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 气氛诡异得可怕。
王晋看着林沸拉着程之骄在他们对面坐下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没好气地把表情略微扭曲的盛星强行拉下去坐好，悄声道：“盛星, 算我求你了，好好配合我这一次吧……要不是因为你, 我也落不到这一步啊！”
盛星白着脸瞪他。
王晋也有些尴尬, 这一次他们算是真闹翻了, 别说他们，现在整个宿舍的人都在对他们两人敬而远之。
把私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何况他们还是过错的那一方, 谁还敢像之前那样亲近他们？
王晋心里清楚, 盛星愿意答应他的请求也不是因为重义气，他是知道如果自己被林沸起诉成功，那他王晋破罐子破摔, 绝对会把被盛星一起拖下水，到时候把盛星害室友吃官司的事弄得学校人尽皆知, 大家都别好过！
王晋到底是个学生, 以前目中无人, 栽了跟头也知道害怕, 警告地碰了碰盛星就装模作样地拿起菜单问他们要吃什么。
没人出声, 王晋正要再问一句, 就听林沸道：“你先随便点吧, 也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这就是直说懒得和他们多待了。
王晋脸色发青，叫来服务员点菜。
盛星全程愤愤地盯着林沸和程之骄, 手都快把筷子掰断了。
林沸取下围巾，又帮刚要动手的程之骄把围巾取下，两人挨得很近, 程之骄难掩开心地看他。
盛星拳头捏紧，待服务员走后，再次迅速站了起来，他强忍着没把桌子掀翻，指着程之骄：“让他出去。”
林沸表情瞬间冷了下去，他还没出声，程之骄就毫不客气道：“你滚。”
嗓音发寒，两个字带着十足的厌恶。
盛星气得脸都白了，瞪向林沸。
林沸淡定喝水，道：“你想走可以走，我也没有非要谈下去的想法。”
“哎呀盛星！”王晋顿时急了，“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他在就在呗，又没人拍照你怕什么？”
“我才没怕！”盛星控制不住吼起来，面色难看至极，“我他妈才不怕他！！！”
王晋被他吼得傻眼，回过神后脸也沉下去，心道盛星这狗东西别是要中途反悔吧？
这家伙现在简直是个不定时炸/弹，王晋不能等下去了，强行把盛星摁下去，也不多说，看向林沸就道：“林沸，网上的道歉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当面再次真诚地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去捏造、散播一些子虚乌有却对你造成上伤害的话，我、我以前真的是晕了头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林沸没吭声，转眼看向盛星。
王晋要急死了，小声催促他。
盛星紧闭着嘴巴，脸惨白一片，怨恨过后，又用一种失望无力的眼神看着林沸。
林沸巧妙地瞥开眼，看向脸色很臭的程之骄，觉得好笑，一下转变态度，好声好气地问：“等会儿还吃食堂可以不？”
他们折腾完，也没什么时间吃顿大的。
对方原本像个盯着仇敌的豹子一样盯着盛星，随时打过去的姿势都准备好了，听到那句话一下怔住，像是没想到林沸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都忘了回话。
林沸瞧着他，要继续问，对面的盛星再也看不下去了，“嘭当”一下摔了个杯子：“你够了吧林沸！”
外面的服务员被响声惊动，连忙进来问怎么回事，王晋满脸堆笑说没事，杯子等会儿会赔的，他们自己收拾。
“……”
好说歹说把服务员劝走了，门重新关上。
这边忙完，那边又火起！
王晋迅速拉住要去林沸跟前地盛星，又连忙对蓄势而发的程之骄摆手：“都、都别伤和气嘛……”
盛星不顾他的推拦，真要被气疯了，指着林沸痛声道：“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对我啊？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那句话一出，林沸先是微愣，随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果真笑了一声。
“盛星，我之前说你有病是气急了胡说，现在，我是真的觉得你有病。”
“你说什么？”
“你不是一般的有病，你还很恶心，”林沸站起身与他坦然平视，“在你利用我们过去的事在网上践踏我前，你或许还配提一句过去，现在你怎么还敢提？你的大脑是选择性忘记自己做过的事啊？”
他目光灼利，咄咄逼人，刺得盛星再没了半点儿自信，心也被刺得慌极恐极，最后几乎哽出声来：
“你不能忘了！是我！是我当年把你救出来……他们排挤你！讨厌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只有我！只有我！你都忘了吗？”
林沸没反驳他的话，很平静地看着他。
盛星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他，连忙继续示好道：“明明，我会跟你道歉，但你让他走，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很多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之骄这下忍不住，白着一张脸要过去，他想让这个人闭嘴，最好把他嘴巴狠狠捂住！把他扔得远远的！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明明面前……
他怎么可以诱惑明明，他怎么可以……
程之骄失控了，好在林沸一眼就看出来，提前伸手扯住对方衣角，打断盛星那句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是我见的那样。”
“……”
林沸心都在程之骄身上，安抚大型动物一样慢慢把男人拽回旁边的座位上，随即扣住他的手，看他那副慌张又憋屈的委屈样子，心都疼了，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一时忍不住说了句“哥哥乖，马上结束”。
