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神秘的旧日支配者, 仿佛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壁垒,透过层层雾气,无视了声音与光的阻隔, 朝着闻泽宁扑了过来。
双方对视的刹那, 闻泽宁忽然发现, 自己好像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他站起身, 拼命奔跑。
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国立大学, 跑出了冈瓦纳, 跑过了高塔, 离开了帝国……
然而身后的迷雾当中, 依然有那么一个可怖的怪物,正在追撵着自己。
闻泽宁忽然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了海边。平静又潜藏着危险的海面, 此时蔚蓝一片,如同最美的宝石, 坠在眼前。
不过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平静无波的水面忽得泛起巨大的涟漪, 原本即将升空的太阳,忽得被一片雾气遮盖。如同身处黑夜之中, 像是每一个寒冷的冬夜一样,冻得人瑟瑟发抖……
闻泽宁忽然停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看见了过去,那个薄荣离开自己, 外出执行任务的晚上。
作为忽然结合的哨兵与向导,薄荣和自己的相处其实不算是多么和谐,没了最初的激情与新鲜后, 两个人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起争执。
不过大多数时候,薄荣都会妥协,主动地来找闻泽宁妥协。
“老师,我错了,我们和好吧QAQ”
薄荣求和的时候十分可爱。
不过即便并非薄荣求和,闻泽宁自认年长一些,也并不会真的和他计较,哪怕薄荣真的错了。
那天早上,烤羊排的薄荣没注意火候,嫩肉部分烤得有些焦,而闻泽宁因为前一天夜里薄荣闹得太过,有些起床气,吃到有些焦苦味道的东西,他忍不住抱怨。
“早餐就这么腻,还不好吃——”
薄荣昨夜打搅了闻泽宁看书,还把人折腾到半夜,肯定会影响闻教授今天的工作。此时他非常心虚,看着闻教授没精打采地样子,又不敢去撒娇,只能默默表示会去重新准备早餐。但在他去厨房的功夫,闻泽宁就收拾了包,离开家去了学校。
“我去食堂吃。”闻泽宁结婚以前是吃食堂的,后来薄荣管饭,他就吃了再去工作。
不过如果是以前的闻泽宁,他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走人的。善解人意又礼仪无可挑剔的闻教授,十分愿意为其他人考虑,他很清楚这样的行为会,会让薄荣伤心。
但也许是被薄荣的好态度“宠坏”了,已经为人师表的闻泽宁,忽然就任性了一些。
可能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闻泽宁想的是,如果自己下班回来以后,薄荣还是难过,就好好的安抚他,再任由薄荣放肆一回……
如果他知道错了,两人能回到比较平淡温馨的相处模式,也是一件好事。
薄荣不是最好的哨兵,但绝对是令闻泽宁喜爱的一个,结婚以后薄荣在床上越发放肆,越来越失控……想到两人的亲昵,闻教授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这样激烈的行为,必须要冷静冷静才好……闻泽宁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惜越是抑制,就越是脸红。
闻泽宁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岁数的人谈恋爱,还真是老房子着火,难救。
对于闻泽宁来说,他只是想冷静冷静,但是在厨房的薄荣却不太能接受。
他懵逼地听着房门落锁,从阳台看着闻泽宁不回头地走远……
也许是匹配度的关系,也许是薄荣就向往闻泽宁这样的人,总之他是真的很喜欢闻教授。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就这样养着教授,让教授再也不离开自己。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只能想想了。
就算是向导学校里系统培养出来的向导,都没几个愿意只围着自己的哨兵打转,更何况本身就不是传统意义上,接受过完整向导培养的闻教授呢?
薄荣沮丧地想着,接到了高塔出任务的通知。
两人各自揣着一点点误会,过了普通的一天,只是薄荣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闻泽宁则在一个月后,接到了遇难情况告知书和一笔来自高塔的抚恤金。
没有经过道别的永别,让闻泽宁一度消沉,甚至认为如果不是自己那天任性,薄荣也不会出事。自责与内疚,深深地压抑着闻泽宁,他想要打破这个僵局,想要改变这一切……
重温这段记忆,闻泽宁失神地垂下眼睛,他忽然不敢直视面前的怪物。他逃避地想着,自己如果就这样死去,这一切可能就结束了。
闻泽宁被这段记忆搅得心绪不宁,朝着海面走去……
“轰——”
海水无端掀起浪潮,再重重地拍在暗边礁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忽得将闻泽宁的意识震醒过来……
面前的世界重新回到那副黑黢黢地模样,准确来说,是地面弥散着古怪的红色荧光,构成诡异的符文图样,束缚在自己手臂上的图纹,泛着奇诡地亮光,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能看出周遭环境的光源。
只是空气里的血腥气,彰显着此时此刻,闻泽宁依然处于被老蒙特绑架带走的状态。
自己还在老蒙特的“祭坛”之上,作为一个祭品,等待着邪神降临……
不过下一刻,闻泽宁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怪物,那只长着巨大肉瘤般羽翅的怪物,张着带有细细密密尖锐牙齿的嘴,定格在闻泽宁的面前,一动不动。
它狰狞的面目与身体里散发的腐臭令人作呕,闻泽宁几乎要吐出来。
失血过多,以及药物作用让闻泽宁没什么力气,他扑腾了一下,就没法儿动了。束缚着他的那些符文,太过高级,即使是精通古文字的教授,他也无法破解、挣脱。
也许是见到被定格的怪物起,闻泽宁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此时虽然没能自己摆脱束缚,但不会再有什么伤害了。
仿佛是在夜空中开启了一扇门,祂像个救世主一般,从漆黑的星空中踱步而来。
耳边忽得出来老蒙特的吼叫,他愤怒而惊恐地喊着:“你是什么人!”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你对Dalton做了什么!”
