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怀了无情道徒弟的崽>第24章 入v

  “回儿,我的时间不多,我和你亲生父亲之间的事情,就让他来告诉你吧。”放出那么爆炸性的消息以后,沈岚这么说道。

  她是神识凝形,就好像事先设置好的程序一样,只会按照沈岚当年封入神识时的想法行事,不会与在场几人有任何交流。

  “当年恰逢我沈家元婴老祖陨落,留仙城原本沈、方两家鼎立的局面也被打破,我深受家族恩惠,必须要为家族出力,所以不得不离开你父亲身边,回家与方家联姻。离开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你,但是联姻之事迫在眉睫,我不得不瞒下怀孕之事,带着你嫁给方子林,后来就生下了你。”

  “此事除了我自己,旁人谁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所以才打造了这枚坠子,希望有朝一日,你和你亲父面对面时,能够让你们相认。”

  说到此处,她的凝形已经渐渐虚化,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要烟消云散。

  她仿佛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终究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方回,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忠告,也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儿子最后的保护:“回儿,我不知你如今处境如何,但是你一定要记住,道宗掌门秦肃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要小心提防……”

  最后一个字出口以后,沈岚的神识也就完全消散在空中,不留一丝痕迹,只剩方回吊坠上那道裂缝,依然真切地存在着。

  可惜她这话说得晚了,在场除了秦肃以外的两个人,早已被秦肃坑得九死一生过,也完全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

  即便如此,三人还是怔怔地站着,方才的事情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巨大的冲击。

  首先是方回,他在短时间内,知晓自己并非孤儿,又见到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虽然母亲口中那个方子林,他完全没有印象,但他知道了另一个事实,眼前才与他论过道,又切磋过的聂道友,其实是他的亲生父亲。

  下意识地摸了摸襟前那个裂了缝的吊坠,片刻后,还是把它放回了衣襟,既然已经戴了这么多年,继续戴下去也就是了。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悲哀,但事实上,哪怕得知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依然难以调动起任何感情来。

  父亲,母亲,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两个称呼而已,不是么。

  秦肃就没有方回这么淡定了。

  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沈岚当年竟然会和聂明渊有过一段,而且还因此而生下了方回。

  对于方回是沈岚和方子林之子的事情,他这几百年来完全没有怀疑过,今日沈岚的一番话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更令他震惊的,是聂明渊竟然会是方回的亲生父亲,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他当年就想要隔开沈岚和聂明渊,这才亲身上阵,与沈岚交往,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又搅和到一起去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更可笑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会是方回,而他自己腹中怀着的,仔细算起来其实是聂明渊的孙子,要知道对方可是发过心魔誓,要替他落胎的。

  呵呵,他竟然怀着聂明渊的孙子,要知道,那人可是聂明渊啊!

  此事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聂明渊的震惊程度与秦肃不遑多让。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已经在他完全没有参与的过程中,成长得如此出色,成为与自己一样的化神道君。

  这是一种何等新奇的体验,他才结识不久,便万分欣赏的道友,竟然会是自己儿子!

  巨大的震撼过后,聂明渊是唯一一个对此事存有喜悦感的人。

  但是从未有过做父亲的经验,再加上长久的亲情缺位,使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方回相处。

  先前以道友身份相处,自然又和谐,舒坦又尽兴,如今骤然成了父子,反倒徒增尴尬。

  “回……回儿,”这个称呼有些拗口,聂明渊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他勉强笑了笑,努力展现出自己的和善,“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方回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已知对方是自己亲父,他没什么理由反对,是以便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感觉到方回并没有排斥自己,聂明渊心里很高兴,正想再说些什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一旁秦肃的一声“师兄”打断。

  回过头来,却见秦肃看了眼方回,便朝自己这边走来,又听得他道:“师兄,借一步说话。”

  聂明渊看着秦肃不大好看的脸色,又看看方回那张无甚变化的面孔,仍是同意了秦肃的请求。

  说是借一步说话,但其实就是由聂明渊在两人身上施展一个防护罩,隔绝声音的外泄,否则在这惊雷峰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阻隔方回那化神期的绝佳听力。

  因为种种原因,秦肃本心里不想让聂明渊和方回有过多的接触,且他本就有事急着寻聂明渊,此时便道:“你们父子都是化神修为,寿元绵长,想要相认、相处,来日有的是时间,可我却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还寻不到落胎的法子,我难道当真要把他生下来?”

