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十里锦>第五十四章

  我跟着南景予回到司星宫外时,大批的仙人正从宫门出来,或窃窃私语,或谈笑风生。

  这一趟去指仙峰去了太久,估计司星师傅都不得不散席了。

  我正欲往前赶,南景予却调头走,却是连碰都不想去碰面自己族中长老的样子。

  想到他不过是在应付一场逼婚,我就落寞,脑海里还在反复出现之前那个指仙山的身影,同眼前的背影重合,真真假假,似真非真更恼人。

  如果真是南景予,又或者是凡人宋兰景……为什么如今他明明记得那些事,也可以冷漠成这样。

  我悻悻走回宫内,等待着司星师父训斥,然而她老人家坐在藤椅上揉了半天太阳穴,第一句却是——

  “天界的太阳神才在婚事上受了溃击,天帝天后震怒。十里,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是不要多插手太阳神的事。”

  我愣然,同身边两名早就叫回来的跟班宫女对视一眼,不禁心虚。

  “怎么会是震怒呢,”但还是为她所说的话而感到诧异,“我以为天帝天后该是为此难过……”

  “天帝家事,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她严肃打断我,眉宇间都是忧色忡忡,“不过你同南君的婚事,可能要因此推后了,现在天庭总要为魔界挑衅的事而忧心,天帝无奈,都要派兵去剿魔窟了。”

  “剿魔?不可以!”现如今听见仙界与魔有关的事我便不觉激动,待司星师傅疑惑地看我后又赶紧绵软下语气,“天庭怎么可以没有证据证明是魔界先挑起纷争,就贸然去冒险呢。”

  她点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而且,有一件事我也不知该不该现在就告诉你,”一句话又将我勾起,“天帝不过是有所准备着攻魔,但朝堂之上,弱水神女奏请推举战神带兵。”

  我蹙起眉:“战神?”

  “自很久以前,战神便是由东皇一族继承,不过在一人的推卸下,无人再继,”她于我隐隐的不安中终是定定道,“这个人就是尧华南君。”

  同我所见所闻,都很好的对应上。

  “果然是这样……”我不知什么时候已慌了神,想着当日南景予连虎符都可以交给涟漪的场景,以及我徒劳的阻拦还历历在目。

  “怎么了,你有事瞒着我?”或许是彻底慌乱的神情叫司星师父起了疑惑,她一眼凝向我,问。

  涉及天庭大事的见闻,我不得不承认还是忐忑于开口的,但再三权衡,还是觉得该一吐为快:“不,师父,我若是现在对你说,我曾亲耳窃听到,弱水神女要对弱水过去的遭遇复仇的话,你可会对天后说?”

  话一出,便被那藤椅上的人坐起身一瞪。

  “是吗,果真有这样的事,”司星师傅看我一下坐到身旁,双眸微眯成缝,别开头看向不远处的花园,又幽幽道,“其实过去在对弱水一族的处置上,天帝自知有愧,没想到,有些人的心思反倒狠毒起来……”

  天庭早有担心弱水一族会不服天庭管制,只是再安抚一个心存怨恨的神位,也不能安然。

  不出数日,魔君罗睺亲自杀退入魔境的仙使,同时还大加斥骂天庭跨权,消息一出,魔仙两界上上下下都掀起轩然大波。

  大殿之上,伤残回来的仙将愤懑地倾吐着交界处的情况,天帝当场怒而重拍了文案,早已整装待发的军队便直朝魔界发去。

  我正迷茫于南景予怎么会在指仙峰留下足迹的事,几乎是几日之内,天庭已变故,更匪夷所思的,是向来疼爱天孙明端的天后直接拒了其请求的婚事,更令明端追求的涟漪成了攻魔的大军将领。

  一个女仙做战前大将,极少见的决策被天后决然下发,不禁令一众朝臣都觉惊讶,而结果是涟漪当场接旨,天孙殿下明端于光明宫听得消息,惊愕得险些跪晕于天后跟前。

  南景予被东皇长老围困在尧华宫时,他还是冲出一道道结界去领下了天庭的战将任命,而一直站在那里托着崭新盔甲等待的,则是领了大批天兵的劲装涟漪。

  我知道,我再对他死缠烂打,也不过徒劳。

  脑海中回忆着的,是当初泪流满面拖着宋兰景留下的自己,那时的宋兰景为在去留中为难,会拥着我解释苦衷,可现在的我同南景予之间还有什么。

  或许会像才走后不久的宋兰景一样后悔呢……想至此的我竟轻笑了笑,有点苦涩,不敢承认的自欺欺人,也不顾司星师傅阻拦,就这么跟了上去。

  东皇一脉皆为天地混沌时的妖化成神,南景予前去东皇妖神的山域召集兵马时,整个神域彩光闪烁,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狂乱鸣叫着,最后都化成一个个匍匐于地的人性。

