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第149章 谢谙还是谢疏雨

  迷迷糊糊间,江景昀只觉耳畔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也愈发清晰,最后慢慢汇聚成一个熟悉的名字:“谢疏雨!”

  “我是谢谙,我不是谢疏雨!”

  江景昀闻言,猛地睁开眼,一棵茂盛的桂花树闯入眼帘,树干上还有一只蝉正抖动着薄翼,不知疲倦地叫着。

  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恰恰落在他眼中,令他眸子不适地微眯着。

  江景昀不禁有些疑惑,他这又是在做梦?

  就在江景昀暗自疑惑的时候,那粗犷的叫骂声再次响起。

  “谢疏雨,你好大的胆子,本少爷的沅沅好心给你赐名你竟然不屑一顾!来人,把他给本少爷绑起来!敢无视东家之命,本少爷今日就要让他开开眼!”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欺负谢谙?

  江景昀眸光一凛,手臂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寻声望去,不禁微愕,眼前的谢谙瞧着模样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他又看了看那个欺负谢谙的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着四方脸,身材矮胖,脖子上挂着一个厚重的金麒麟璎珞,腰间束着一根金腰带,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

  真丑!

  江景昀嫌弃地拧了拧眉,盯着那胖子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定此人正是谢谙流落民间那些年里当小厮伺候的主家。

  这人名唤史庞孜。

  江景昀本来记不住这人的名字,但一看见,就想起来了。

  史庞孜怀里还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一看那跟没长腿般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模样就知道这人不是正经女子。

  “庞庞,他不喜欢人家起的名字,是不是嫌弃奴家没文化呀?”被唤沅沅的女子细着嗓音,娇滴滴地说着,一双美丽的水眸里晕开失落,“也是,奴家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花魁,走哪都是人家看不上的。”

  “沅沅说这话不是在剜我的肉吗?”史庞孜一听,赶忙搂着人亲了好几口,安慰道,“我家沅沅饱读诗书,我院子里那些人不都是你给起的名字?”

  “可这个不是不肯么?”沅沅假惺惺地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不必勉强。”

  “沅沅莫伤心,我给你出出气。”史庞孜一边安慰着怀里的美人,一边给仆从使了个眼色。

  彼时的谢谙正被史庞孜的两个仆从给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另一个仆从正按着他的脑袋作势欲让他给沅沅磕头。

  “沅沅姑娘给你赐名便是天大的福分,你不知感恩也罢,竟然还敢辱.骂她,真是活腻了!赶紧给沅沅姑娘磕头认错!”按着谢谙脑袋的那个仆从幸灾乐祸地输说着,另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往他衣领里摸去,左捏捏右摸摸,嘴里不时溢出一两声满足的喟叹。

  他们这些做奴仆的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哪里见过像谢谙这般粉雕玉琢,肤若凝脂的,说是天上的仙童也不夸张。

  说他们好奇也罢,欺负也罢,怀着什么不可见人的龌龊心思也罢。反正他们在泥潭里待久了,就看不惯干净的东西,总得想方设法去玷.污他。

  谢谙刚进府不足半月,因着年纪小,模样俏,被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赞不绝口,自是把其他人嫉妒得红了眼。

  这些人中便也包括史庞孜。

  史庞孜长得不丑,但就是因为胖,常常令人忽视他那张脸。

  谢谙没进府之前大家都还会睁着眼睛瞎吹史庞孜人间第一帅。可谢谙进来了,虽说他年岁小还未长开,可大家没法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被他们遗忘许久的良心会疼。

  “滚!”谢谙被那人摸得一脸羞愤,赤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留下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仆从,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手被抓住了,别无他法,只能咬咬牙,用脑袋去顶眼前的那个侍从。

  “你这个腌臜下贱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也敢用你的脏手碰我?”谢谙对着那个呗他撞得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的仆从,厉声骂道。

  “少爷!”仆从惊讶地看着谢谙,眸里涌起滔天怒意,正准备还手,余光瞥见史庞孜,眼珠子一转,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史庞孜恭恭敬敬磕着响头,愤愤不平地说道,“小的是少爷的随从,这谢疏雨哪里是在打小的,他分明是在打少爷的脸呐!”

  “小人受点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少爷这面子平白无故给这六岁的小屁孩给落了,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仆从一番看似为史庞孜考虑的话尽是在火上浇油,江景昀听了实在是作呕。虽说知道眼前并非现世,可他手里的霜雪还是忍不住。

  “景王且慢!”

