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跟林淮竹的事很快被秦老谷主知道,他虽少年风流不羁,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凡他们其中一人是女子,秦老谷主早开始往一块撮合了。

  倒是云阶看得很开,他在那间破庙就看出了沈遂与林淮竹的关系。

  先是云凌霜被掳,后林家被灭门,那些人惦记的无非是云家独特的炉鼎体质。

  这样的血脉延续下去也是危及子孙后代,所以云阶没有阻拦他俩。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一直压抑内心反而不利修行。

  秦家人一贯护犊子,本来秦老谷主还挺喜欢林淮竹,自从知道他跟沈遂的事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见自己的女儿都没说什么,秦老谷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沈遂没想得到全部人的理解,不干涉在他眼中便算是支持了。

  知道秦红筝跟秦老谷主对此事别扭,沈遂也不会在他俩面前没眼力地跟林淮竹秀恩爱。

  他的原则很简单,不挑战长辈的底线,但也不会让林淮竹受委屈。

  林淮竹为了救他险些丧命,如今修为尽毁,身体变得极差,咳血生病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天气变寒后。

  深秋的药王谷极冷,晨间跟傍晚云雾蔼蔼,寒风萧瑟碧水凉。

  不过景色却很好,长在峭壁的奇花尽数都开了。

  谷中姹紫千红,冷香扑鼻。

  从秦红筝住的地方回来,沈遂看见林淮竹立在半开的窗前,霞光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勾出一抹金玉颜色。

  看到林淮竹的唇被寒风吹得有些白,沈遂走过去关上窗。

  “你身体不好,少吹些凉风。”沈遂提起茶壶才发现一片冰凉,眉头当下便皱了起来。

  林淮竹问,“怎么了?”

  沈遂放下茶壶,“怎么是凉的?”

  药王谷这茶即便凉了也好喝,但林淮竹身体不好,入秋之后更是天两头生病。

  沈遂没事时都会跟林淮竹待在一起,除非秦红筝喊他一块炼丹,这一炼往往就是一整日。

  他这一走,林淮竹连热乎的茶都喝不上。

  沈遂只好让人重新换了一壶热茶,嘱咐对方天冷了,记得多来几次给林淮竹换热茶。

  对方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林淮竹,点头应了声‘是’,然后重新端了一壶热的进来。

  林淮竹冷白的指捧着茶盏,唇色淡淡,“你明日还要去炼丹房?”

  沈遂说不好,听秦红筝那意思是想他明日还来,“大概罢。”

  林淮竹垂下双睫,低头一口一口啜着杯中碧绿的茶水。

  看出林淮竹不高兴,沈遂笑,“怎么,你想我明天陪你?”

  林淮竹自然是想的,前日沈遂在秦红筝那儿吃的晚饭,昨日又被秦老谷主叫走了大半天。

  今日倒好整整一天林淮竹都没有见到沈遂。

  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林淮竹不上套弯了弯唇,“没有。”

  虽然林淮竹说没有,但沈遂心里知道他是有的,所以第二日留在房中陪林淮竹。

  本想跟林淮竹去赏后山的枫叶,不曾想秦长须回来了。

  火狐几乎已经成了药王谷人人嫌的存在,要不是秦长须喜欢,它又护主,秦老谷主早将它赶出去了。

  想着不能总让秦长须这么胡混下去,秦老谷主便将他托付给自己的一位老友。

  秦长须虽然灵根不好,但天生神力,若是好好修武,未必不是一种出路。

  这世上武修极少,秦老谷主不得已只能暂时托付给老友,等他调-教半年再送去修武的宗派。

  从初春到深秋半年多没见,秦长须瘦了许多,眉眼也清秀了不少,但身上那股憨厚质朴却没变。

  听说沈遂回来了,如今就在后山的枫林,秦长须迫不及待跑了过去。

  比秦长须跑得还快的是火狐。

  药王谷后山是它的地盘,它在里面埋了不少好宝贝。

  火狐绕过一片绿竹跟一条溪流,四肢飞快,奔跑间火红的皮毛几乎要生出火焰。

  等火狐跑到枫叶林,沈遂正拿着铲子刨坑,他脚边已经有四五个土坑,挖出不少带土的战利品。

  原本沈遂是单纯带林淮竹看枫叶,只是走进来就感觉这地方怪怪的。

  林淮竹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见沈遂围着每一棵枫树左瞧右看,他就将火狐在这里埋宝的事告诉了他。

  沈遂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一股狐狸味,原来是这臭小子。”

  火狐能有什么宝贝?

  自然是偷的。

  左右闲着也没事干,沈遂找了一把铲子开始挖宝,还真被他挖出不少好东西。

  火狐箭步冲上前,赤红的双眸几乎要冒火,“不许你挖。”

  它喷了几口鼻息,龇牙咧嘴道:“那是我的东西。”

  沈遂倒揪起火狐蓬松的尾巴,“还敢说是你的东西,那七色琉璃球是你的东西?”

