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如何当一名网红星际探险家>第一百七十六章 :柳条花环互赠花环是……

  简佚所说的那条河其实是在临近的街道,距离他们之前的喷泉池子大概有将近五百米。

  由此看来他平时应该也不是一直被锁在家里,还能出门在直径至少一公里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否则也不可能对于这片儿的道路结构和建筑分布这么熟悉。

  在冥王星一号空间站的中等强度日常通风下走了五百米,身上的衣服也都变得半干不干了。外层的表面略有干燥,然而里面仍然是湿的,使得姜祎成和简佚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有种“硬化”的感觉,部分贴在身上部分支棱着,感觉真有点儿不太舒服。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简佚出门游玩的心情,他就全程拉着姜祎成直到走到那条河边划分出的街心公园,而后抓着她的手抬起来去够柳树上垂下的枝条。

  还没走到河边儿的时候姜祎成就看出来了,这条河在空间站环境设计中应该承担了维持湿度的作用。

  之前已经提到过,像是冥王星一号空间站这样并非完全开放商业化的空间站,是不会有阴晴雨雪等等天气变化的,更没有所谓的四季。这里的空气循环并不依赖于地区温差,反而温差还有可能干扰到正常的通风。所以居住区不会有大面积的水域①,然而却又需要一些水来维持环境湿度——总不能在通风时强行给大家来个花香味儿的加湿喷雾②——因此细而密的人工河流就成了此类空间站居住区的标配。

  除了保持湿润之外,这些穿插于各个街道的河流中相当干净安全的水,还可以供当地居民娱乐使用。在河里玩儿水可比在喷泉池子里正常多了,而河岸所形成的特殊生态环境,也可以丰富居住区的绿化风格。如果是在当地居民较为活跃的区域,河边儿应该日常都会有人在此散心玩儿水。只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一片儿经常有AI代理人操控的机器人进行抗议活动,现在这大白天光线正好的时候,河边儿却空无一人。

  不过倒是很有可能,如果河边儿经常有“不是真人”的人来往,简佚也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抓着姜祎成的手往柳树枝条上伸,姜祎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然而也不好挣开。在重复了几次之后,她终于有点儿明白这是“精神病人”要她去抓那柳枝。

  星际航行时代在人口密度下降之后,城市对于破坏绿化的标准抬高了不少,像是摘个花儿折个枝儿之类地球时代公园里肯定会被众人谴责的事情,现在已经没人会去管了。只要不是砍树或者把某些罕见植物的花和果实等摘了,估计就算薅它十几根儿柳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姜祎成也就顺着他的意思,从树上拽了一条柳枝,而后伸到简佚面前,那意思是给他了。她并不能理解简佚想要折柳枝,为什么要通过她的手。毕竟就算他得用左手抓着姜祎成免得她跑了,右手不还空着呢么?

  但是简佚并没有去接,而是露出了一点儿不满的神色:“您不会编花环吗?”

  “汉-拉丁-卡谢语”翻译系统竟然翻译出了“花环”这个词,这倒是让姜祎成颇有些惊讶。她试图回想一下儿纸质笔记的内容,然而笔记实在太长了,她完全想不起来被标注为“花环”的词是否出现在什么别的具有宗教或者习俗内涵相关的地方——或者实话实说,姜祎成对于“花环”这个词本身都毫无印象。

  不得不承认,简佚的那本纸质笔记内容之丰富,远不是她在回程路上翻一遍就能看得明白的。

  但是现在得哄着他,让“精神病人”在外面玩儿高兴了回去不要打他的“保姆”。姜祎成不知道卡谢文明“花环”的含义,却还是会用柳条编花环的。她伸出左手,轻轻地把简佚的手从她右手手腕儿上摘掉,而后很快便用这刚拽下来的柳条编了一个花环。

  把长的韧性材料编成环装,这是野外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因此姜祎成做的花环质量还是相当好的,而且大小刚好与人的脑袋相适应。对于强度不够支撑花环的柳条末端,她还做了一个上翘的处理,让枝条上的嫩叶外露作为花环的装饰。如果可以采两朵旁边亭子上爬的凌霄花③,或许可以让这个花环更加美观。

  姜祎成抬手,把花环戴在了简佚的头上。在她做出这个动作时,简佚也配合地弯腰低头了,看上去确实是某种卡谢文明的交往礼节。

  而后简佚却又重新从树上拽了一根柳条下来,开始自己编起来。这让姜祎成不禁有点儿想吐槽,他之前让别人编花环,别人编好了又开始自己编,到底是什么意思?互赠花环么,这也太小朋友了吧?

