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沸陪着他们玩了一整天,精疲力尽,本就以为天黑后就该散了,沈泉又吆喝着要去吃附近那家麻小。

  一行人吃饱喝足分别时已经快十点了。

  中途他瞥了程之骄几眼,对方基本没怎么吃,时不时喝杯酒,话也少,坐在那儿跟尊大神一样,快散席时脸上微红,像是喝多了。

  林沸身边一个男生忽然跑出去抽烟,他没在意,继续剥小龙虾,正吃得开心,旁边的空位就坐来了个人。

  程之骄一脸微醺,垂着眸子瞥他。

  林沸怔住,立马往里面挪一下。

  对方蹙眉,瞬间也往他那边挪一下。

  “……”

  桌上热闹,沈泉正兴致勃勃跟他们炫最近收的爱车,嗓门挺大,其余人都捧场,没怎么注意角落的情况。

  林沸一脸防备:“你干嘛?”

  程之骄低着脑袋,继续往里挪。

  林沸忍不住推他,压着嗓子:“你挤得我椅子都到头了!”

  对方停下,低头看他椅子的确没处再跑,这才满意似得坐正,继续偏头看他。

  林沸皱眉:“我是哪里又惹你了?”

  程之骄突然扭过头去,抬手去拿小龙虾,很认真地剥起来。

  林沸拧着眉头不管他了,继续吃自己的,可吃了没一会儿,碗里多了只被剥好的小龙虾。

  剥得很磕碜,一看就知道平时没自己剥过。

  林沸表情很精彩,扭头看程之骄,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程之骄却在认真又努力地剥第二只。

  林沸缓了缓,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心平气和说话:“你酒量怎么这么差?醉的连人都不认了?”

  对方顿时侧过眸子,声音比他的还要低:“认……”

  林沸:“我谁?”

  程之骄看了看他,表情微微一慌,嘴巴绷直不说话。

  林沸嘴角抽了抽,不打算继续跟醉汉交流了。

  下一刻就听对方开口:“你……是不是有病?”

  林沸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你哪哪儿都有病!”林沸炸毛了。

  程之骄抿唇不说话了,睫毛颤了下,像是受了委屈。

  林沸气得不行,狠狠斜他一眼。

  他本来想着等抽烟那人抽完回来就好了,结果对方进门一看占自己座的是程之骄,二话不说就去了对方先前的位置。

  林沸:“……”

  好在在程之骄剥第三只虾的时候,杨叔的车来了。

  是林沸提前半小时给对方打的电话。

  大家正好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一起出的门。

  程之骄喝醉了,整个人显而易见的不是很清醒,沈泉要扶他,他硬是冷着脸死活不让人碰。

  林沸和沈泉等人告别后就上了车。

  他坐在副驾,车子行驶时瞥了眼后视镜,沈泉和程之骄还站在外面,前者在跟后者说话,笑得分外精明,伸手像是问他要什么东西……

  应该是生日礼物吧?他也不感兴趣。

  这夜林沸睡了个好觉,睡前还特意去看了看外面的月亮。

  不是圆的,平时也只有每个月中旬那两三天会看到圆月。

  像他猜测的那样,这一夜又没有变身。

  林沸自以为很稳妥地在日历上把下个月的农历十五十六那两天设置了提醒。

  早上他随便吃了点就赶去车站,在候车室坐下没多久,眼角余光就扫到了一个格外眼熟的人。

  他微愣,用力眨眨眼睛就又看过去,表情立马变得极臭。

  林沸觉得自己是一头栽进煤堆里,倒霉到顶了!

  程之骄看到他时并不意外,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林沸本来不想理他,可到底没忍住:“沈泉也是住俞城吧?他没把你带回去?”

  他的主动开口似乎让程之骄有些意外,愣了两秒才回了句嗯。

  林沸回想着昨天,沈泉这人其实挺会来事儿的,不至于把陪自己过生日的人扔在这小地方才是。

  他又瞟了程之骄一眼:“是你喝醉后惹到人家寿星了吧?”

  昨晚他自己都差点被程之骄惹毛。

  对方突然蹙眉没再说话。

  林沸当他默认,也不吭声了。

  很快开始检票,两人在同一个车厢,不过幸好离得比较远。

  林沸拿出手机消磨时间,没多久就看到程之骄的身影从旁边经过,去了卫生间。

  他没当一回事,继续玩射靶子的小游戏。

  十来分钟后,程之骄再次从他旁边的路道走过,他依旧玩自己的。

  直到又二十分钟后,程之骄又一次从他旁边走过去去往车厢尽头的卫生间……

  林沸收了手机,好奇地看向他的背影。

  等对方出来时,才想到可能是尿频,一下就没憋住笑,乐都肩膀都在抖,视线相撞时立马捂住嘴巴。

  男人穿着换季的黑色风衣,身形挺拔,英俊的面孔微微板着,视线在他身上落下又绕开,一步步从他身边走过去。

  林沸特意记了下,车上两个小时,程之骄足足上了六次卫生间,最后连前面的阿姨都忍不住问他:“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声音很大,林沸听得清楚,他看到程之骄耳根蓦然红了起来,突然看向自己,薄唇一抿,攥着拳头回了座位。

  好像生气了。

  跟他碰上又什么时候没在生气呢?

  一出车站林沸就屁股着火似得远离是非地。

  学校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白天上课,晚上跟室友打游戏,偶尔参加一下系里聚餐,只要注意避开程之骄,日子还是一样过。

  就是没再接到盛星的任何电话和短信。

  对方是真的要和他绝交。

  想到这儿林沸心里那疙瘩就难受,没法疏解。

  这天夜里他早早睡了觉,可能是因为心事太多,没睡安生,做了个梦。

  梦到了少年时的程之骄,还是那天的婚宴上,不过由白天变成了黑夜。

  一轮圆月当空。

  年少的程之骄在让他滚后又莫名其妙地大闹脾气,宴会上没人敢接近他。

  哪怕在梦里,林沸重新看到这一幕还是来气,当年的伤心也一直留在心底,白着脸就冲过去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少年从始至终都在闹脾气,不停让他滚,语气带着莫名的恨意,偏头不看他,眼尾湿润,似乎落了泪。

  林沸一瞬僵住。

  他还没来得及去问,人就醒了。

  却不是躺在宿舍的床上。

  林沸在一个很幽暗的房间里,刚要说话,嘴巴突然就吐出了泡泡,几条漂亮的银龙鱼在他眼前游过,还有一条在轻蹭他……

  林沸:“!!!”

  然而惊吓并未就此停止。

  隔着玻璃,他抬眼看到了鱼缸外面的程之骄。

  男人像是刚洗完澡出来,凌乱的短发还微微湿着,也不知之前做了什么,耳根红着,眼角也红着。

  他正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一张照片,魔怔了似的,语气偏执又可怜:“我想看你,我每天都想看看你!可你不好!你不好!你从来不看我!你从来不在意我!”又更加难过起来,“不,你最好!没人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