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小替身和你说拜拜>第26章 

  盛夏时分, 雨下不到一会就停。

  赶路的青衣人戴着一顶小斗笠,头也不回地背着手下山。路旁小野花开得正好,他忍不住腾出手一摸, 拂了满指尖的花露。

  他搓了搓露水,凉滋滋的觉得甚为舒服, 颊边酒窝便也若隐若现。

  然后他因顾着搓露水,一脚踩到了一坨不明物体。

  他瞪圆眼睛看了一会jio,没忍住放声笑起来:“哈哈哈——”

  一出笼子,连踩到污物都是美的。

  竹醉日, 他快步从清晨赶路赶到晌午, 此时也走得累了,便随意找了块树下的阴凉地坐下休息。

  头上斗笠摘下, 他整张脸的五官都改变了,从前如画的容颜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臊皮耷眼,变化成了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路人甲。难以变化的只剩眼睛, 眼里蕴着熠熠神光,亮得惑人。

  变成路人甲的晗色坐在树下背靠绿荫,脚一蹬脱了鞋,拿着斗笠便当扇子使, 又屈起一膝撑着手。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下来,他闭上眼睛,陶然共天地一睡。

  小憩时,识海稍有波动,彼时田稻小松鼠的叽里呱啦回荡了起来。

  “小草妖,你出去后一定一定要记得改头换面, 字面意义上的!第一, 有人散播天鼎山的地图在周倚玉转世的身上, 你和周隐气息相近,难保没有一些长着狗鼻子的变态盯上你,所以全身的气息一定要记住捂好,最好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凡人;第二,你们的脸都太太太扎眼了,必须易容,你们如今是修真界争着抢的香饽饽,脸已经直接出道,挂在悬赏榜上了!而且男孩子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切记切记,这真是血的教训……咳。”

  小松鼠还热切地要助他一臂之力:“周隐能在修真界的虎狼群里横行到现在,就是因为严实地隐匿气息和易了容。这个技能叫换形术,现在我把这个技能copy一份给你,你别动哈,我现在就把它传输到你脑子里去!”

  晗色那时万念俱灰,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小松鼠说着几个奇奇怪怪的词,虽说是本着关切的好意要帮助他,但它也没等他说句好,便不由分说地将那换形术传给了他。

  直到那灵纹严密的换形术完整地出现在他记忆里,晗色才回过神来:如果我真的能活着走出鸣浮山,凭此术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也非痴心妄想。

  自由——这是新的希望,或许也是众生根深蒂固的渴望。这二字直截了当地压过了从前他奢望能从谁人身上得到爱意的旧希望。

  晗色琢磨消化了许久那复杂的换形术,只问了田稻一个问题:“换形术这么精妙,那周隐小仙君怎么被抓来了?”

  叭叭个没完的小松鼠顿时萎了:“他、他是被个不成器的狗东西拖累了,不然现在早在外逍遥快活了。”

  后来他跑去见周隐一面,除了想看看哺了他一口血的黑蛟原配是什么模样,还想看看他是因什么原因被抓来。而那小仙君身上除了有可怖的血口子,眼睛里的执迷也让他记忆犹深,也是为了谁而忘却自我的模样。

  陷入樊笼的原因,也只会是如此了。

  晗色思及此处停搁,自怀里摸出乾坤袋,从中摸出了一面镜子,一照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甚为满意:“丑得真别致。”

  这一离开鸣浮山,他便不打算再回去了。换形术极其耗费灵力,出来时他薅了那洞窟里的大半灵珠,捏爆了七颗蕴含浓厚灵力的珠子施术,直接将自己易容成半永久的凡人模样,身上妖怪的气息也彻底掩盖,易成了凡人的沉浊气息。

