们这样抛却一切地耳鬓厮磨,最对不住的便是师娘。

  一时空气都仿佛有些凝滞。

  此时秦肃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道:“为师曾告诉过回儿,婉儿的生父,其实并不是为师。”

  “这……”方回一惊,他确实对此事有所疑虑,可是师尊先前不愿意说,他也就没有问,如今……

  秦肃今夜提起此事,其实是在提前给方回打预防针:“为师当日与你师娘结缡,与其说是两情相悦,倒不如说是互利互惠。当年,婉儿生父意外身亡,她已然怀有身孕,急需有人帮忙遮掩,为师恰好有意于掌门之位,她又是先掌门之女,我与她各有所求,便商定结缡,各自得利。”

  听秦肃这样一说,方回心里竟平生一种喜悦,谁不想放在心头之人心里只有自己,如今他才知道,师尊与师娘其实并非两情相悦。

  可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他又哪里知道,秦肃虽没有说假话,却也隐瞒了不少细节,比如秦婉儿生父连迦真正的死因,其实正是拜他所赐;他和聂清蕴虽然因各取所需而结缡,却是有过夫妻之实的,但是那样的夫妻之实,更像是夫妻之间例行公事一样,相比之下,感情的成分倒是少了。

  而令方回心喜的那一条,他想当然地以为师尊心里只有自己,却又当真是这样的吗?

  察觉到枕边人将自己的肩头搂得越来越紧,秦肃便知今夜已然达成了目的,这才又细细询问了阵眼的情况。

  方回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那土丘周围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与秦肃听。

  两人搂在一处琢磨了半晌,还是决定先等方回将土挖开,一探究竟为好,必要时,再由秦肃出马。

  在原本的计划中,由秦肃出马只是最不得已的下策。

  但是在三日之后的夜里,当方回真的挖通了那个土丘,在土丘底下寻到一朵粉色桃花模样的晶石以后,却发现这东西虽是阵眼,又不是完整的阵眼!

  好在能当作阵眼的东西必然有灵,在阵法当中尤其如此,哪怕是在绝灵之地,也能感应到另一半的所在之处。

  方回当即手持桃花,顺着感应往村里寻去,最后却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刘强家门外。

  转念一想也对,刘强是这里的村长,村里当真有什么重要的物件,自然是放在村长手里的。

  他当即悄悄翻、墙潜入刘强家中,携带着桃花晶石,无声地走向感应最强烈的地方,最后停留在刘强的房门外。

  站在门口,明知剩下的那一半阵眼就在这房间里头,方回却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若是直接推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刘强,搜出另一半的阵眼,以方回的能力绝对办得到,然不告而取是为贼,且这刘强,怎么说也有恩于他们。

  站了整整一柱香时间,方回终究没有进去,他带着桃花晶石重新翻、墙离开,准备回去把情况与秦肃说明。

  可是走到半路,又想起若将此事告知秦肃,这人必会亲自出面去寻刘强,他身子不便,如此更是不妥,不如自己直接将东西取来。

  遂又掉了头,返回刘强家门口,这一回去,却仍然做不到破门而入,想起师尊自幼便教导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最后终于下了决定,想要什么,明日光明正大地来求取便是!

  但是回家以后,他对于秦肃半睡半醒的招呼,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倒头就睡,他不想把这事儿告诉秦肃。

  一则是不想让秦肃辛苦走这一趟,二则,他心底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秦肃和刘强接触过多。

  如此一来却弄巧成拙了,他这反常的举动,反倒引起了秦肃的警觉,原本的瞌睡更是瞬间就没了。

  他不动声色地琢磨着枕边人这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心虚”了,为何心虚?这直肠子无非就是有所隐瞒呗。

  可时至今日,这小子还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秦肃反反复复地琢磨,如今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阵眼之事,且方回刚才也是从外头寻找阵眼归来。

  这样一串连,事情就很简单了,肯定是阵眼有了眉目,却被这小子隐瞒了下来。

  呵,这才多久,他就已经不能与自己坦诚相对了?

  秦肃不禁怀疑自己的把握出错了,他若当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哪里会有什么隐瞒!

  换句话说,隐瞒了阵眼的事情,不就意味着,分明寻到了离开之法,却不愿意离开?

  秦肃本就是个思虑心极重的人,而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更容易想多,这翻来覆去地琢磨,便被他琢磨出一条结果来:这小子莫非是在此地尝到了甜头,突然不想离开了?

  这可如何使得,秦肃这儿虽然事情都在朝好的一面发展,可他心里还是想要出去与聂明渊碰个面,求一个最终结果。

  想到这些,秦肃就更加睡不着了,最后索性睁开眸子,反手推了推枕边人。

  方回在睡意朦胧的时候被闹醒,下意识地就问道:“师尊可是又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