  她还真猜对了,简佚编好了花环之后就抬手要戴在姜祎成头上。姜祎成只好做出相同的弯腰低头动作,让对方把这样“原生态”的装饰品戴在自己脑袋上,而后按照纸质笔记里记录的礼节双手交叉道:“谢谢。”

  姜祎成对于笔记中简单礼貌的部分,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否则她也不会敢直接到这儿来找简佚。不过本来以为纸质笔记的内容也就是给她和简佚一个可以深入交流的共同话题,却没想到到这儿却变成了他们进行任何交流的重要基础。

  而简佚对于她道谢的行为,却有些惊讶地说道:“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已经接受了您的花环呀。”

  姜祎成顿时懵了,她确实不知道卡谢人对于接受“花环”是不需要道谢的。刚才简佚也没有道谢,结果她道谢了一下儿反而多此一举了。

  不过在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姜祎成的脑袋也转得很快:“这是因为……您做的花环比我做的更好。”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姜祎成经常动手处理相对粗糙的天然材料,但她做花环也就是简单地编了一下儿,而简佚刚才明显是按照某种特殊的周期规律把柳条编到了一起。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差别,甚至姜祎成做的应该还更结实一点儿,但从实际结构上可以明显看出来,简佚编花环是按照特定方式的。

  听到她这么说,这位“精神病人”又露出了笑容。他笑的时候确实非常明显,一看就能看出来他此时真的非常开心。姜祎成不禁觉得这或许是受到了某种精神疾病的影响,情绪容易大起大落。

  不过客观地说,简佚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情绪“大落”过。在他家里的时候对云如旌动手,看上去他好像是生气了,但实际上姜祎成之后也明白,那只是普通地处理“坏了的AI”而已。正常人也会对坏掉的工具下狠手——至少在修理的时候不少情况都得使劲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在对工具发泄情绪。

  “花环做得好不好,这并不是很重要。”简佚还是谦虚地说道。

  姜祎成感觉到她的舰载计算机翻译AI经过他们来往对话的训练,已经变得稍微流畅一点儿,并且能够处理分句了。

  这是一件好事儿,恐怕还是多亏了之前联网对于人类文明已有的几千种语言④资料的学习。而简佚本身大概并没有多少语言学的理论基础,在他的笔记里没有对于卡谢语和汉-拉丁语逻辑关系的任何分析,因此姜祎成在录入翻译系统时只录入了词语的对应关系和她从纸质笔记卡谢语记录部分看出来的简单语序,之后的训练和学习大量都要依靠太阳系文明互联网上已有的资料。

  接着简佚又对她问道:“我想去水边,您觉得怎么样?”

  “好啊。”姜祎成这回也加上了语气词。

  本来就是为了玩儿水才到河边儿的,只要他不做出穿着睡衣跳进水里的举动,姜祎成觉得玩玩儿水也无可厚非。

  于是她穿着湿衣服戴着柳条做的花环,跟着一个同样戴柳条花环还穿着睡衣的人走到了水边。

  水边长着一大丛美人蕉,大概是同样因为经过了日中性驯化,此时其中不少都在开着红色的花。简佚弯下腰从其中摘了一片完整的花瓣,姜祎成以为他要给她戴在花环上,却见简佚摘下自己的花环,反而把这装饰留给了他自己。

  而后他看向姜祎成,那意思好像是让她也这么做。

  姜祎成有点儿尴尬,要说把柳条戴在头上还算是普通人放松享受自然的另类方式,那在头上戴颜色鲜艳的花瓣,就简直像神经病了吧?也对,简佚本来就不是正常人,那她陪他一起发疯也是无奈之举。

