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宁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竟然能和这个怪物,相安无事地住在了老宅里。
在老仆人闻达在的时候,祂保持着人类的外表, 当着一个乖巧的小青年。让打扫房间, 就打扫房间, 让清理农场草料,就清理草料, 勤快又干活利索。
在闻达看不见的地方, 祂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伸出虬结粗糙的触手, 一个人干几个人的事, 效率很高。
闻泽宁总要紧张祂会不会一个没藏好,把闻达给吓一跳,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整间房子的活物, 把无所事事的猫咪军团都算上,祂也就在闻泽宁面前露过陷, 之后都装得人模人样。
其实大概还是有活物发现了祂的秘密。
睡在两人卧室的黑猫将军,虽然长得古怪丑陋, 但闻泽宁把它抱上床,晚上带着一起睡, 顺便提防那只怪物的“夜.袭”。而在闻泽宁深夜睡熟后,祂就会偷偷抱走猫, 变成自己睡在床上。
以猫咪的警觉性,必然是发现了。
再加上两个人无声的折腾, 让将军夜里时长休息不好,再加上先前鸟雀攻击祂的时候,黑猫将军其实是在场的。
“你是不是知道祂的身份了?不然, 你怎么最近都躲着祂……”
在书房里修补被血污弄坏的书籍,闻泽宁忍不住跑神,顺手撸了一把路过的黑猫。
将军用它丑兮兮地猫脸“喵”了一下,像是能听懂闻泽宁的话一样,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再点点猫头。
祂被闻达喊去搬运木材了,农场的木栅栏需要重新修正,在闻达眼里,“薄荣”就是一个好用的免费劳动力。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可能是闻达总是会给祂讲闻泽宁的事,所以祂倒是很听闻达的话。
闻达也很欣慰,他表示:“小男人也就这点好处了,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祂赞同地说:“是啊,白天干点活根本不算事!”
接着祂通过精神力链接,给闻泽宁传达了另一个意思——晚上祂也可以干活。
闻泽宁:……
“宁宁,我和他没有什么区别的。记忆我全都有,身体我也保存得很好,甚至灵魂也成了我的一部分,为什么要把我和他分开来看呢?我就是薄荣啊。”
祂试图说服闻泽宁。
记忆、身体、灵魂都是薄荣的,甚至说话做事,行为习惯都相似,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呢?
闻泽宁感觉自己被祂动摇了。
闻泽宁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祂救过自己的次数更多,明明祂是这么的合适,对自己的感情与薄荣一样的炙热。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相处着,自梵蒂斯港而起的大雾,开始消散了。
闻泽宁也收到了老罗蒂尼院长寄来的复课通知书,只是老院长同时告诉他,学校家属院的空房子,在大雾期间被冈瓦纳城市长征用了。而闻泽宁因为得到了一笔政府赔偿金,所以更没有理由去和更有需要房子的难民争抢。
因为同步签署了不把当天所见泄露的保密协议,政府所给的赔偿金相当可观,可观到不管是闻泽宁去重新买,还是去原地重建,预算都相当充足。
“怪物Lorry”的死,给希尔男爵打击很大,他疯得很彻底。希尔男爵没法儿说出当天看见祂的事情,闻泽宁忍不住跟着松了口气。
闻泽宁现在的麻烦就是,他需要尽快去看一间房子,否则他就要为给学生上课,而每天往来于乡下和市中心了。
祂知道这件事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大方表示:“我可以接送宁宁啊,保证不会耽误上课时间。”
“你想让自己的身体,也和Lorry一样变成警局冷冻库里的收藏品吗?”闻泽宁知道祂想做什么,就像祂在自己昏倒在车站之后那样,祂会用祂的能力,直接把自己带到乡下老宅。
这种在人类社会可以当做异端存在的能力,并不会因为祂是神秘又不可言说的异教徒所信奉的神明,就不被普通人被排斥。就像哨兵与向导,也是经过了无数流血牺牲事件,才得以与普通人和平相处。但即便是已经广为人们接受,在哨兵和向导出现的场合,依然会被人们围观。
而祂若是暴露能力,不管祂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人类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不可控的东西就是危险的。
在三百年前,王朝战争发生之前,哨兵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控的存在。
