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燕北城,便越是能够感受到燕北和国都的不同,这边的气候比起国都更冷,城镇看起来也更加荒凉萧瑟。
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需求,宁萱和傅南星等人便一直在赶路,中途还换了三次马匹,这才比原定计划快了几天抵达燕北城。
宁萱心里记挂着事情,平安抵达燕北城之后,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没有见到九部成员,没有拿到预知星仪的碎片,宁萱便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跟随宁萱和傅南星一起抵达燕北城的还有将军的三个亲兵,他们也没想到宁萱小小年纪,竟然在如此辛苦的路途里熬下来了。
“公主殿下?”傅南星注意到宁萱苍白的脸色,让人帮她牵着马,伸手准备扶她下马。
宁萱看着远处的燕北城,刚松了一口气,眼睛就冒起了星星。她的身形晃了晃,强打精神,也没有逞强,刚握住傅南星伸过来的手,原本想要借力下马,结果身体不受控制,直接倒了下来。
好在傅南星早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适时接住了她。
“快,快找军医!”
好在宁萱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过度疲惫,又因为对这边的水土气候不太适应,这些天的吃食跟国都那边无法相比,刚到燕北就倒了下来,只需要好好调养便可。
宁萱这一昏迷,便睡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正是夜晚。
她的脑子还有些迷糊,睁眼看不到光线,周遭一片黑暗,心头突突直跳。
呜咽的风声自没有关好的窗户吹进来,听起来越发凄凉,好像有谁在偷偷哭泣。
宁萱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周身发冷,身上所盖的被子不是她熟悉的材质,床也不是熟悉的床,而且整个房间都是陌生的气味,凉得可怕。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背靠着墙壁,忍不住发抖,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时候,她这一方小天地被柔和的光芒照亮了。
宁萱垂眸,看见她手腕上所戴着的“鲛珠”正在散发着光芒,这光芒没有温度,却让宁萱心头多了几分暖意,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颗珠子,又怕挡住它的光芒,便只是轻轻拨了拨珠子。
心情因为这颗珠子的光芒稍微平和了一些,止住了战栗,但她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头晕得厉害,而且嗓子干得很,咳嗽了两声。
“咳咳。”
宁萱咽了咽唾沫,嗓子眼都快冒烟了,甚至想要干呕。
她举起手腕,用珠子的光芒去照亮她的路,好不容易才摸到桌子上的水壶。
这边的水质不好,里面有股奇怪的味道,宁萱忍住自己的恶心,硬是给自己灌了两杯水,这才像是活过来了。
“咳咳。”但是她的咳嗽却没能止住。
这时,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宁萱这头的动静。
“公主殿下?”门口有人敲了敲门,举着灯等候在外头。
宁萱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嗯,进来吧。”
外面的是将军府的侍女,她们知道宁萱的身份,却不了解她的习惯,自然也没有想过她会怕黑,要给她留灯,听军医说她可能会睡一天一夜,值夜的人便打起了瞌睡,没想到宁萱在这个时辰醒过来了。
侍女按照军医的吩咐,给宁萱温了药,服侍她喝下之后,便站在一旁,努力忍住呵欠,等待宁萱的吩咐。
宁萱听侍女说她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心里憋着一股气,自己跟自己暗自较劲。
原本是为了加快速度赶到燕北,早日与探灵卫会和,没想到却因为她的身体,反而耽搁了行程。
“傅南星呢?”宁萱询问道。
在宁萱昏迷之后,傅南星心急如焚,听军医诊断过后,才放下心来,给国都的太子去信,报告他们已经顺利抵达,然后他便去整理前往北境与九部成员会和的队伍,争取宁萱身体一好就能够出发。
跟随在傅南星身边的将军亲兵看着一直赶路的公主倒下了,傅南星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的计划,不禁在心里犯嘀咕。
他们都以为傅南星对公主动了心思,他们将军的孙儿和公主在一起,从身份上说起来,也并无什么不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现在看傅南星的样子,又不像对公主有意思?