程之骄反应巨大，表情完全变了，耳根也红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幽幽转向他。
如果不是这边有人，林沸简直想狠狠地rua一下他的脑袋。
越来越可爱了可怎么得了？！
盛星看着他们两人间的小动作，又气又恨，差点又要摔杯子，这次还想摔到对面，及时被王晋拦住了：“你疯啦？！”
“……”
林沸安抚好程之骄，也不想跟他们兜圈子，直言道：“现在还剩盛星的道歉和照片，也没其他事了，咱们就快点儿结束吧。”
王晋忐忑不安地瞥他：“盛星，咱们来前可都说好的啊！快点儿……”
盛星脸色铁青，他现在已经看出来此事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动作僵硬地坐了下去，像是努力克制着愤懑与耻辱，极其不情愿，半晌后死死盯着桌面，嘴巴里总算是艰难蹦出字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伤害你，我错了，林沸。”
一句话说完，眼睛就红得彻底，紧握的拳头捶了椅子一下，恨声道：“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林沸反应淡淡，已经完全不吃他这套，“照片还没卖我，开个价吧，不夸张就行。”
“……”
程之骄没想到林沸还会来买自己疯狂想要买断的照片，彻底激动起来，手都兴奋地抖了两下，忙不迭地把身上的所有卡都拿出来摆在桌上！
林沸：“……”
王晋：“……”
“你……”盛星从没被这么羞辱过，刚要抄椅子就被王晋一个海扑压下：“哥！我叫你大哥行吗？别折腾了，都到最后一步了，咱们好说好散成不成？买你照片可不得拿钱么？咋了嘛……”
盛星体力并不比王晋差，但王晋重，又拼了全力压制他，他根本挣脱不了，一双恨到极致的眼怒视那两个人。
林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多少钱？”
盛星崩溃了，在林沸身上接二连三的失败让他没法不崩溃：
“林沸，你这样对我？！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
林沸对他的恨意无动于衷，并表示无所谓：“在你能成为我最好的朋友那天起，就该知道，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
盛星面色一僵，几秒后，忽然死鱼一样往桌上一趴，不动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
那天，就在他跑出去用力拉住林沸的那天，林沸是准备转学的。
他之所以要转学，是因为动手把那个排挤他的头头打得几天不能上课，后来见了他就躲。
那时候才初一啊，他第一次打人，就下那么狠的手……
这么多年他，他几乎要沉溺在林沸那几乎好到没有原则的对待，他把一切当作理所应当，以为永远不会失去，他算计、利用、为所欲为……最后彻底把自己推出了林沸的世界。
他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当初明明费劲了心思……
对，连最初的那一步，他都错了的……
林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正要提醒盛星照片的事，就听对方闷声哽咽道：“我可以全部卖给你，不留任何备份，网上看到也不会保存！但是我不要钱，我……”
“除了钱，其他的任何都不用商量，我也没给你留下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吧？”
“……”
王晋心累地正要再劝盛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谁知还没开口就听他痛快道：“好。”
这下换王晋有些意外了，直到盛星真的报了一个合适的数字后才松了口气，放开他坐会原位。
盛星依旧趴在桌上，服务员进来上菜，似乎也查觉到氛围不对，摆放好盘子就关门离开。
林沸没让程之骄出钱，他将钱直接转了过去，起身拉着他家程美人转身离开。
开门的时候，后面的盛星似乎笑了声，突然说：“林沸，所有人都觉得你特有劲儿，特容易开心，对谁都热乎乎的……但他们都不知道你心有多硬！我以前就该知道的，你心多硬啊，以前恨你妈妈，为了不见她连出国都避讳，甚至飞机都不坐……现在轮到我了是不是？！”
林沸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滞住，两秒后他就把心底的情绪压下，头也不回，有些好笑道：
“盛星，你到底为什么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跟我妈比？”
“……”
“我有时也会怀念我妈，但你觉得，我会怀念你吗？”
“……”
“显然不会。”
……
林沸恨过妈妈，可再恨，也没办法不爱妈妈。
妈妈的温柔是真的，妈妈的爱也一直是真的。
只不过最后把对他的爱转到了另一个孩子和另一个家里……
他不见妈妈从来不是不愿见，是因为妈妈说，他是她的负担。
很小的时候，妈妈为了带他，拒绝了很多该有的聚会，因为他要去游乐园，因为他要去吃某家很好吃的炸鸡，因为他不喜欢某个偷偷掐过他的富太太……
只要他说不喜欢，妈妈就笑着说不去。
爸爸不容易，妈妈不容易。
所有人爱着他的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不容易。
他被生下来，衣食无忧地长大，有人愿意呵护他，他的爱一直都比恨要多得多。
林沸以为盛星是懂的，初一最要好的时候，他还曾苦恼过为什么没有很小的时候就和盛星成为好朋友呢？
就像盛星那段时间所说的，他们确实不是一类人。
如果不是因为初一那件事，或许永远……永远都不会成为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熊猫眼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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