  秦肃其实就是想支开聂明渊:“师兄别忘了,你是发过心魔誓的,而我的肚子……只剩下六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还请师兄分清缓急。”

  这番话在聂明渊听来,确实有一定道理,毕竟秦肃这肚子是真的棘手又紧急,而他和方回相认的事情,也确实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想着,聂明渊透过防护罩,再度往方回那儿望了一眼,对方依然是无甚表情的冷淡模样。

  他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道:“行,我答应你,这就离开宗门,去替你寻找落胎的法子。”

  秦肃微微扯了扯唇角,眸色浮沉:“那就多谢师兄体谅了。”

  聂明渊撤下防护罩,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夹,两指间便出现一枚玉简,他短暂地闭了闭眸子,仿佛往玉简里输入了什么,而后便将这玉简抛给方回,被方回一把抓住。

  聂明渊看着方回,扬声道:“回儿,我有急事需离宗一趟,数月后便能返回,这玉简里……是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你有时间便看一看。你我父子,容后再会。”

  这话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秦肃眼前。

  化神道君全力赶路的速度极快,只这么会儿功夫,恐怕已经离道宗很远了。

  因为聂明渊临走前留下的那枚玉简,秦肃知道自己当年做下的事情,恐怕是瞒不住方回了,不过对方早知他的真实面目,多知道一点,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无太大影响。

  秦肃想过了,落胎之事虽然已经拜托了聂明渊,但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聂明渊身上,他得双管齐下,找方回摊牌的事情,也得早日提上日程了。

  届时聂明渊若能赶在他分娩之前及时寻到落胎的法子,自是最好。

  若不能,他起码也在方回这边努力过,事关他自己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

  这也是他支开聂明渊的另一个原因,聂明渊此时若留在宗门,定然会常常上清净峰与方回见面,这样他还怎么全力去施展手段,勾住方回的心?

  所以他只能让聂明渊赶紧离开宗门,以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行事。

  聂明渊走后,惊雷峰顶这才遭重创的云池坑底,只剩下秦肃和方回两人。

  秦肃脚步一转,直直走向方回,又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去吧,有时间,便好好看一看他留下的玉简。明日……最迟后天,我会来清净峰寻你,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方回听后,也没什么表示,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消失在秦肃跟前。

  在方回面前受到这种待遇,秦肃已经十分习惯了,那两人接连离开,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云池。

  人虽然走了,但先前斗法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消散。

  秦肃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鬼使神差地走向云池边,抬手触摸着石壁上那些雷息与冰息相交织的残痕,心下当真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不过他的眸光很快转为清明,感受着残痕当中的力量,似有所悟。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他感悟完毕,直接瞬移回到主峰,处理这次因聂明渊和方回斗法引起的骚乱。

  腾出手来已经是晚上了。

  聂清蕴依然在秦婉儿那里,秦肃结束手头的事情,也去秦婉儿那里转了转。

  经过聂清蕴长时间的劝解,秦婉儿终于勉强接受了明日去闭关的事情,作为交换,她要求退出下一次的宗门大比。

  道宗的宗门大比每五十年举行一次,分金丹、筑基、练气三组,按照要求,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每一位道宗弟子都要参与。

