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日期很快就要到了,杨屿最后一遍清点物资，然后带着戚洲上了装甲车。
“通讯器一定要带好啊！”戚桦站在车边叮嘱，“信号不能中断,要随时随地和工事保持联络！”
“我会的。”杨屿再次承诺,“我不会带戚洲去危险的地方。”
“爷爷你放心,七七会替我们开路，最近也没有狂风暴。”戚洲咬着苹果。
可是这怎么能够放心，不止是戚桦，戚斯年同样忧心不已：“食物和饮用水都带够了吗？”
“带了很多。”戚洲趴在车窗上回答,“我都这么大了……只是出去几天。”
“你才多大啊……助听器一定要戴好。”戚斯年同样千叮万嘱，“如果觉得危险就赶快回来,或者提前让七七飞回来,爸爸和秦清叔叔去接你们。”
戚洲频频点头：“我们会注意安全的，你好好养身体，等以后你的体力恢复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了。”
戚斯年摸着儿子的脸不舍得让他离开,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总是害怕。“其实，爸爸可以派思念跟着你……”
燕鸥停在秦清的肩膀上，时不时张开翅膀，随时准备起飞。察觉到它的意图，秦清将它从肩上拿下来,低头吻在它的额头上。
“不行不行，你们都要好好休息,我只是出去玩儿。”戚洲当然也不会同意，“大家放心吧,我们还带着哨兵呢。更何况杨屿也在,他绝对不会让我受伤。”
“是，大家不用这样紧张。”杨屿怀疑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走不掉了,“我会像保护生命一样保护戚洲。”
“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戚桦对哪个孩子都不放心，杨屿再能干也只比戚戚大1岁，才22岁，“去吧，好好去散心。”
“嗯……”杨屿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的行李箱。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不会被接受，但是现在戚家已经把他当作一份子了，行李箱都是戚斯年准备的。这时魏苍上了车，副驾驶坐廉城，任飞尘、狄英、王霸同时坐在后车厢里，就这样出发了。
七七和猫头鹰落在装甲车的车顶上，充当他们的眼睛。偶尔也会放松一下，再也不用时时刻刻警惕周围有没有子弹。
“谢谢大家带上我，作为一个B级哨兵我很荣幸，你们不用叫我的名字，可以叫我霸霸。”王霸是车上最兴奋的，“咱们要去哪里啊？”
戚洲展开地图，这份地图还是杨屿从基地里拿出来的，上面留满了自己留下的笔记。“这里，杨屿说这里曾经是一片海洋。”
“世界上真的有海洋吗？”王霸不太相信。
戚洲拿着地图，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其实也不知道。
地球上的好风景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影像少之又少。南北极是死亡无人区，根本无法靠近。
可是很多人都说，地球曾经被海洋覆盖过。
是一颗漂亮的蓝色星球。
“到了咱们就知道了。”戚洲只能这样回答，轻轻拉住了杨屿的手。他们一起看向窗外，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海洋成为了他们心底的谜题，谁也没有最后的答案。
这样一走，就走了4天。
从前，戚洲很少在装甲车行驶过程中睡觉，他乘坐最多的运输装置是运输机。运输机更为安全，而装甲车在空旷地带行驶很容易成为活靶子，每一次都让人提心吊胆。他虽然不怕死，也预料过如果战争一直持续下去自己的结局很大可能是牺牲，但是也不愿意窝窝囊囊莫名其妙被人击杀。
所以他永远在装甲车里保持清醒。
现在，他睡得快要不省人事了，头一回发觉车子在沙漠里行驶会有催眠的作用。巨大轮胎下的砂石如同波浪，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下，晕车的人肯定痛苦万分，但是对他这样从小习惯坐车的人而言却是一种享受。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拍他的脸。