  他想得很干脆,以后每隔一月,就捏爆一颗灵珠加固换形术的效果,只要不剧烈使用灵力,谁人也找不到他。

  如此一来,再凛冽的刀伤,川流不息的时间也必将伤疤抚平。

  “去哪好呢……”晗色摇着斗笠,望着头顶叶隙里的天空琢磨,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先回故土一趟,然后……去找找余音?”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沙沙声响,便好奇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野狗似地从林木里钻出来,因为扑得太猛还直接在地上滚了个跟斗。

  晗色只觉他摔得狼狈,还没起身去扶一把,那少年就飞快地爬起来,猛地边擦脸边嚷嚷:“我没事没事……”

  晗色见他这反应好笑,坐回去冲他喊了粗哑的一嗓子:“小兄弟,你真没事吗?”

  那少年转过头来,一张小脸可怜兮兮,他喘了几口气,不自然地拖着腿连滚带爬地挪到晗色五步前,期期艾艾的:“我……我没事,就是饿,这位哥哥,你、你有什么好吃的吗?”

  晗色耸了耸鼻子,隐约嗅得这少年有些妖气,脊背便直了些,问:“对不住,我没带什么好吃的,你家里人呢?”

  少年的眼泪哗啦啦便掉了,挪出左腿,掀起蹭满了泥土的裤腿,露出一条青紫交加的伤腿:“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家在何处……我、我的腿还叫人打断了......”

  晗色伸长脖子看过去,果然看到他的小腿不自然地扭曲,看着就让人觉着疼。

  “最近鸣浮山周围来了好多不讲理的修士,他们抓了很多人去当苦力。”少年疼得一抽一抽的,“我拼了命才跑出来的,好疼,呜……”

  这少年脏兮兮、伤痕累累的模样忽然叫晗色想起了那个关在水晶球里的小鲛人,一时之间,他心口发疼,不禁脱口而出:“我虽然没带食物,但懂一点点医术,我帮你看看你的腿,好么?”

  那少年惊讶地抬起头来,赶紧拿手背用力地擦脏兮兮的脸:“好!”

  晗色放下斗笠,单足着袜起身走去,那少年像只可怜的流浪狗,睁着一双含着泪水的天真眼睛望着他:“哥哥……”

  晗色听得心酸,赶紧到他身边半蹲下:“你别怕,接好骨就不——”

  “疼”字还没说完,他骤然感觉到妖气暴涨,腥风直朝他侧颈而来。晗色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闪躲,但衣襟还是被两排獠牙咬下了一大块,嘶啦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晗色惊得像只往后跳的袋鼠,一蹦直接撞到了树上,后脑勺撞出了结实的闷响。

  “挖槽——”他疼得龇牙咧嘴,还没去摸一摸小脑袋瓜,那腥风便猛烈地逼近而来。

  晗色哇啊大叫着就地一滚,滴溜溜地滚出老远,翻了一身的土。余光间,他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犬扑到那树上,眼露凶光,齿挂流涎。

  犬妖露出森森獠牙:“你真香啊……我饿了,哥哥,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晗色看着方才可怜柔弱的少年一瞬变成可怖的妖怪,整个人都懵了。

  犬妖咧开獠牙,调整了下方向,就势朝他再度扑来:“吼!”

  晗色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犬妖朝自己扑过来。

  明明只需要一抬手,他就能将对方格杀或者击退,可是这一瞬间,他脑海里竟然浮现了鸣浮山中认识的大小妖怪们的模样。

  妖怪们从大到小,没有一只妖怪当面对他露出噬杀的血腥嘴脸——包括黑蛟。即便他在背地里干着些不是人干的事,可他也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丑恶的模样。

  嚣厉便是要杀他,也要维持着惑人的人形。

  晗色方才没看清犬妖的面目,能倚仗本能避开,如今看清了,竟怔在原地,身体不能动了。

  犬妖张大嘴巴朝他扑来,生死危亡一瞬间,乾坤袋里发出一声嗡鸣,寒气凛冽而冲天——一柄烙着不问二字的灵剑自行出封,寒光凛凛地挡在了他面前。

  晗色的眼睛被一闪而过的寒光模糊了视线,也正是这刹那间,他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不问剑的剑柄向后瞬移。