  尾巴一痛,它下意识回头就要咬沈遂的手。

  林淮竹见状拿手去挡,手背被锋利的獠牙勾出一道伤口。

  闻到鲜血火狐似乎也没料到会如此,吓得卷起大尾巴。

  沈遂本来没生气,哪怕这狐狸要咬他,但看到林淮竹受伤了,神色一冷,当即将手中的毛崽子扔了出去。

  他用了七分的力道,火狐砸到枫树上摔得眼冒金星,嗷呜了一声。

  沈遂没理它,走过去检查林淮竹的手背。

  伤得倒是不重,只是勾出一层皮肉,敷上药明日就能好。

  小狐狸再嚣张也不敢真下死口,它跟秦长须那么要好,但对方惹它不高兴了,它也会咬秦长须。

  秦长须跑了过来,“哥哥。”

  察觉到气氛不对,秦长须看了看地上的火狐,又看了看林淮竹滴血的手背,顿时知道小狐狸又惹麻烦了。

  火狐被秦长须抱了起来,它难得这么乖,窝在秦长须怀中吓得不敢说话。

  沈遂明显生气了,他不常生气,所以一旦生气很是唬人。

  给林淮竹处理好伤口,沈遂面色冷淡地转头看了过来。

  秦长须跟怀中的火狐皆是心中一凛,因为从来没见过沈遂这样。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说话,双双缩着脖子好似鹌鹑。

  沈遂开口,“长须。”

  这还是沈遂第一次这么叫他,秦长须慌乱地应了一声,抱着火狐的手不自觉加紧。

  “你要是一直这么惯着它任性下去,它总有一天会惹出更大麻烦,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虽然是在跟秦长须说话,但沈遂的视线落在火狐身上。

  那双眸漆黑沉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却让人心底发寒。

  沈遂是在警告火狐,让它安分守己点,否则日后出事他不会帮它。

  这小狐狸野性难驯,无底线地纵容只会惹出一堆乱摊子。

  之后沈遂没再说什么,牵着林淮竹离开了枫林。

  他们走后秦长须才敢喘气,他愁着一张脸说,“早就跟你说不要再乱咬人,哥哥都生气了。”

  火狐心里发虚,嘴上不饶人,“我还生气呢,他挖我宝贝。”

  秦长须不明所以,“什么宝贝?”

  火狐跳出秦长须怀里,指着地上那摊东西说,“就是这些。”

  秦长须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这个七色琉璃球不是哥哥的么?还有这块玉佩,这好像是我爹戴过的,你怎么不问就拿?”

  火狐强词夺理,“我看他们摆在这里,以为不要了就拿走了,有什么问题?”

  以前药王谷丢了东西,火狐都否认是自己拿的,见它振振有词秦长须也就相信了。

  这下证据摆在面前,秦长须彻底失望了。

  “你要再这样,我就……”憋了半天秦长须才讷讷地说,“我就不要你了。”

  火狐震惊地看着秦长须,“你赶我走?”

  秦长须耷拉着脑袋,“你跟哥哥他们去道歉,以后不要再咬人,也不再偷东西我就不说这话了。”

  火狐气恼道:“谁稀罕理你这傻子,走就走。”

  说完它跳上树梢,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枫林之中。

  秦长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里塞满难过,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他坐地上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嫣红的枫叶哗哗往下掉,落了秦长须一身。

  他原本没太在意,还以为是风吹来的,但叶子越掉越多砸到身上还痛。

  秦长须看到枫叶中夹裹的小石子,他不解地捡起那块小石头。

  脑袋忽然一痛,有什么东西又砸了过来。

  秦长须捂着脑袋吃痛地抬起头。

  枫叶间有一道红火的影子,正吊着细长的眼睛不屑地看着他。

  看到火狐又回来了,秦长须睁着通红懵懂的眼睛跟它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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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中沈遂先关上窗户,才让林淮竹解开身上的披风。

  出去这么一遭林淮竹脸色就冻得发白,想起以

  往的他,沈遂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次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倘若是以前那个林淮竹,火狐怎么可能伤到他?

  平日沈遂不会这么想,只有林淮竹在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他才会冒出这种负面情绪。

  看着沈遂眉头一直拧着,林淮竹吻着他眉间的褶皱,低声说,“我觉得很值。”

  用他的修为来换沈遂能留下来,林淮竹觉得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沈遂笑了一下,眸中却只有惆怅,“你大概不知道,在我们那有一个词叫恋爱脑。”

  林淮竹不懂什么叫恋爱脑,看着沈遂等着他的下文。

  沈遂抱住林淮竹,“大多恋爱脑的下场就是上山挖野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

  林淮竹笑着再次吻上沈遂,喉间溢出沙沙哑哑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