“戚戚，戚戚？”窗外一片黑暗，要不是目的地已经到了杨屿不忍心叫醒他，“咱们到了，醒一醒，醒一醒。”
“啊？到了吗？”戚洲慢慢坐直，眼睛上还戴着这个绸缎蕾丝眼罩，他把它当成正经的眼罩来用，“现在几点了？”
“已经到晚上了，车外温度很低。”杨屿看向仪表盘，“大家下车前穿好外套，注意保暖。”
这句话主要说给自己、戚洲和廉城听，向导扛不住沙漠温度差。可是其余的哨兵却无所谓
魏苍还保留着以往的作战状态，下车前一言不发，作出攥拳的手势来。任飞尘和狄英先一步跳下车，打开了肩部探照灯，两个人左右环视，再利用红外线夜视护目镜检查周边环境，精神体更是跳上车顶，呼呼喘着白气。
这里就是沙漠深处，危险不再是敌人，但有可能是野兽。
“检查完毕，一切正常。”两个人纷纷作出手势。
这下，其余的人才下车。魏苍第一个，转身去副驾驶接廉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向导身上。
杨屿的目光冷冷扫过，将魏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顺手给戚洲也披上了一件。
“我不冷，我不想穿这么多。”戚洲太过兴奋所以顾不上温差，可是周围太黑，他无法分辨方向和景致，“咱们真的到了？”
“就是这里，要想看风景只能等明天日出。”杨屿说话的时候已经派精神体去周围搜索，“大家现在准备扎营吧，咱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一声令下，作为哨兵支援组成员的王霸开始整理露营的用具。
任飞尘负责生火，狄英帮王霸扎营，廉城开始准备大家的晚餐，而魏苍负责周边的保卫工作。
一切井井有序。
可是戚洲已经迫不及待：“杨屿，杨屿……”
“怎么了？”杨屿利用视觉通感看到了玫瑰视线范围内的一切。
“你带我去周围转转吧，等不及了。”戚洲说话间吸了吸鼻子，都说这一片地区就是曾经的海洋，可是他丝毫没闻出特殊的气味。
课本上说，海水的含盐度很高，海水很咸，不能饮用，吹过海面的风都是咸的。
现在什么都闻不出来，只有沙漠特有的干燥，和湿润毫不相关。戚洲并不习惯沙子，他还是更喜欢金属带来的安全感。
“那咱们去附近转转。”确定周围无碍之后杨屿才同意，拉起戚洲的手。在沙子里行走很费劲儿，踏惯金属地板的靴子总是往里陷入，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笑，时不时踉跄一下摔一跤，再将对方拉起来。
然后再走几步，又是一个快乐的循环。
“沙子可真难走。”戚洲笑得蹲下休息，“你说，以前的海里有多少鱼？”
“肯定数不清啊，和头顶的星星一样多。”杨屿也蹲下了，将戚洲的助听器摆正，“听说，洛白洛的精神体是一头鲸鱼，足足十几米长。”
“这么大啊……不过也是，当年她救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能打过鲨鱼的精神体……也就只有鲸鱼了。”远离了战争，戚洲说话的方式总是不自觉带上几分撒娇的意味，他用额头顶了一下杨屿的额头，“咱们……”
“嘘，等一下。”杨屿却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脸庞出现了许久不见的严肃，那种只针对于战场的严肃。
戚洲的手立刻伸向枪袋，第一时间将快乐模式调整为战斗模式。可杨屿马上又摇了摇头：“没事，只有两个人……”
这时魏苍也急奔过来：“报告长官，发现觉醒者。”
“我去看看。”杨屿站了起来，玫瑰已经离那两名觉醒者很近了，他好像看出了他们是谁。
应该是他们……杨屿心头涌起新仇旧恨。
“谁啊？”戚洲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你别动，我过去。”杨屿说，“应该是熟人。”
“你过去干嘛？”戚洲往那边张望，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过去吓死他们。”杨屿回答，又命令魏苍留在原地保护戚洲，朝着可疑人物走去。
越往那边走，杨屿的心跳越快。倒不是因为要见到熟人了，而是他发现了海洋留下的痕迹。
埋骨地，果真到了。
离得很近才能发现，鲸鱼的巨大骨架已经和沙面融为一体了，变成了风化的化石。它撑起装甲车大小的空间，几百年前还在深海遨游，地球出现问题那年它没能完成鲸落，如今被地表温柔地托出沙面，让它们族群重见天日。
杨屿摘掉手套，手指抚摸着海洋生物留给地球的最后温柔。