三声质问把老蒙特的底牌暴露得干干净净,闻泽宁也顺便意识到问题所在,Dalton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多尔顿家族,而是由多尔顿家族奉养的一个怪物……
和Lorry、Douglas一般无二的怪物……
只是Dalton隐藏得更深罢了。
没有人回答老蒙特的问题,只是整个房间里,都发出了诡异的鸣叫,如同海洋深处迷惑航行者的人鱼,压制住全部的声音与想法。老蒙特不得不停了下来,甚至走到了闻泽宁身边,妄图再去触碰闻泽宁,找寻一点点安慰……
可惜,在老蒙特伸手的瞬间,他的手臂就被凭空长出的一朵花,吞噬大半。
红叶黄花的植物散发着浅浅的香气,是闻泽宁见过的那种古怪植物。
和印象中不太一样,那株凭空冒出来的植物,在吞掉老蒙特的手臂后,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可闻泽宁愣是能感觉出来,这株植物对着老蒙特的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植物“看着”老蒙特的时候,像极了一个贪吃的孩子……
老蒙特被吞掉手臂,失声尖叫,然而在他喉咙发出声响之前,就丧失了发声的能力,看似柔弱的小黄花,咬破了老蒙特的气管。
眼睁睁看着一连串的变故发生,一旁的亚瑟斯想要逃跑,他不顾一切地朝着无穷黑暗的地方奔去……
周遭仅剩下了祂。
闻泽宁觉得这是意料之中,却很生气。
自己遇到了危险,但祂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宁宁……”闻泽宁还在思考植物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祂的声音,祂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帮着闻泽宁穿起了衣服。也许是为了放血方便,先前老蒙特他们,直接扯掉了闻泽宁上半身的衣服。
祂的触手冰冰凉,触碰上闻泽宁的皮肤,互相之间,却都觉得一片火热。
闻泽宁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也许脸也是红的,此时如果祂想做点什么,自己肯定没法儿拒绝……但祂却只是认认真真地,想把这如同破布一般的衣服,遮住闻泽宁的身体。
“宁宁,我很担心你。”祂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我知道。”闻泽宁当然知道,如果祂不是担心自己,先前萨尔主教发难的时候,也不会那样及时地出现。
不过祂也应当是不担心的……
那晚自己被怪物追撵了一夜,也不见祂出现……
闻泽宁会这样直白的回答,显然是出乎祂的意料,祂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清理祭坛的符文,以及那个召唤到一半的怪物。
祂将闻泽宁搂住,捂住眼睛,祂的另一半身体还保持着触手的形态,直接生生将那怪物撕碎、吞噬,好像很害怕闻泽宁看见祂可怖的一面一般……祂全然忘了以闻泽宁的精神力强度,眼睛已经不是获得画面信息的唯一途径了。
腥臭的气味不停地从鼻腔传来,再结合着精神力的观看到的场景,闻泽宁默默趴到了祂的胸口。
老蒙特他们制成的符文,不知道是怎么弄得,像是嵌入了精神,祂的清理过程非常疼。
“宁宁别怕,我在。”祂察觉到闻泽宁的难受,很担心地说着,只是祂又搂紧的触手,暴露了祂的紧张。
闻泽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祂处理完这里的事,祂像是察觉到闻泽宁的情绪一般,把搂抱的动作换了换,用祂不知道什么地方唇,轻轻地吻了上来。
时隔数月,带有安抚性质的亲吻,神奇地让闻泽宁精神放松了下来。
换气的间隙,闻泽宁撇到了一眼,刚刚还大杀四方地黄色小花,已经将花盘转了过去,背对着他俩,像是不忍直视一般……
花了比预计时间要久的功夫,才处理完这处祭坛的东西,祂带着闻泽宁,重新回到小二楼的家里。
在战火洗礼之下依然安然无恙的房子,是祂送给闻泽宁的礼物,祂轻车熟路地直接到了卧室,把闻泽宁放到床上。安置好的下一刻,祂就想跑,却被早有准备的闻泽宁轻轻一拉,拽进了被子里。
闻泽宁强势地说:“继续!”
祂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缩着不敢动。
闻泽宁又说:“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好了,现在祂连走也不敢走了。
祂小心翼翼地问:“宁宁,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泽宁眉眼一挑,仿佛是在看笑话一样地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