  天空有大批的玄鸟飞过,甚至有落伍停在我肩膀上的。

  过去四处求仙的记忆涌上来,正想抚摸上去,叫一声自己给玄鸟取的久违的名字,另一处肩膀又停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着实让人看着头大。

  南景予站在崖头号令三军时,我便是缩在一旁,捂着被漫天叫喊声震痛的耳朵,默默看眼前虽无人形,却也凑近他雀跃飞舞的玄鸟。

  而后,在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的寒暄声里,识趣地调头离开。

  这一次去幽冥界,指仙峰不知为什么,妖兽和鬼怪四处乱蹿,想往长阶上去的鬼魂更是大批大批多起来。

  素白衣衫的男子久久蹲坐于台阶上,我迅速上前后便是一拍他肩膀。

  “慕梓妖,送阿红去峰顶的事都办完了吧!”我有些欣慰,隔了许多天,想到他成功送走了阿红的魂魄,不管过程多难,至少阿红还有复生的机会,我便觉激动。

  只是,下一刻对上的,却是慕子妖空洞到枯竭的一双目光,良久沉寂,低头碎语:“她为我挡箭而死,连真身都不知所踪……那一箭,死的该是我……”

  我皱眉。

  这哪里还是前些时候信心满满要上山的慕子妖。

  而且我亲眼所见那支红烛真身,已经由天后还给了他……难道……

  “慕梓妖,你不会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吧?”我伸出手,奋力摇晃起他肩膀,问。

  这人总算没目光涣散,还是认真看向了我,空洞中还是起了一丝渴望:“为什么。”

  我几欲绝倒。

  看看这台阶上指仙峰的诡异符文,竟连仙都不放过。

  一路走过茂密的草丛,听我说了上指仙山救阿红的事后,慕梓妖尽管听得晕头转向,但无论如何,还是振作了几分精神,跟着我离开。

  只是,这一次越走越迷茫,走了半天也没见绕着黑河水盛开的曼珠沙华,终于,在错乱的直觉里,意识到了迷路。

  下意识就要问慕梓妖,然而才一扭头,便对上他满脸好奇的模样,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人已不记得幽冥界的事,我都恨不得一拳打醒自己。

  “怎么了?”他愣愣看向驻步不走的我。

  我则悲苦了一张脸,尴尬笑笑:“没,就是不认识路了。”

  两个人站在走不尽的黑色树林里,干眼相瞪。

  而后,再硬着头皮的找路。

  我原本是使出了光刃在树干上做到过的记号,却没想到记号做得多了,树木却幻化出一个个树精追上来,獠牙直往人身上扑……

  “小心!”我被身后的景象吓得一震,也顾不得自己头顶还飞着几道妖物,便紧握着刀冲上去。

  自从指仙峰下来,慕梓妖就似乎人傻了半截,混乱中成功被一个长臂的树精攀上肩头一咬颈脖,幸好我赶紧挥刃,霹开了那胆大妄为的怪物。

  再扯了这人向前狂跑,终于看见远远的草地之外有红色的花朵,我还没来得及喜悦,便听身后像是野兽的低吼。

  前一刻还傻愣的慕梓妖,此时半张面孔都被兽鳞覆盖,极其艰难地便运着法力,边分析道:“是伏形咒,应该是防止冥界的鬼怪私自逃离到河对岸的……”

  而后,我亦感到一阵阵迷离的眩晕袭来,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动着,突然下陷。

  “不好!这儿的地怎么塌了!”我一刀将光刃插入地下,才勉强定了定神,没想到地面却一块块碎裂,“我有些撑不住……”

  獠牙欲出,手臂已不自觉幻化出花色的绒毛,这下塌的地面仿佛有着吸人法力的力量,如今我连定形都难维持,更别说去砍走穷追不舍的树精,而且翻涌的地下突然涌出一只只巨大的黑蝎,看着就毛骨悚然。

  我再度运法力维持人形,而慕子妖运了功后同我一起砍杀天地间的鬼怪,还有几百步便能到达的河岸,如今却艰难无比。

  无尽的黑蝎摆动钳尾而来,被刀刃霹开后惨锐地叫唤,若是一只还好,千百只齐齐乱叫,光是声音就吵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慕梓妖聚火焚烧这些不速之客时,我冷不防便觉腿脚吃痛,而后再是腰际和握的手臂。

  意识有些模糊……

  我拼命地晃头,企图甩开满脑晕沉,慕梓妖的叫唤声厉厉随虫鸣响着,我因全身的发软而挥着刀旋转了一圈,乍然见不远的河岸那边,一只金色的飞鸟横冲进这怪圈,头顶彩色的翎羽,任何一只玄鸟都总会有与其他同类不同的地方。

  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力气叫出一个名字,但看见那飞扑出全身火花的光团,倾泻着灼热的力量,如散箭雨般灼得满地阴气惨叫着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