  上一次大比是在三年之前,方小蝉便是那次的练气组头名。

  而秦婉儿,她对斗法、探险这一类的事情最是厌烦,只想安安心心待在宗门里混吃等死,心态相当咸鱼,每次大比前,都求着秦肃把她剔除出去。

  但未结元婴必须参加宗门大比,这是道宗长久以来的规矩,所以她即便每次都是早早地淘汰了,还是次次不落地参与着。

  练气筑基时还不那么显眼,如今金丹期了,还是那么菜,总觉得丢人得紧。

  这一次,秦肃仍然不能答应她,不仅在这件事上不能答应,闭关这事儿也没得商量。

  秦婉儿气极了,但是秦肃和聂清蕴这次的态度十分坚定,她的细胳膊根本拧不过自家爹娘的粗大腿,只能在哀怨了一整夜之后,被聂清蕴打包拎去闭关。

  总得来说,如果不在方回的事情上犯浑,并且能够再稍微努力一点,秦婉儿还是个相当喜人的姑娘。

  母女俩走后,秦肃在玄微殿召集各位执事弟子,花了一整日时间,把宗门下一阶段的事务分门别类地安排下去。

  这一举动,让执事们以为秦肃又要闭关了。

  掌门也是修士,是修士就要修炼,闭关也是常有的事。但他才出关不久,就又要闭关,这才是最让执事们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以往,秦肃虽然也会闭关修炼,但宗门事务繁杂,顾及到这些,他每次闭关间隔的时间都会比较长,这样才能更好地平衡修炼和宗务。

  不过,无论掌门如何安排,他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对了,掌门安排的总是不会出错的,这些年来他们都已经很习惯了。

  安排好宗门事务,当晚,秦肃又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盯着微隆的小腹琢磨了一整晚。

  第二日便下定了决心,凝出水镜收拾仪容。

  他看着水镜里的自己,一袭蓝色掌门道袍风姿俨然,发髻用一个镶了浅蓝色聚灵石的金冠高高竖起,面目清俊儒雅,肤色偏白,鼻梁高挺,唇偏薄,但常常带着浅笑,许是做久了上位者,眉眼间不自觉地带着些许庄重,一旦笑起来,又十分地亲和。

  他虽然不再年轻,但修为高深,这张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流失的痕迹,气质上,却因为有了时间的酿造,显得更加醇厚、迷人。

  拇指轻轻从脸颊上划过,触感就像是世上最好的白玉那样,光滑细腻。

  不就是想办法勾住方回的心,让他死心塌地爱上你么?你未必就做不到!

  秦肃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道。

  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终于推开房门,下了主峰,来到清静峰。

  此时正是清晨,朝阳东升,淡金色霞光穿透云层照射到清静峰顶那座朴实无华的宫殿上,反射到秦肃眼睛里,恍惚多了几分金碧辉煌的感觉。

  他静静地在宫殿门口站了会儿,便见那紧闭着的殿门由内而外自动打开。

  缓步入内,熟门熟路地走进上回来过一次的偏殿,却见方回和方小蝉相对坐在殿中的四方桌旁,各自喝着琉璃碗里的汤品。

  气氛沉默,但温馨。

  可秦肃却记得,修行中人辟谷以后便无需再日日进食,而眼前这场景,显然不是今日才开始的。

  此时方小蝉察觉到他过来,忙放下手里的勺子,捻起袖子随意抹了抹嘴,起身见礼:“弟子见过掌门。”

  而方回,只是与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喝着碗里的汤品。

  为表现自己的和善亲切,秦肃跨步来到四方桌的侧边坐下,朝方小蝉笑道:“瞧你们吃得这么香,倒让我也馋了。”

  瞥了眼碗里的用料,是粉嫩的桃花瓣和软糯的莲藕,装在碧色琉璃碗里,颇有几分相映成趣的意思,便又道:“这是桃花莲藕汤吧,还有么,给我也来一碗如何?”

  方小蝉连忙点头:“有,锅里还有,掌门请稍候片刻,弟子马上去取来。”

  秦肃浅笑着挥了挥手:“用不着这么拘束,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去吧。”

  方小蝉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小跑着离开偏殿,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她这一走,殿中便只剩了秦肃和方回两人。

  秦肃坐着不开口,方回也只当他不存在,继续认真地喝着汤,不多久,一碗桃花莲藕汤就见底了。

  方回这才放下勺子,抬眸看向秦肃,淡淡问道:“寻我何事?”

  秦肃丝毫没有被对方慢待的懊恼,也一直维持着脸上的淡笑:“前日与你说过,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且等一会儿饮完汤,再详谈。”

  说起此事,秦肃不免又问道:“你该是早就辟谷了吧,怎的又添了用早膳的习惯?”

