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妖异瞳色的原因，笑容看上去有些邪异：“不，重新正式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戴斯, 全名是戴斯·安德森，现任死灵国度国主，算起来, 这是我和你们的第三次正式见面。”
不对, 应该是第二次才对，第一次是赏金同盟的S级任务，第二次就是现在, 哪儿来的三次？维西特眉头微蹙, 看着熟悉的面容, 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他脱口而出：“和我们一起去精灵族的不是戴德，就是你！”他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怪不得，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黑暗气息，原来不是错觉，那个时候，戴德就已经被你掉包了。”
他真没想到这俩兄弟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连身高和身形都差不多！
他在心里算了下时间，面色凝重, 冷声道：“戴德在哪里？”
戴斯微笑道：“将死之龙，不必再提。”语气轻松的就像那不是他的亲弟弟。
斯蒂娜看他就像看陌生人, 完全无法把面前这个冷漠残忍的男人和戴德嘴里关爱弟弟的好哥哥联系起来, 很难相信这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戴斯看着她的表情, 眼神多了些玩味：“我那蠢弟弟是不是和你们说了他的一腔情愿？真蠢呐，到现在都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意醒过来。”
斯蒂娜冷着脸，没有回应。
他眼底黑色的光浓郁了些，收敛了表情，露出了残忍嗜杀的一面，边转着大拇指上的戒指边道：“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命作为见面礼吧。”
斯蒂娜厉声道：“好大的口气！”
她身上银雾闪过，化作原型，庞大的巨龙盘桓在海峡之上，身躯在海面上投下了大片阴影，森冷的龙瞳冷冷地注视着戴斯。
戴斯没有立刻化作原型，而是扫视了众人一圈，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你们打算一起上吗？”
话音刚落，众人脚下的地面就亮起了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光芒，数以万计的魔法阵叠加在一起，把地面都染成了别的颜色。
兽王脸色微变，他们来的时候特意探查过地面，确定没有埋藏魔法阵，现在看来不是没埋，是埋的极深。
维西特快速地道：“我和斯蒂娜对付戴斯，你们其他人解决这些魔法阵。”
这些魔法阵上面的纹路晦涩古老，一看就威力很大，要是放任不管，今天带来的普通士兵全都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众种族之王无异议。
戴斯看着维西特和斯蒂娜，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想要我的命吗？那就来试试吧！”
他身上红黑光芒缭绕，也化作了原型，不似一般的元素巨龙通体纯白，而是龙躯上覆盖着红黑色的纹路，周身缭绕着红黑的雾气，隐约能听见凄厉的嚎叫。
维西特隐约猜出了他当初遭受的洗礼是什么。
是人祭。
把死灵法师们残害的无数人的灵魂和怨气收集起来，对他进行灵魂层面的冲刷，强制污染他，让他为死灵国度所用，终身所囚。
这应该是红色雾气的来源，但……黑色雾气又是什么？
斯蒂娜对死灵国度怨恨极深，比维西特还要快速地冲了上去，和戴斯缠斗起来，他们龙族肉.体都极为强悍，近身肉搏很难分出胜负，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但戴斯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强者，短时间内竟然能同时应对维西特和斯蒂娜两人的攻击不落于下风。
【不对，根据戴德的说法，他的实力没有这么强。】维西特还能分神说密语。
【嗯？】
【他这种实力应该无法长久，我怀疑他实力大涨和戴德的失踪有关。】
【你是说……同血缘献祭？】
斯蒂娜狠狠皱了皱眉。
这种阴毒的办法她有所耳闻，是把有着同血缘的亲人练成药，用来进补自身，成功之后，进补之人实力大涨，被练成药的亲人则必死无疑，而且连灵魂都得不到解脱，将不人不鬼地游荡若干年后，才会痛苦消散。
戴斯的眼眸一边赤红，一边漆黑，身上缭绕的雾气一会儿以红色为主，一会儿以黑色为主。
维西特突然说：“其实你有两个人格吧。”
戴斯的动作猛然一顿，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哦？”
维西特是从他的魔力里发现的，黑色雾气为主的时候，他的魔力会变得阴邪许多，红色雾气为主的时候，魔力充满着躁动的怨气，动作也会更加粗暴残忍。
“这是洗礼后遗症？”维西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戴斯用更加狂暴的攻击代替了回答。
随着底下魔法阵的启动，吸收鲜血的变多，他身上缭绕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郁，隐隐有实质化的迹象。
当他再开口时，表情已然变了，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看人的眼神像是用刀子在人的身上剐，他看着维西特，缓缓地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讨厌的味道。你和那个女精灵有关系？”
唯一和维西特有较近关系的女精灵就是维多利亚女王。
维西特眼神一变：“邪.神？！”
维多利亚女王和邪.神是同一个时代的，戴斯不可能认识她。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通了黑色雾气代表着什么。
不知道这群死灵法师当年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留下了邪.神的一缕魂魄，以戴斯的身体作为容器，让它“复活”。
所以红色是人们的怨灵，黑色是邪.神的碎魂。
那……原本的戴斯呢？
“戴斯”身上的雾气一直在变化，显然那两个人格一直在“打架”，争夺身体的归属权。
