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向王座旁边踱步。那里有一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有些不同颜色的“书”,也许是书。它看起来像是由石头做成的。
在那那浩瀚如海的书里,似乎每本都是那样做成的。
任吁锵的手指打在扉页上然后慢慢的划过,不时的停顿下来沉思,不时又拿下一本捧在怀里。
“怎么……称呼?”沈映看着任吁锵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问。
“你,叫我任吧?”任吁锵道,然后继续“收拾”。
“人?还是……”
“任……任殇的任。”任吁锵停下来,看着他认真的说。
“任殇……”沈映念叨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任吁锵将收拾好的书放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裹里,他拍了拍黑色包裹上的灰尘,放在了沈映旁边。
“您是任殇的父亲……是吗?”沈映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话惹得对方生气。
任吁锵笑笑:“没有错,这个东西是我给任殇的,不要试图去看,我设了封印的,会死。”说完,他又转身,突然,,他又停下了,慢慢问。
“她死了……是吗?”
“谁?”沈映反问道。
“任殇的,母亲。”任吁锵道,然后指着沈映的眉心处说:“她死后在所有她见过和任殇见过的人身上都设了一个诅咒,任殇是最大的被害人,你,便是其次。”
“啊。”沈映惊叹,然后问:“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你。”任吁锵的目光越过沈映,看向路尽头的山海,感叹道:“我告诉了她一切……沈映。”
“我在。”
任吁锵垂下眼帘,盯着他的眼睛,铿锵有力的说。
“你……就是那个冥界需要的人,你……是命中注定的神。”
“来吧。”任吁锵摸着沈映的脸:“我来告诉你一切。”
“你认为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和谐之下参杂着战斗,干净之下却虫蚁遍布。”
“还有呢?”
“天控制这一切,所有人为其奴隶,没有真正的自由。”
“自由?”
“对,自由。”
“这不是自由,是命运。”
“可为什么我们会被命运掌控?一次又一次,一生又一生的经历着那一些重复?”
“因为你们不乖。”
“不乖?”
“有一些君王为了自己的统治,用一些思想来禁锢人们。一样的,天也是这样的,他利用这种方法控制你们,让你们的生活一切有序,并且一直生存下去。”
“生存?仅仅是生存?”
“当然不是,还有他的统治?”
“谁?”
“天……对不起,我没有逃离天的掌控,但是你!是那个唯一。”
“唯一……”
“对,千万年来,他终于出现了漏洞,他生成了你这个东西……不是东西……”
“怎么可能!您就是天啊。”
“不是我,也不是天,更不是天。”
“对不起……我不懂。”
“当然,你自然不理解,就像人不理解我的存在一样。”
“……”
“他们以为你们是神,却不会想到神被神管理。”
“就是说……”
“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外有天?”
“对!无穷无尽,无穷无尽!我不是天,他也不是,天也不是!天上的天也不是!”
“有无数个天,他被无数的天统领……”
“没有尽头,亦或是我还看不见。”
……
沈映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刚才的惊愕已经使他麻痹。
天不是天,天不止是天,我们无法望见。
或者是根本看不见。
“沈映。”任吁锵轻轻叫。
“我在。”
“不要觉得惊讶,这没有什么。”任吁锵道,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坐回了椅子上。
沈映摇摇头:“对于我来说,恐怖。”
“没有关系,但你是一个例外。”任吁锵道,拿起手边的笔又拖来一张大纸,说:“来吧,好久没有听人讲故事了,上次听还是在……任殇妈妈那里听来的,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次了。你给我讲讲人间的事吧,我想听。”
“您想听什么呢?”
“就从你进入冥界的时候开始。”
“好。”
沈映叙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而任吁锵用笔记录着,到了后面的精彩时刻,他甚至唤出两根笔用意念控制来书写,墨水干了又摩,笔头秃了又换,大纸换了一张又一张。
殿外的天红色又黄,白色又黑,不知多久,余音在空气中回荡。终于,沈映的故事讲完了。
任吁锵将大纸整理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字,然后又看向沈映,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沈映瞪大了眼睛问。
任吁锵轻轻说:“嗯?”
突然间,两行清泪从沈映的眼角滑落。
“你记起来了吗?”
“我,记起来了……”沈映还是那副呆滞的样子。他没有去揩泪水,而是任它流淌。
“是……我和她的故事……”
孟婆,战场,彼岸花海,那一个小房子,小时候的女孩用柳条拨着水面,随后是她站在门槛上遥望,再然后,只剩下弯下去的门槛,和房中的白绫。
还有她脖子上的红痕。
“世界如果没有七情六欲的话是不完美的。”任吁锵笑笑:“我记得她说过一句话,是在她之前说的,叫……让我们记住爱,记住时光?”
“是的,有这么一句话。”
“记住她。”任吁锵道。
“我会的。”
“但不是她……懂吗。”
“我……”沈映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踌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对不起……”
“哈哈哈哈。”任吁锵看着他这个样子,笑了出来。
沈映愣在地上望着任吁锵。
“哈哈哈。”任吁锵揉揉自己的眼球,慢慢合上了嘴。
“笑……什么。”
“矛盾,不矛盾吗,你爱她,她却转世了,你爱她,可她不可以再爱你或者是不可能爱你。”
“这……”
“是不是觉得伟大的天不应该局限于情情爱爱?”
任殇点点头。
“这就是矛盾,你爱她,你不也是神?神是什么?是人眼中的完美和强大,但是在同类的神眼中,他们只是神,而不是人眼中的神。”
“很,难理解。”
任吁锵站起来并向沈映走去:“是啊,难以理解,其实你不用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办法逃开天的掌控,黄昏神族也不可以。”
话毕,任吁锵已经走到了门外。强大的压力压在沈映的身上以至于他不可以转身。
“你可以离开了。”任吁锵把手背在身后,眯着眼挺起胸膛看着万水千山。
沈映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起不来。
“离开……”
沈映身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而取而代之的膝盖的疼痛。
“我……”沈映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与天对话,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可是,就这么离开?
为什么,任吁锵没有驱逐自己?沈映回过头,却看见任吁锵轻轻的有规律的点着脚尖,一股随意的样子。
突然,大殿里传出来“轰隆隆”的声音。
刹那间,白光迸出,将一切吞噬!
“你该走了。”任吁锵轻轻说。
白色的强烈光芒中,唯独浮现一个金色的身影。
“我……”沈映讪讪道:“该走了?”
“对啊,离开这里。”
白光中,一个人回过头来,那不再是一张带有帝王的霸王气的脸,而是像是一个常人,只不过充满了忧愁和孤单。
“你走……这里,有我!”
袖子一挥,扬起了滚滚的金尘。
沈映呆呆的看着,眼中的泪弥漫在空气中。
他记得……
那日一个男孩将龙枪一挥,道:“将军,这里有我!”
这里有我……
记得曾经守护了别人,而今天,却被被人守护。
“沈映,该走了。”
“将军,该走了……”
“我……走了!”沈映提起脚,听着膝盖发出的“咔嚓”声夺路狂奔。
渐渐地近了,沈映遮住自己的眼睛,一下子跃入白光之中。
“谢谢你的故事。”
一张面具轻轻落下。
“画皮画的脸真不好用。”
两颗眼泪打在地上。
“谢谢你,让我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剩下的,让我来吧。”
沈映回过头,盯着渐渐袭来的乌云,轻轻的笑了。
“放马过来吧,你杀不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各位读者大大看下去,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