  这时那犬妖发出痛苦嚎叫,嚎得晗色耳膜嗡嗡。站定后他惊心胆战地看过去,以为它是被不问剑伤到了,然而局势逆转,只见那犬妖的后心被一根粗壮的木杖洞穿钉在地上,正刨着四蹄不住挣扎,无奈翻不过身,被钉得死死的。

  木杖握在一双青筋暴露的手里,那汉子满身污泥,低垂着的脸似乎因瘦得脱形而轮廓犀利。

  犬妖挣扎着化出一张人形的可怜小脸,哀嚎道:“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汉子嘲讽地笑了一声,牙齿倒是十分洁白:“狗东西,认不出你祖宗了?上次你也这么嚎,老子一心软,腿差点没被你咬断,还想再使这种招数?”

  他说话的语调又拽又横,可声线却极清,仿佛泉流叮咚。说罢他不再废话,握着木杖拧转,那犬妖嚎得山林众鸟惊飞,晗色则万分惊愕地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那汉子一边钉住犬妖,一边腾出手去生剖犬妖的灵核。

  那场面实在是过于血腥,晗色胃里一阵翻涌,拄着剑背过身哇地呕出酸水来,还滴到了不问剑寒亮的剑身上。

  不问剑轻微一震:“!”

  它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嫌弃嗡声。

  干呕间,背后不远处传来嗓音清澈的人声:“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手里拿着把绝世神兵,怎么连条野狗都避不开?”

  晗色连忙制止住空呕的冲动,捂住嘴回过头去,只见那脏得跟猴似的汉子手里拿着一颗裹着血光的灵核,正狐疑地打量他。

  四目相对瞬间,晗色被对方未消磨的杀气吓到,那人却是一愣,眼里浮现了亮光。

  他攥着血淋淋的灵核朝晗色走近:“你……”

  晗色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扭头咻的跑了。

  ——这是小草妖第一次离开他的牢笼奔赴自由,但他显然还没做好如何应对红尘中的至恶和丛林中的杀伐。

  他没头没脑地狂奔了一下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拿着不问剑瞎比划,剑气所到之处花叶萧萧,惹得那灵剑一路嗡个没完。最后他竟一脚高一脚低地直接跑出了郁郁葱葱的山林,日暮时远远看见天边有数缕炊烟,他才喘着气反应过来,灵剑收回乾坤袋,小心翼翼地循着烟火气而去。

  炊烟下,熟悉的饭菜香笼罩着一个小山村,放眼望去一溜曲折的灰檐褐门,往来村民挑柴挑水,擦肩即是招呼。村口还蹲着几个扎冲天辫的小孩,正围着一个布衣青年叽叽喳喳。

  晗色扒在一棵树后凝望那小山村,感受着那与妖怪不同的凡人浊息,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

  凡人弱小,凡人质朴,凡人安全,凡人如阿朝一般温柔。

  这时身后的丛林里传来飞快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妖气随风飘来,晗色慌不择路地往前跑,直奔小山村而去。

  他脑子一片混沌,没想过如果背后真有恶妖,将恶妖引进弱小凡人居住的村落是何其危险。他也更没深思,群妖出没的鸣浮山周遭,这样的小村落是怎么屹立的。总而言之,他对外界所知甚少,开门凭纯白之心,莽撞奔赴混色的人间。

  晗色只顾着惊慌失措地跑,却不料那村落前围有透明结界,他直接撞碎了结界穿进去,而后一阵趔趄,张牙舞爪地呲溜溜滑摔了出去。

  在硬核以脸刹车后,他晕头涨脑地听见小孩们的呱呱笑:“先生先生,你看你看,来了一个大王八!”

  清脆笑声里夹着个担忧的温润声音:“小公子,你没事吧?”