这也就导致“戴斯”不能很好地应对他们的攻击，龙躯上的伤口渐渐变多。
天空的战斗情况在好转，下方的形势却不容乐观，死灵法师们就像不要命似的阻止各位王破坏魔法阵，导致他们没办法及时快速地损毁魔法阵，让魔法阵收走了许多人的生命，让这个大阵的光芒更加强盛。
不过死灵法师蜂拥而出，说明宫殿内部几乎已无人把守，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条身上血迹斑斑的龙闯了出来。
也许是亲缘感应，在他出来的瞬间，“戴斯”就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了一眼。
浑身被血染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龙用尽最大力气，用嘶哑的声音喊道：“维西特！打开盒子！”
“戴斯”眉头一跳，眼底深处有湛蓝的光芒一闪而过。
维西特瞬息之间就领悟了他的意思，立刻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一个玉白的盒子。
这个盒子是他个人单独和戴德最后一次见面时，戴德给他的东西。当时戴德认真而郑重地把盒子递给他，嘱托他:“一定要随身携带，千万要保存好，在我说打开之前，一定不要动它。”
不论维西特怎么问，戴德都不肯说出原因，现在想来，这个盒子可能是清醒的戴斯给他的，是后手准备。
在盒子出现的一瞬间，“戴斯”心头的不安达到了巅峰，拼着受伤也要夺取盒子，然而维西特的动作比他更快，已经打开了盒子！
一道纯白的光芒从盒子中射.出，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冲进了“戴斯”的身躯里。
“戴斯”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身上缭绕的雾气开始变得紊乱起来，眼眸的颜色也开始变化，一会儿还是红黑，一会儿却有一只眼眸变成了湛蓝。
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原来你躲在这里！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我说过，等我再出现，就是你的死期！”
“都死！都去死！啊啊啊好痛啊！”
……
“戴斯”就像一个发癫的病人，龙尾胡乱摆动，眼神狰狞，面目扭曲。
维西特注意到了奄奄一息的血龙，给他套了数个保护魔法阵，护住他在死灵法师狂轰滥炸的攻击中活下来。他还帮助戴德浮在空中，和戴斯正面对峙。
戴斯的眼眸颜色在经过剧烈变幻之后，最终暂时定格，一边红黑，一边湛蓝，他的情绪看上去也稳定了很多。
这一刻，他终于恢复成了曾经的模样，语气温和而歉疚:“抱歉，还是没能完全阻止他们。”
他看着浑身浴血，悲怆地看着他的戴德，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要再来找我，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他的语气里并无太多责怪之意，更多的还是无奈。
戴德湛蓝的龙瞳里落下清泪，哽咽道:“我，我想救你出来。”
戴斯无奈地看着他，语气宽和而包容:“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被侵蚀透了，救不回来了。”他突然扬起脖子，手掌握的死紧，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剧烈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诚恳地看着维西特和斯蒂娜，请求道:“请尽快杀了我，连同灵魂一起，湮灭在这世间。”
戴德哀鸣一声，悲伤道:“不要！”
戴斯看着戴德，语气有些严厉:“戴德，不要闹，你看不出来吗，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被邪.神和怨灵污染侵蚀透了，它们死了，我也会跟着消失。”
维西特突兀开口:“你后悔吗？”
戴斯平静地说:“不后悔。”
如果没有他这些年来的苦心谋划，死灵国度早已快速扩张，在年轻有天赋的一辈成长起来之前，决战就会提前到来，这不是他想看见的局面。
能以一己之力拖了这么久，他已经很满足了。
殉道者，以己身献万民。
他做到了，等他在天地间消散，和他捆绑在一起的庞大的怨灵集体和邪.神残魂，都会一起消失。没有了领头的，死灵国度也会溃不成军，届时，大陆将重归安宁，万民将重获新生。
戴德泪流满面，但是他没有力气了，他只能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百年前，他没能阻止戴斯；百年后，他依旧阻止不了。
戴斯轻声道:“快动手吧，我压不了多久了。”
斯蒂娜有些不忍，侧头轻声问道:“净化也不行吗？”她记得精灵王是可以净化邪气和怨气的。
戴斯温和地替维西特回答了她:“一样的效果，我现在的躯体和灵魂都被邪气和怨气浸染透了，净化它们，就等于净化我。不要为我感到惋惜，我已经活得足够久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还愿意记得我，希望在四月时，在我的坟前放一束橄榄枝。”他像是有些懊恼，垂首笑了笑，“我忘记了我是大陆的罪人，死后会消散在世间，是我多嘴了，就当我刚刚在胡言乱语吧。”
戴德跌跌撞撞地扑向他，却被维西特拦住。
“放我过去！哥哥只剩我一个亲人了！”戴德吼道，此时的他再也没有身为赏金同盟盟主的稳重。
维西特把虚弱的他束缚在原地，低声道:“你不能过去，不然你也会被污染侵蚀的。”
说完，他没有再管戴德，而是面向戴斯，掌心亮起了柔和的白光，白光笼罩在戴斯的身体上，蒸腾出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雾气里的叫声更加凄厉，他面容上的痛苦也更加明显，但是他闭上了眼睛，平静地接受死亡的到来。
分出去的四分之一灵魂和体内留存的四分之一善良灵魂合二为一，短暂地压制住了被伤到的、被侵蚀透的另一半灵魂，让它们只能被动接受净化。
随着雾气的消散，戴斯的身躯也渐渐变得透明。
他在即将消失的前一刻，睁开了眼，温柔地看着嚎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弟，无声地道:“保重。”
又看向斯蒂娜和维西特，无声道别:“多谢。保重。”
在这句话说完后，他的身体化为白色光点，散逸在了空中。
死灵之主，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