  方回答道:“辟谷是修行,吃饭喝水亦是修行,小蝉既然愿意做,而且日日坚持,实属不易,我亦不忍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方小蝉正巧端着汤品走到门口,将方回这一番话听了个真切,一时眼眶发热,心潮涌动,心道,师尊他果然对我爱护有加!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平静下来,她才提着食篮走进殿来,又把篮子里那碗汤放在秦肃跟前,恭敬地递上一只碧色勺子。

  做完这些,也不回去坐着继续喝汤,只站立在一旁服侍。

  直到秦肃喝了两口汤后,夸了夸她的手艺,发话让她坐下继续吃,她才重新坐回去,却再也没有动过一次勺子。

  她不吃,秦肃也不能勉强,喝完汤以后,就沉默地看着她收拾好碗勺,快速离开。

  用神识确认她走出宫殿以后,秦肃亲自掐诀,给整座宫殿施展了一个禁制,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后,竟是直接站起身来,一改先前的笑脸,神色凝重地道了声“你跟我来”,便拉着方回的胳膊走向床榻。

  来到床榻旁,又直接按着方回的双肩,让他坐下。

  从始至终,方回都没有反抗,仿佛一个人形玩具一样,毫无脾气,任由秦肃摆弄。

  直到这个时候,秦肃终于牵起方回的手,贴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直言问道:“可还记得阴阳洞天发生的事情?”

  方回确实不知道秦肃这么郑重地来寻自己,是要做什么,所以他想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自己说出来。

  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仿佛正在走向一种越来越诡异的趋势。

  阴阳洞天……发生的事情么?

  那这人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方回眨了眨眼,感受着手底下略带弧度的柔软触感,实话实说:“记得。”

  秦肃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又硬着头皮接着问道:“那你知道,男女之间做了这种事情,是有一定几率会怀上身孕的么?”

  方回点了点头:“知道,”又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可那是男女之间。”

  秦肃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我自然知道那是男女之间,可我却没有想到,你我也会如此。”

  他轻轻地将掌心重叠在方回贴着自己小腹的手背上,诡异地放柔了声音:“我此刻并未设防,你可以用灵力探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秦肃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方回给予了足够的信任,要知道哪怕是最亲密的道侣之间,也不一定能毫不设防地任由对方探索自己的身体。

  时刻用灵力护体,是每一位修士的本能。

  但秦肃方才所说的事情虽然荒谬,若是真的,倒还真是件大事,方回迟疑片刻,还是依言探入了灵力。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手掌所贴着的,那件精致庄重的蓝色掌门道袍覆盖之下,确实存在着一个像平缓的小山丘一样的隆起。

  随着灵力的深入,透过小山丘的表面,那里还当真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已经粗具人形的胎儿,与此同时,他也真切地在这个小胎儿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血脉相连。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情形,他竟然在见到自己亲生父亲之后不久,又在另一个人腹中,见到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胎儿。

  更奇妙的是,这人还是个世俗意义上的男人,是他曾经称作“师尊”的男人,也是在这世上,对他影响最深的人!

  纵使淡然镇定如方回,一时间也险些反应不过来。

  等他厘清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当真是个男子?”

  什么叫“当真是个男子”,这算什么话?

  秦肃闻言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方回的手道:“为师究竟是不是男子,你难道不知道?”你一个曾经与我发生过关系的人,还能不知道?

  后面这一句,秦肃纵使脸皮再厚,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但方回就算听懂了,也还是弄不明白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怀上的:“所以,这是为何?”

  秦肃冷笑:“我若知晓是为何,早便解决了,还能等到现在?”

  方回拧眉,却也对秦肃的话表示赞同:“以你的为人,确实早该自己解决了,何以会将此事告诉我?”

  秦肃却从他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你这无情道当真没有白修,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没有半点怜爱之意,”剩下那一句,几乎是嘟囔出来的,“还比不上你的那个小徒弟。”

  其实何止是方回,他自己不仅没有怜爱之意,连恨之欲死的心都有了。

  方回却认认真真地给了回应:“小蝉对我的意义不同,确实无法相比。”方小蝉是他自己选中的入情之人,旁人怎能与她相比,哪怕是亲生骨肉,也丝毫没有可比性。

  秦肃其实早就猜到了方小蝉的作用,但方回说出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刺耳,腹中这小东西他自己虽然并不喜欢,却不允许别人不喜欢,尤其是方回!

