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松开双手,与晏采认真对视。他此刻的神情也颇为平和,看不出喜怒。

  半晌,她低低地笑道:“你觉得我的话,能信么?”

  说完,她不等晏采的反应,手继续之前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被她解衣,晏采的神情竟是一点也没变,不恼不恨,但也绝不是享受。这让舒愉觉得有些无趣。

  她干脆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笑道:“我要你为我解。”

  晏采的瞳孔漆黑,就像一汪毫无波澜的潭水。

  舒愉覆上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指,用他的指尖一点一点。

  晏采终究是有了动静。仿佛之前的淡然全是伪装,他在舒愉的动作下节节败退,终至崩溃。

  他紧闭着眼,声音有些哑:“别玩了。”

  “这次我还没给你下药呢,你就动情了。这是人的天性,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舒愉满意地一笑,凑到他耳边,“你喜欢我,晏采。”

  晏采沉默一瞬,自嘲道:“是我实力不济道心不稳,才会被你玩弄。”

  他抬起眼帘,与舒愉对视,“和你无关。换个人来,也是如此。”

  “和我无关?”舒愉眉毛一挑,盯着他重复问道。

  晏采仍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一副默认的姿态。

  舒愉有些气。

  气极了,她便轻轻一笑,紧贴上晏采的额头,恶狠狠地说道:“我就要让你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无关。”

  她强势地入侵晏采的识海,神识化作一株玄瑜草,站立在那棵琉璃雪树之下,又慢慢缠上树干,爬到一盏琉璃灯上。

  晏采虽然修为后退,但神识依然强大。舒愉刚刚躺上去之时,因为极力压制他的抗拒姿态,颇为费神,她识海外的身躯也有些发酸。

  空中雪花簌簌地落着,有两三片飘上草叶,草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舒愉的神识只觉得一阵酥麻,还有轻微的刺痛感。她不顾那股刺痛,将晏采的神识缠得更紧。雪花也随之飘落得更快,甚至飞扬了起来。

  异样的感觉刺激着全身,因为晏采的神识过于顽强,草叶竭力与他纠缠,同时又控制不住地在快乐的感觉中沉沦,不一会儿便已经有些恍惚。

  她忘了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地继续包裹着晏采,去亲近那一团舒服的气息。

  没多久,她便到了极致,神识自动从晏采的识海中退出。

  她的身体已经软成一滩水,脸上洒满了樱粉,出了不少汗。

  果然,哪怕不是身体力行,同晏采神交也并不是轻松的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稍稍平复之后,才有余暇去看晏采的情况。

  他的情况和她大同小异,甚至比她还要差一些。

  他的发丝凌乱地散落,眼睛半开半闭,眼尾微红,汗珠从脸颊边滑落,脸上的表情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

  看上去,就像是被她弄得狠了。

  舒愉卧在他怀中,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是不是很舒服?”

  见晏采不说话,舒愉发出魇足后的叹息,笑道:“反正我是愉悦极了。”

  她以前从没和别人神交过。虽说她是入侵的姿态,但释放自己的神识仍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是可以做到同她两败俱伤的。

  而且,神识不够强大的话,体验感一般也不怎么样。

  这一次,她这样对晏采,是存了点赌气的成分。

  没料到竟比预想之中舒服得多。

  舒愉挪了挪,将头凑到他颈窝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她把玩着他的一缕青丝,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与我无关吗?换一个人与你这样,你还能有这般舒适的体验?”

  她报复似的咬上晏采的喉结,欣赏他发出的一声闷哼。

  舒愉低低地笑着,非常快活。

  晏采仍闭着眼睛,却伸手捂住了舒愉的嘴,似是不愿听她再笑。

  他的手心很烫。

  她被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浸泡在蜜意中。

  不得不说,他取悦到她了。

  舒愉软绵绵地趴在晏采身上,双手撑开他的眼帘,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的瞳孔一如既往得幽深,不知其中装着些什么。

  舒愉越看越是迷离,她也不再言语,直接亲上他的唇角,再次闯进他的识海。

  因为刚刚已经神交了一次,所以晏采神识的抗拒明显减弱了不少,舒愉的神识一下子就将他压制住。

  草叶与雪树这次缠绕得更加紧密,互相分享彼此的情绪和气息,很快便融为一体,分不出你我。

  舒愉只觉得浑身都被一股圣洁又凛冽的气息包裹,仿佛这就是晏采的心境,即使到这种时刻,他也不为凡尘所染。

  至于晏采那边,他已陷入一片混沌,只能凭本能感觉到一团暖洋洋的温暖。

  这抹温暖,是舒愉。

  不知过去多久,舒愉的神识从晏采识海中退了出来。

  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但看见晏采恍若大海中一叶残破的孤舟,舒愉忍不住咯咯笑道:“晏采……你真没……用……”