  晗色连忙撑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好巧不巧地摔到了那布衣青年和五个小孩面前。一大五小围着他,看得他窘迫不已,只得赶紧爬起来胡乱擦脸:“没、没事。”

  他越狼狈,小孩们越笑得大声:“大王八跑掉了一只鞋!”

  晗色呸完一嘴土,气性叫幼稚鬼激上来,擦擦手便去捏距离最近的一个孩子的小脸:“叫谁王八?”

  怼完他又回头看村落前影影绰绰的树影,那缕若有若无的妖气不见了。

  青年笑起来:“小兄弟,你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

  晗色松了口气,揩着假脸上的土回答:“我从山里来,我叫……”

  他卡顿了一瞬,脑子一转脱口而出:“我叫曹匿。”

  青年神情有片刻的怔忡,他张口想说些什么,这时有两个衣袂飘飘的仙修按着腰间剑柄,从村落最前的屋里飞出来冲到他们面前,为首的咋咋呼呼:“木先生,刚才发生何事?似有极强的剑气袭来!”

  那木先生一把扶住晗色,还掐了他的手一把:“两位仙君不用慌张,没发生什么,只是这位曹兄弟踉跄摔倒了。曹兄弟,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两个仙修眼睛盯过来,晗色心头咯噔一声,赶紧亮出被犬妖撕咬开的衣襟,作惊恐状指后方:“有一头长着人脸的大狗追我!”

  那两位仙修脸色一变,呼啦啦地御剑就冲进了山林里。

  小孩们哇啦哇啦地看修士飞行,木先生则吁了口气,把晗色扶起来:“曹公子,你……”他想问些话,但一低头就看见了地面上有一摊血迹,顿时哗然:“你脚受伤了!”

  晗色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掉了鞋的左脚出了血,已在地上晕开了血渍,刚要摆手称小事,木先生已着急地招呼着周围孩子回屋里去。

  小孩们哇哇大叫地围着他,他心里感动得冒泡,也不打算施法叫脚伤愈合了,跷起左脚就跟着他们蹦蹦跳跳地往村落里去。

  “曹兄弟你忍忍,我带你到药舍里去。”木先生搀着他着急地说话,但还没说下文,他突兀地停下了。

  晗色也突然感应到了一股极具压迫性的灵压,一抬头,只见村口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仙修,正眼含深意地朝他们望过来。

  木先生见了那人,态度绷紧了些:“甄业章仙君。”

  那甄业章手指绕着腰间的剑穗,目光看向晗色,脸上虽然笑着,却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木先生,您这回收留的又是哪位人物呢?”

  木先生答:“这位小兄弟是山中过路人,被猛兽追赶到这的。”

  甄业章拇指扣住剑柄的柄端,嘴角带笑,忽然一瞬瞬移到晗色面前:“是吗?”

  晗色单脚站着,突然猝不及防地差点被这人近距离怼上,下意识便往后倒去。

  木先生一个凡人自然也没能反应过来,那甄业章一手扣着剑柄,另一手直接伸出,大喇喇地环住了晗色的腰。

  “好腰啊。”

  短短三秒,面前这相貌平平(相对鸣浮山的大妖)的奇怪仙修一秒出现在晗色面前,一秒碰他的腰,一秒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直接把他给整懵了:“……?”

  回过神来的木先生和小毛孩们也都懵了,晗色甚至还感觉到这厮的手在他后腰上游移了一下,随即便是一缕极锐的灵力刺入他灵脉。

  晗色心头警铃大作,当即伸手拍开这人的咸猪手。

  “非礼!!”

  *

  鸣浮山中,暮色渐起,小竹屋稥稥内,盘腿打坐在床榻上的黑蛟闭着眼,山阳和方洛一左一右地给他护法,观涛则跷着腿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观望。

  “真是匪夷所思。”观涛一开口就是极富磁性的低音炮,“所以说,他觉得自己没法破情劫,舍不得拿周隐开刀,于是自己种情毒爱上个小替身以便杀之破劫。但他先是心魔失控,再是挨了不祸刀一刀,最后那劳什子情毒还解不了。山阳,我的总结对不对?”