  “那么对他,你有何打算?”指了指自己小腹处,秦肃意有所指地问道。

  方回却道:“既然你我都并不期待他的到来,何不直接堕了?”这话虽听起来绝情,却是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秦肃也把自己的情况有选择地告诉了他:“这法子我早已想过,但这孩子来得奇怪,一旦落胎,我恐怕性命不保,此事是……是你父亲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可去找他确认。”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再瞒你。他此次外出,便是承诺了我,去替我寻找既能落胎,又能保命的法子。不过,他并不知道这孩子是你的。”

  方回凝神思索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若寻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便只能将这孩子生下来?”

  秦肃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方回了然:“我明白了,既是这样,该负的责任我不会推脱。”只要不涉及感情,他便能很快寻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秦肃要的就是这句话。

  只有负责,才能增加相处时间,而感情,不都是在相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吗?

  一见钟情这东西他是从来不相信的,那都是见色起意的说辞罢了。

  所以,哪怕是成为被“负责”的那一方,那也是他费了心机才得到的结果,也算求仁得仁,他只能咬牙忍耐。

  初步达成了目的,秦肃才算松下一口气,也没有征求方回的意见,便自顾自地说道:“如今这腰腹越来越明显,过不了几日,哪怕再宽松的道袍也要掩盖不了了,在此事解决之前,为师便要在你这里安顿下来了。”

  方回并没有说“不”的理由,他才说出了“负责”二字,立刻拒绝根本就说不过去,而且用他心里的那杆秤来衡量,他确实应该答应,于是便答道:“可以。”

  秦肃这才又重新露出笑脸:“我在你这儿的事情,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你我之事,传出去实在上不得台面。”

  随即想到方回如今的性子,又道:“你想是不会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眼里的,可我在乎。”秦肃换了一种方式,把这话说得更加冠冕堂皇,“回儿,道宗掌门容不得这样的污点,我也决不允许自己传出会被世人耻笑的事情!”

  以男子之身有孕,而且怀的又是自家徒弟的孩子,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情传出去,可不是要被钉在乾阳界的耻辱柱上,被万众辱骂唾弃么。

  这点方回当然能够理解,便如秦肃所说,他自己确实不在意这件事情传出去,被辱骂又如何?被戳脊梁骨又如何?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该清修还是清修,该突破还是突破。

  但是作为道宗掌门,确实需要经营自己的形象,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宗门。

  掌门人,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整个宗门的颜面,而方回,他除了是他自己,也是道宗的化神道君,从这个层面上来看,他就应该答应秦肃的“请求”。

  事实上,他也确实点了头。

  早膳后本是方回教导方小蝉修行的时间,午后才是方小蝉自己的时间,若无其他事情,这个时间表是雷打不动的。

  今日因顾及到秦肃的来访,方小蝉收拾完碗勺以后,便自己在殿前广场练剑。

  但时间一息一刻地过去,殿中却毫无动静,这让方小蝉不由地产生了疑虑,她想了又想,实在拿不准自己是否该进去问一问。

  直到因心有杂念,一个回旋落地的时候,险些摔倒,她才收回法剑,下定决心走向紧闭的殿门。

  “师尊、掌……”门?