在紫荆花王朝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消灭哨兵的时候,就转变了思路。王室发现了哨兵的弱点,不管哨兵多么强大,他们都需要向导来约束。而战斗力较弱,性格也相对温和的向导,就是控制哨兵的钥匙。
三百年前,紫荆花王朝的王室建立了高塔,建立了体系完整的向导培养学校,经过多年努力,原本危险的不安定因素变成了王朝统治的基石。
普通人能和异端和谐相处,但祂被普通人接受,绝对不是现在。
闻泽宁很清楚这一点,教训祂的时候,语气略微嫌弃,可是意思很明显。
与长着榆木脑袋的薄荣不同,祂能轻易察觉出闻泽宁的情绪变化,听到闻泽宁这么说,祂并未沮丧,反而眼睛一亮,大着胆子爬上了闻泽宁的书桌。
祂用一根触手支撑着身体,不去压坏闻泽宁的备课手稿,却让闻泽宁必须得正视祂的眼睛。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就好像即将亲吻的恋人,祂认真地说:“宁宁,你就是在担心我吧,你是在意我的对叭。”
闻泽宁忍不住脸上泛红,他抗拒地表示:“不要胡说。”
“宁宁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就是薄荣呢?我和薄荣做交易,我成为了他。”
祂用精神力入侵了闻泽宁的意识,在闻泽宁的脑海深处,发出一句人类的发声器官,绝对无法念出的音节,像是一声呢喃,又像是另一种语言。
没有任何证据,闻泽宁却知道,这是祂的名字,一个不可言说的邪神本名。
“我作为人类的时候,名字叫做薄荣,不过宁宁你可以知道我的另外一个名字。”祂将手覆在闻泽宁的手背上,轻柔地像是在捧着一片羽毛,又珍惜地像是在对待无价宝石。
人类的发声器官无法复述的声音,被祂用精神力,深深地烙印在了闻泽宁的脑海中。
对邪.神了解得颇多,闻泽宁能够感受到祂交托名字的慎重。
这次谈话后,闻泽宁放弃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也没办法说服祂,两个人错位的认知注定没有结果。
闻泽宁安静地在书房备课,做着开学前的准备,在他准备离开乡下的前一天,他终于收到了来自老蒙特的包裹。
包裹里都是先前那位古怪的牧师汉克斯,拜托闻泽宁帮忙寻找的玻璃器皿。当然,作为寄给朋友的包裹,里头还放置了一瓶好酒,老蒙特的信笺上写着:“我亲爱的朋友,祝你生活幸福,希望未来还能时常见到你。”
这封信笺很普通,像个普通的便条,但是检查物品的闻泽宁,意外发现寄来的酒瓶上雕刻着一行字。
“送给挚爱——Dalton”
轻轻晃动瓶身,纯净地酒液移动位置,还能看见上头的心形图案。
祂就在旁边盯着闻泽宁拆包裹,祂的视力显然不差,距离并不会影响祂看清酒瓶上的字。不过祂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只是放出了帕帕尼,吸引走了闻泽宁的注意力,接着用不知从哪儿伸出的触手,将桌案上的酒瓶直接顺走了。
“这是那对兄弟送来的吗?”
祂不太流利地念出了落款,多尔顿兄弟,那对觊觎别人伴侣的兄弟!
闻泽宁想了想,好像除了多尔顿兄弟,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给自己送这样的酒了。
尤其是龙舌兰这样名贵的酒,也就那对兄弟的财力可以支撑他们的挥霍,于是闻泽宁顺手从触手上取下酒瓶,转身去了放酒的地下酒窖。
作为价值不菲的名酒,它值得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头。
“宁宁,你就这样收下了吗?”祂不可置信地看着闻泽宁。
闻泽宁顺手从酒架上,取出另外一瓶酒,顺口回答道:“对啊。”
“他们这是对我的挑衅!老师,你是有伴侣的人!”祂此时跳脚的样子就很像薄荣。
“这酒很名贵的,酒瓶更是不可能轻易往上头刻字,所以这酒大概是他们祖上某位Dalton先祖刻的。”闻泽宁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酒瓶,跟祂解释道:“这是回礼,只要当没发现那字就行了,况且这是老蒙特送来的。”
在关上酒窖大门前,闻泽宁对祂警告道:“不要试图偷酒。”
闻泽宁将包装好的酒放好,打算找个时间送给老蒙特。闻家历代家主都不喜欢收藏酒,但是却会购买大量的酒放于酒窖之中,故而闻泽宁这瓶酒虽然不名贵,却很有历史,价值与那瓶龙舌兰,也相差无几了。
祂觉得道理自己都懂,但还是想找机会砸了那酒。
祂的想法没时间去实施,祂就被打发去给汉克斯牧师,送他需要的玻璃器皿去了。想到那个“有趣的人类”,祂勉强将注意力,从有人觊觎自己伴侣这件事挪开了,转而笑了起来,眯气眼睛,敲开了乡下教堂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今天养猫了吗 灌溉营养液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