  “对极了。”山阳唇色发白,“只差一条,那小替身跑了。我和方洛轮流找人,搜遍鸣浮山,连片叶子也没有。”

  “情毒的对象都跑了,那可真是巧了大发。”观涛吹了声口哨,“我前脚抓了周隐来,后脚没多久鸣浮山周围的牛头马面就翻倍,结果这关头我们的老大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走了百年好运,今年开始背运了?”

  山阳唇角扯了扯:“我说蝎子,你要是不帮忙就出去晒月亮行不?”

  “那可不行。”观涛煞有其事地摇头,“你兄弟曾经允诺过我的,会告诉我怎么前往天鼎山。他现在看着不像能长命的样子,我得看着啊。”

  山阳想腾出一脚去踹他两下,这时没剩几口气的嚣厉猛地吐出一口血,紧闭的眼皮掀开了。

  “观涛……”

  “欸,在这呢。”观涛继续坐着,“怎么,想告诉我去天鼎山的法子了吗?”

  嚣厉脸色苍白如纸,左眼的瞳孔时不时猩红,说话全是在两眼漆黑的正常情况下所说:“再替我……办件差事。”

  观涛托着腮,声音更低了:“怎的,这回想让我替你把那小替身抓回来?”

  嚣厉在心魔加心伤的双重夹击下迟缓地伸出手,几丝灵力爆开,他的手心上凭空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鳞片。

  “带上它……找到晗色……”嚣厉左眼在猩红和漆黑之间不断闪变,短短十个字费尽了力气,“鸣浮山不安全……带他走远。”

  山阳和方洛脸色俱变,观涛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不是又在干白工?”

  嚣厉看向他,唇角沾着猩红:“这一点……你我都一样……我守山,你追山,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继续做下去。”

  观涛扬了眉:“那可不太一样。我追个自在信仰,所以即便不确定,我还是会去做。你也是?”

  嚣厉只觉心口在无穷无尽地裂开和愈合,从没有哪一个竹醉日这么难熬。

  他看向明堂那幅带笑的美人图,有些恍惚地想,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么?

  只是胸膛里那反复撕开反复重生的心脏日复一日地循环往日的假象,然后令他继续做个供人驱使的奴隶。

  漫长的为奴生涯里,似乎只有一个例外。可他原以为例外微不足道。

  嚣厉闭上眼,把掌心中的鳞片传给了观涛:“他带走了不问剑……我感应到了。”

  观涛到底还是接过了鳞片,捏在指间左右翻看:“这鳞片和不问剑有关系吗?”

  “不问削下来的。”嚣厉左眼里涌起了血泪,“鳞上有不问的剑气,找到他……”

  嚣厉还想说话,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封住了他的喉,让他再回到冰天雪地的天鼎山。

  雾凇沆砀,天地一色,他听见“自己”对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开口:“倚玉。”

  周倚玉转身来,隔着千山万水,逆着光,面目模糊。

  他轻声地问:“我把心放在你那儿,我的心呢?”

  周倚玉走过来,近在咫尺,逆着光,像一捧融雪:“丢了。”

  嚣厉一眨眼,血泪淌落,大梦远去,黑夜袭来。

  观涛收了鳞片,又问:“然后呢。”

  “让晗色……走。”

  嚣厉艰难地闭上眼,而心魔在肆无忌惮地蔓延:快走啊,走远点。不然让我追上了,我就吞了他。

  他听见心里响起另一个空灵的声音:“谁叫你爱上了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肥来了(瘫)

  这阵子一连辗转三块地方搞见鬼的见习,中间感冒头晕脑胀了一阵,躺平给捶嗷(T ^ T)

  ps:我最好的盆友考研复试过了〔大哭〕留评的小天使发红包发红包!和俺一起接受快落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