“世子难道就不担心公主殿下的身体吗?”和傅南星相熟的那位亲兵凑近去问傅南星。
傅南星瞥了他一眼,又往将军府的方向看去,宁萱此时正在将军府里休息,但他在军营里,自然是看不见将军府的,只能看见一片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
“我又不是军医,我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把她心里挂念的事情先完成了再说。”傅南星撸起袖子,继续调整队伍人员。
身后的三个亲兵互相对视,其中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亲兵拍了拍身旁刚刚那个问傅南星的亲兵,说:“老陈,听到了吧,咱们世子是干实事的人,跟国都那些擅长花言巧语的小白脸可不同。你学国都人那套,怪不得在边境十年了都没娶到媳妇,倒不如向世子取取经。”
老陈抬脚去踹说话的大胡子。
两人从打闹变成切磋,而且武力值不相上下,有来有回的,打得十分精彩,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好!打得好!”围观的众人没什么娱乐,看他们打架也算是娱乐了,打到兴致来了,甚至会给他们叫好。
傅南星也在围观之列,这些天他的神经也一直在紧绷着,担心宁萱出事,但是他们的安全,好在现在到了他熟悉的燕北城,可以放松一些了。
“咳咳。”咳嗽声让傅南星回过神来,他转头去看,隔着人群只能看见一抹红色的衣角,但他非常确定人群后头的人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傅南星转身往后走,他拨开人群,果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宁萱。
宁萱前几日在路途上才过了生辰,小姑娘身材娇小,披着带毛边的红色披风,兜帽衬得她的脸不过才巴掌大,生病还没好全,火把的火光照着她的脸,也没什么血色,就是一双漂亮的眼眸异常明亮,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我听将军府的人说,你傍晚吃过饭之后,就来了军营。”宁萱看向傅南星,她的眼神他很熟悉,跟以前在夫子考她功课时,跟他对答案的眼神一模一样。
看热闹的那头又传来了一声声叫好声。
“嗯。整理前往北境的队伍。”傅南星走到宁萱面前,替她把没系好的披风重新系好,然后又整理好她的兜帽,确认她不会被冷风吹到,这才双手环胸,领着她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
宁萱跟在傅南星的身旁,傅南星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来,两人虽然身高有所差别,但步调基本一致。
“对不起。”宁萱忽然的道歉,让傅南星愣了愣。
他盯着宁萱,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高兴。
宁萱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这回是我太高估了我的身体素质,以为我既然能熬过前几天的路途,那么连夜赶路也不成问题,结果我的身体告诉我,我想得太美了。”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起,傅南星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过。
傅南星“啧”了一声,从她身上转开视线,望向前面那片大水塘,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要强的姑娘。你若把我当朋友,就别再跟我道歉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相隔了半米,宁萱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些,用手肘碰了碰傅南星。
“我当然把你当朋友啊,我们同窗六年,你见过我在书院里,除了云阔之外,还对谁这么好吗?我每次回书院都给你带小厨房的糕点,父皇赏赐的那些好玩的,第一时间跟你分享,这还不算把你当朋友吗?”
傅南星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宁萱没得到自己满意地答案,又往他的方向挪了半步,“话说回来。虽然你与我同行是在计划之中,但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一句谢谢。如果不是有你在中间调和,我们不会这么顺利到达燕北。”
在宁萱没看到的地方,傅南星也有在暗暗警告队伍里那些亲兵,而且他很给宁萱面子,作为将军孙儿,又是前途无量的世子,事事都以宁萱为先,即便远离了国都也是如此。
傅南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宁萱,然后伸手去探宁萱的额头,“你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全?赶紧回去休息吧,净说胡话。”
宁萱拍开他的手背,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她想得很清楚,这次出行,离开宁国,前往北境,所要承担的危险不小,众人必定会以保护她的安危为先,毕竟她是宁国公主,而且还要接回预知星仪的碎片。而傅南星与她一起出行,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为她,为了宁国冒险。
傅南星对上她灼热的视线,不自然地别过脸。
“若是要道谢,我亦未曾与你道过谢。”
谢谢她在他刚到国都,书院众人排挤他,用过分的手段对付他,冷嘲热讽他是来自燕北的土包子时,向他伸出手,将他纳入她的“朋友”之中。
他想,即便过去再久,他也会记得六岁的公主殿下带着段云阔,拉开欺负他的众人,拦在他的面前,为了威慑他们,还差点将鞭子甩到她自己身上,奶凶奶凶地对着众人说:“谁也不准欺负同窗!”
虽然对于她来说,他并不是特殊的谁。
作者有话说:
输入法不太好使,没赶上更新。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