  就在霜雪离那史庞孜咫尺之遥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陈无计?”江景昀疑惑地皱了皱眉。

  “是我。”陈无计应道,“还请景王收回霜雪。”

  “这是怎么回事?”江景昀收回霜雪。

  陈无计把双生术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既是谢谙的魂魄双生,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面?”江景昀又问,“我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东西?”

  陈无计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为你与他的魂魄早已融为一体,这个傻东西本就魂魄不全,能活这么久已是万幸。谁知道他又造孽割裂天魂去召唤万鬼窟。要不是……”陈修谨抢过了陈无计的话茬接着往下说,但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含糊不清地混了过去,“总之,这次要想令他彻底苏醒,也得把你体内属于他的魂魄唤回。”

  江景昀沉吟许久,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我体内有他的魂魄?”

  陈修谨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着其他:“景王不必担心,双生术的过程比较漫长,魂魄的抽离融合也需要适应过程。”

  “有两个谢谙。”江景昀突然打断陈修谨那尚未说完的话,“此二人魂魄融合,适应过程便是他们共同的经历。”

  “非常对!”陈修谨道。

  江景昀垂眸不语,抬眸看了眼被史庞孜压在地上,不断用拳头砸的谢谙。

  他面色骤冷,眸子里释放出凛冽的杀意,寒声道:“这里面的人,可以杀吗?”

  “杀不了。”陈修谨道,“都是时空更迭产生的幻象,但是随意使用灵力或召唤灵武都会产生一定阻碍。”

  “不过景王不必担心,他们看不见你的。”陈修谨又补充道。

  江景昀不再说话,双手紧握成拳,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谢谙,额间爆出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既来之则安之,景王慢慢看吧,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哟~”

  陈修谨说完这话便再没有了声。

  江景昀也没有心思去搭理他。

  “谢疏雨!我草你大爷!”史庞孜坐在谢谙身上打得正欢,没想到谢谙不知哪里来的神力,竟然把他掀翻在地。

  陡然被掀翻的史庞孜怔愣了片刻,捕捉到沅沅眸里那来不及掩饰的嘲笑,登时恼羞成怒,唤来其他地方的仆从,把正欲逃跑的谢谙牢牢堵住。

  局势非常混乱,也不知从哪飞出的一截木头,直直打在谢谙背上,瘦小的身板不堪一击,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地。

  “跑啊!”史庞孜看着谢谙倒在地上,俨然一副饿了多日的狼看见肉一般,大步走上前,一脚踩住谢谙的手,“怎么不跑了?谢疏雨?本少爷还真是小瞧了你。谢疏雨,你倒是跑啊!”

  知道谢谙不喜欢这个称呼,可史庞孜偏偏要喊。

  其他仆从也跟着一起喊着。

  “我不是谢疏雨!”谢谙小小的身子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可他仍旧不肯应了这个称呼。

  他是青虬太子,即便是沦落到做仆从,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尊荣可言,可他依旧做不到能对一个风尘女子起的名字泰然受之。

  “我是谢谙!我是谢谙!我是谢谙!”谢谙红着脸,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道,“区区一个妓子也配给我起名?我可是太子!我是青虬的太子殿下!”

  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又或许是知道那遥不可及的梦已然破碎,却依旧不肯醒过来的悲哀。

  “哈哈哈哈哈哈,就你?太子殿下?真的是笑死我了!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史府,哪里的太子会给人当奴仆的?”

  “就是就是,你这是在做梦吧?好歹也得做个实际点的吧?”

  “你以为自己姓谢就当真能攀上皇家了?可笑!”

  ……

  谢谙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蜷缩着身子,仿佛一只被丢弃的狗崽,受着众人的打骂,听着他们的嘲笑,低着头默默舔食着自己的伤口。

  之后的谢谙被人用绳子吊起来绑在树上,树下围着一群恶犬,在他的脚下打转,不时咬着他那又脏又破的鞋子,吓得他一阵瑟缩。

  每经过一个人都会停下脚步,冲他喊一声:“谢疏雨。”

  起初谢谙还会执拗地回一句:“我不是谢疏雨,我是谢谙。”

  时间久了,他自己也麻木了。

  再有人经过喊他“谢疏雨”的时候,他竟没有反驳。

  火辣辣的太阳依依不舍地拖着橘红色的裙摆离场,清风殷勤地把皓月吹至空中。

  无尽夜色里,被吊了一天的谢谙身上的衣裳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浓郁的酸臭味萦绕在鼻尖。