那两个人还在不断靠近，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拿着火把，另外一个人走在火种的照明范围内。玫瑰善于潜伏，杨屿同样，等到他们离很近了杨屿才走出藏身地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正在摸鲸鱼骨架的人一下子抽出了刀：“谁！”
果然是他们啊，杨屿带着玫瑰不断靠近，就是那个出卖了基地、诬陷了戚洲的宋捡：“我说呢，原来是你们。”
越走越近，杨屿也走到了光亮范围之内，像是要给他们一个警告。
“杨屿？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捡吓得声音都变了。
他的情绪成为了杨屿的兴奋来源，玫瑰在主人的命令下缓慢靠近，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
“杨屿。”举着火把的另外一个人是周允。
杨屿打量着他们的装扮，以前每次见面周允都是穿制服，现在他和流民差不多了。“怎么会是你们？”
说话间，杨屿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哨兵，感觉像是B级。
“我还想问怎么会是你呢。我和我哥……我们在游荡。”宋捡磕磕巴巴地解释。
很好，这样的情绪实在太好了，杨屿看向远处，那位B级哨兵的精神体是一匹马，他立刻命令玫瑰过去恐吓。
那匹马瞬间消失，被收回图景。
“怎么会是我？”而这一切都让杨屿快活，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周允对宋捡的保护欲，如果没猜错，他们也绑定了。
“为什么我不能来？难道这整片沙漠都是你家么？这里是沙漠的埋骨地，有许多化石，为什么我不能来？”杨屿继续问，他们都能绑定，唯独自己和戚洲不行。
情绪当中的愧疚感在一瞬间爆发，杨屿的精神丝兴奋雀跃。
“戚洲呢？他怎么样？”宋捡小声地问。
杨屿故意不说：“你还敢问他怎么样？你是叛徒，只是我没想到周允也是。”
“他怎么样了？”宋捡又问。
“他……”还不够，他的愧疚和震惊还不够，杨屿希望他这辈子生活在自责当中，“他死了。”
话音刚落，宋捡站都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
这些动作都成为了杨屿的精神食粮，诬陷了戚洲，他恨不得宋捡一辈子不好过。哪怕现在他已经知道宋捡当时的举动是为了保护周允，可是仍旧不可原谅。
宋捡暂时没吭声，殊不知他泄露的情绪正在被杨屿享用：“他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
“他为什么会死，你应该很清楚吧。是你们害死了他。”不仅吸食情绪，杨屿还想找机会致命一击，一定要让宋捡尝尝精神壁被拆毁的滋味。自己的精神丝绕过周允，准备直达宋捡的后脑，可是绑定过的向导决不允许哨兵受伤。
两个S级向导的精神丝快要扭打成一团。
“你和周允，你们才是叛徒。你们背叛了基地，背叛了我们，还把谎言放在了戚洲的身上。”杨屿每一个字都是情绪爆发。戚洲虽然到处惹祸，树敌颇多，可是却从没想过背叛基地。
因为他将基地当成了家园，结果却被当成叛徒。
周允还没动，宋捡的情绪摇摇欲坠：“死了？他怎么死的？”
杨屿给了玫瑰一个指令，找准机会就攻击宋捡。如果不是他的诬陷，戚洲不会被送进审讯室，就不会受那些苦。
“我劝你别乱动，杨屿。”周允终于开口了，“如果你伤害他，我会把你撕碎。”
“我劝你也别乱动，周允。”杨屿也警告他，“我有武器，我能在你解决我之前，杀了他。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你，而是宋捡。”
几公里之外，又有一辆装甲车缓慢靠近，远光灯将沙面照出两条细亮。
“别动。”迟澍坐在尹生的大腿上，正在给雷欧的鬃毛编辫子。狮子委委屈屈地往后看，想要恢复鬃毛的蓬松。
“长官，我们快要到了。”尹生的双手也没闲着，正在给迟澍编辫子。他看向窗外，终于到了传说中的海洋。
哪怕是曾经的海洋。
作者有话要说：
杨屿：周允，你以为只有你会精神攻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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