  右掌才拍到殿门上,紧接着便被一道强劲的灵光反弹出去,重重跌落到广场,喉头一阵猩甜,嘴一张,一口鲜血不可遏制地喷出。

  只是在殿中谈事,哪有必要设置如此高阶的禁制,这清静峰上除了师尊,便只有她一个人,她从不是那种会躲在暗处偷听的人,这点师尊是知道。

  这禁制既然不是师尊所设,那必然是掌门所设。

  掌门和师尊之间……想起曾经听同门说起过的流言,方小蝉更加害怕自家师尊会出事了。

  她感觉胸口闷得发慌,但是一想到里头可能会出事,便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冲向禁制:“师尊,您有没有事?师尊!师尊!”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方回已是化神道君,哪怕秦肃有意残害,也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仅凭她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里面即便是真的有事,她知道了又能顶什么用呢?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慌乱的后果,便是再一次被禁制弹得倒飞出去,也再一次喷了血。

  但这次就不仅仅是喷一口血这么简单了,接连被元婴修士的高阶禁制弹飞两次,已经对方小蝉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鲜血像不要钱一样地咳出来,将襟前晕染成一片血色,再加上心里对方回的担忧,一时间竟生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师尊……咳咳……师……尊……”她的眸子仿佛失了光亮,人也完全爬不起来,却还是在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挪向殿门。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闪过,先前那个一直阻隔着她的禁制,竟然凭空消失了,紧闭着的殿门大开,她心头挂念的师尊,和假想出来的邪恶掌门,都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没有半点斗过法的痕迹。

  倒是方回,瞧见方小蝉倒在广场上的惨样,忙上前扶住她:“你这是在做什么?知道有禁制还不要命地往上扑?”

  方小蝉却只觉得庆幸,她躺在方回怀里,勉强咧了咧嘴:“没事……就好……咳咳……我还以为……”她从未想过师尊那么强大的人会出事,方才他们尚未走出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方回见此,忙给她喂了粒疗伤丹药:“行了,别说了。”又用灵力为她化开丹药疗伤。

  秦肃站在一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若非早前已经猜到方小蝉对方回的心思,他差点就要相信眼前这师徒情深的情景了。

  有方回相助,方小蝉这点伤转眼就痊愈了,只是伤势初愈,人还有些虚弱。

  方回直接让她回去休息,还关照道:“往后可不许犯傻了。”

  方小蝉轻轻点了点头,察觉到自己还躺在方回怀里,愣了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俏脸一红,急忙站起身来跑远了。

  她自己犯傻,还让掌门看了笑话,实在是太给师尊丢人了!

  她的这些小神态,以及里头蕴含的朦胧心意,方回丝毫没有察觉,秦肃却原原本本看在眼里。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小蝉匆匆离开的背影,突然十分促狭地扬声道:“今日跑了,日后怎么办?往后我可就住在你们清静峰了。”

  方小蝉以为秦肃只是在笑话她,还暗自嘀咕“从来不知道掌门也这么会捉弄人”,不过这样的掌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感觉好亲近多了呢!

  回到房中,她的心绪依然久久没有平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先前的伤势,而是……

  她竟然被师尊抱了!

  她方才竟然躺在师尊怀里了!

  自从五岁那年来到清静峰,只有尚未引气入体时,因为没有东西吃,饿得几乎昏过去那时被师尊抱过一回以后,师尊便再没有抱过她。

  而今天,她竟然再次被师尊抱了!

  如果受重伤可以被师尊抱在怀里,她不介意多受几次伤!

  猛然察觉到自己内心羞人的想法,方小蝉的一张脸彻底红成了猴屁股,又红又烫,连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紧接着,却又仿佛有一盆刺骨的冷水当头浇下,整张脸由通红转为煞白,连微白的唇也有些颤抖。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师尊产生这样的想法!

  自来便是师徒如父子,师尊从小将她养大,又精心教导,与她父亲也没什么两样了,她怎么能……怎么能……

  方小蝉头一次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意,吓得浑身发抖,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索性掀开被子兜头一蒙,彻底把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第二日照常清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往日雷打不动的惯例,先锻体,后下厨。

  等她把做好的早膳送到方回所居的偏殿,见到秦肃也在,才反应过来掌门昨日所说并非玩笑话,他是当真在这清静峰住下了。

  自从昨日明了心意以后,再见到方回,方小蝉难免有些脸热,但是她很快就默念清心诀,强行把这种心浮的感觉压了下去。

  正好秦肃也在,她便将食盒里那两碗芙蕖山药粥一碗端给方回,另一碗端给秦肃,自己则垂首站在一边服侍。

  也许是心态转变了,不用面对面地与方回坐在同一张桌上,反倒让她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自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