  底下围着的恶犬早已沉睡,院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细碎的铃铛声随之响起。

  原本阖上眼的谢谙倏然睁开眼,看着那抹不断移动的身影,扯了扯干涩的喉咙,哑声唤道:“阿娘。”

  那身影顿了顿,又往前挪了几寸,借着隔壁屋檐下渗过来的一丝光亮,一张姣好的面容得以呈现。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风华。

  宋依依小心翼翼围着树干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绳子系着的地方。

  “谙儿。”宋依依抬起头,心疼地看着谢谙手腕上那被绳子勒出的血痕,哽咽道,“娘都知道了,一个名字而已,叫就叫吧,别倔了。”

  “阿娘,那是父亲给我起的名。”谢谙委屈地说道,“我要是改名了,父亲就找不到我们了。我们还要回家呢。”

  “谙儿。”宋依依喉咙一堵,眸里泛起盈盈水光,“没关系的。”

  谢谙摇摇头:“阿娘,谢谙是太子,谢疏雨是史府仆从。不一样的。”

  “谙儿。”宋依依语气重了几分。

  不料这声音惊扰了睡梦中的一条恶犬,一个猛扑直接把宋依依扑倒在地,尖锐的牙齿没入她那纤细的手臂上。

  这一下,其他恶犬接连醒来,相继往宋依依身上扑去。

  “阿娘!”谢谙目眦尽裂,不断挣扎着想要救宋依依,可终究无果。

  “来人啊!救命啊!”谢谙看着被恶犬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宋依依,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快来人!救救我娘!”

  喊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来。

  彼时谢谙忽然瞥见外面正悠哉悠哉散着步的史庞孜,闭了闭眼,不再犹豫,喊道:“我是谢疏雨!我娘被狗咬了,还请少爷大发慈悲,救救我娘!”

  “我是谢疏雨!我娘被狗咬了,还请少爷大发慈悲,救救我娘!”

  “我是谢疏雨!我娘被狗咬了,还请少爷大发慈悲,救救我娘!”

  ……

  谢谙就这么一直重复这段话,也不知喊了多久,总算有人赶来把那些恶犬给制服。

  宋依依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刚被解开的谢谙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前,抱着意识模糊的宋依依,哭道:“阿娘,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谢疏雨,我不是谢谙,我不是谢谙,我不要叫谢谙了!”

  “阿娘,你回我一句好不好?阿娘……”

  宋依依身上被咬得没有一块好地方,医治又要花大量的银子。谢谙只是史府一个普普通通的奴仆,月例也只有一两,加之宋依依是夜里偷入史府的,因此史家人并不打算赔偿。

  为了医治好宋依依,谢谙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端着那可怜的太子病,什么活都肯干。

  常常给史庞孜背黑锅,被毒打一顿后也默不作声,挨过打之后史庞孜会给他钱。他也常常夜里不睡偷跑去酒楼给人端菜洗碗,只为了赚那十几文钱。

  总之,脏活累活他都干,毫无怨言。

  江景昀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他看着谢谙被人按着脑袋钻灶台,弄得灰头土脸……

  他看着谢谙被关在满是鸡粪的笼子里,嘴里被塞着鸡粪,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狗被旁人活生生打死烤来吃……

  他看着谢谙冬日里穿着一身单衣绑在石头上沉入河底,最后被宋依依笨拙地捞了上来……

  他看着谢谙跪在宋依依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寒冬腊月里拖着宋依依的尸体去城外的乱葬岗……

  ……

  他看见了很多,眼圈一阵酸涩,心里好似被无数根针扎着,早已血肉模糊,呼吸都困难。

  他知道这十年里谢谙过得不容易,可他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

  江景昀失神地看着身形不断变化的谢谙,下意识喃喃道:“谢谙……”

  “二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其实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也不在乎这个称呼了。毕竟二哥哥爱的是我这个人。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满意,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二哥哥看着我最里被抹鸡粪。我以后要是亲他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景帝:楼上的,难道你不亲他就能改变你被塞过鸡粪的事实吗?

  狗子:你没被塞过?

  景帝:我又没说,但我不介意,可以让我来亲。

  (俩狗疯狂撕咬中……)

  江景昀:(面无表情)妖妖灵吗?青虬景王府有两条狗……哦不,一条狗,它跟空气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嗯……不是玩,就是发癫,赶紧过来带走吧。不是流浪狗,是我养的,但我不想要了。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还请你们把它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