  但是她喜欢。

  她最喜欢看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人变得脆弱,也喜欢看远离俗念的人变得放纵。

  舒愉越想越觉得幸运,上天让她捡到了这个晏采。换做平时,她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舒愉大脑放空休息一阵,只觉得这种形式的交流新奇而舒畅,便又起了心思,握住晏采的手。

  她一向是不知道克制的,好不容易寻了一份快乐,她一定要享受个够。

  晏采手背一转,将她的手压在下面,低声道:“舒愉,停止吧。”

  舒愉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脸,联想到他以前的模样,笑道:“你知道我姐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晏采唇间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作为回应。

  “她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但却觉得我只能单相思。毕竟嘛,晏采仙君可是这世间最为高不可攀之人,谁又敢对仙君生出一点点亵渎的心思呢?”

  舒愉越说越得意,表情似乎在说,是她,唯有她。

  晏采轻嗤一声,不知道是在嘲弄谁。

  “你之前说,换了别人你也会这样。真是大错特错。毕竟呀,别的人怎么会有我舒愉这般多的经验和手段?”

  舒愉就像一个成功偷吃了糖的小孩,眼角眉梢都在笑。

  她又补了一句:“她们也不像我这般喜欢你呀。”

  晏采淡淡道:“还是小孩子言语。”

  舒愉不满地瞪着他:“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会说我是小孩子。”

  “连基本的爱恨都不明白,比稚童都不如。”晏采毫不掩饰他对舒愉的看法。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被不堪之人诱导,将男女欢爱一事当玩具,其实连基本的爱恨都没有。

  听得他此言,舒愉反而不恼了,笑道:“那你说说,什么是爱?什么是恨?爱苍生,恨魔宗?”

  晏采不置可否,舒愉便继续道:“你这种人,才是真的冷漠到极致,还很虚伪。明明享受极了,还要在我面前谈大道理。不过嘛,我看人是从不看内在的,你的皮囊我喜欢,这就够了。”

  “你既然如此喜欢这般滋味,大可以找一个人去体验一番真正的情感。身体上的欢愉怎比得上灵魂的相知?”

  舒愉啧了一声:“仙君请说说,你和谁有过灵魂相知?”

  晏采:“不曾,我亦不需要。”

  舒愉讥笑道:“那你不过又是在胡说了。身体的欢愉我体会过,灵魂相知也有过,还轮不到你这个白纸一张的‘雏儿’在这忽悠我。”

  说完,她又娇笑道:“假如你想要灵魂的相知,我也可以奉陪啊。”

  晏采淡淡道:“你同何人相知?”

  他从没见过舒愉这般放纵于情爱的女子,不由得也对她的过往有了一丝好奇。

  舒愉倚靠在他身边,单手托腮斜斜看他,笑得很开心:“你这是又吃味了?容我想想……”

  其实也不太需要想,她和每一任情人的关系都很短暂,短暂到根本没有机会进行更深的交流。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她的前道侣,纪兰生。

  她和他的相遇,与路景声有点像,都是在下山历练之时。

  不同的是,她那一会儿,也不到二十岁吧。

  这次与路景声的重逢,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喜欢上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身上有那位前道侣的影子。

  甚至于连名字都有一点点像。

  她和纪兰生的情谊有很多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自是不一般。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晏采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舒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飘渺的怅惘。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觉。

  “但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就不再喜欢了。”舒愉凑到晏采面前,眼睛弯弯,“所以你说的灵魂相知,根本就靠不住。”

  她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一次进入他的识海。刚刚说那些,不过是迷惑他一下罢了。

  草叶在他识海中快乐地舒展,这一次她停留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晏采的识海有崩坏的趋势,也不离开。

  直到临界点,舒愉才迅速退出,趴在晏采身上唯恐天下不乱地大笑。

  笑声虽无力,她的欢欣之情却毫不遮掩地溢了出来。

  晏采面上痛苦和愉悦纠缠,滚烫如火烧。他泄愤似的掐住舒愉的手腕,却因为无力,更像是温柔的爱抚。

  他生平第一次在话语中显露难堪的情绪:“你是想玩死我,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