  姜祎成也摘了一片花瓣夹在自己的花环里面。她发现简佚编花环时故意留出了空档,似乎就是为了插装饰品的。

  这么看来,这“花环”应该真是卡谢人的某种仪式用品。特别是看简佚这样子,装饰花环还不能一次性都装饰满了。可能这玩意儿还是某种计数工具或者样本收藏夹子,去一个地方采集了那里的植物样本就夹在花环上,这样儿戴着也不妨碍行动。

  不过简佚采集了美人蕉的红色花瓣之后,倒是没有立刻换地方去采集别的样本,他站在岸边突出的岩石上,伸出脚去撩小河的水面。

  姜祎成这才注意到,他走了这么久都一直是光着脚的。像这种人烟稀少的偏远空间站,地面都是相当干净的,光着脚也不太容易被扎到。但是她记得进喷泉池子之前,简佚还是穿着鞋的。

  看来是在喷泉池子里把鞋弄丢了,但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想来云如旌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追究她的责任,毕竟带着一个“精神病人”顾不上这些细节也是正常现象。

  姜祎成看着他用脚玩儿水,简佚自己自娱自乐得仿佛挺高兴的样子。尽管他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她,姜祎成也丝毫没有脱了鞋跟他一起玩儿的表示——不是她有偶像包袱,在这破地儿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做官方科普频道的网红主持人,实在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她并不想把智商拉到跟“精神病人”一个水平。

  过了一会儿,简佚似乎是感到无聊了,便回到了干燥的地方,却对姜祎成问道:“您不喜欢河吗?”

  “我……”姜祎成犹豫了一下儿,却还是直说道,“我穿着鞋,这样不方便下水。”

  简佚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我的鞋丢了。但这没关系,那双鞋本身也很差劲。”

  他接着说道——姜祎成注意到他的话逐渐变多了:“我在之前住的地方,曾经有很多双精美的鞋。有的是我的朋友们送给我的,有的是我自己买的。”

  他主动说到了在“蓝珀”的事情,姜祎成顿时来了兴趣,趁机问了一句:“您在原来住的地方是贵人吗?”

  “贵人”这个词也是姜祎成在纸质笔记里注意到的。从笔记的内容来看,卡谢语里的这个词翻译成“贵人”其实不太准确。这个词指的是类似群体中德高望重的一类人,相比于单纯得地位,更强调别人对其的精神认同,其实更接近于汉语里的“乡贤”⑤。只不过“乡贤”这个词现在大概只有很少的公元人能准确使用了,简佚翻译成“贵人”似乎也还准确。

  “我应该算是吧。”简佚却说道,“不过,我更像是一个客人。”

  姜祎成颇为意外。虽然本质上他一个地球人类到卡谢人的社会里,肯定是客人没跑儿了。但看他这全程只说卡谢语,行为习惯也仿佛脱离人类社会规范的样子,仿佛已经把卡谢文化当成自己的原生文化了,让人想不到他其实还是知道自己只是“客人”的。

  “您在那里应该生活了挺久吧。”姜祎成试探地问道。

  “真的很久。”简佚有些感慨地停顿了一下儿,而后却接着说道,“但我和那些朋友并不一样,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姜祎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向来都是怜悯简佚的,而怜悯中也不免羡慕。他能够在那颗人类文明鲜有涉足的行星上自由生活十数年,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对于悲哀的现实生活最大的慰藉了。

  而简佚又说道:“您知道吗,我的朋友们都信仰宗教。在他们的宗教中,地球的外面是天国。因此他们一开始认为我是从天国来的,甚至到最后还有人不能接受地球的外面不是天国。”

  把“蓝珀”翻译成“地球”,并且用了“天国”对应卡谢文明的宗教概念,这大概是简佚在记录纸质笔记时为了方便理解而做的不恰当类比。姜祎成有些庆幸一开始她没有自称是从“地球”来的,否则翻译系统肯定会引发误解。

  “您并不信仰这种宗教吗?”姜祎成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拿那个祭祀用的“自然摆”来“测”她?

  谁知之前显得像个小孩子的简佚,此时却直接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真是对不起,我用自然摆来检测您,只是为了判断您是否是真人。”

  那这还是让人能够理解的。毕竟他是认知方面出了点儿问题,认为只有懂得卡谢语的人才是“真人”,那么用带着卡谢语和卡谢文化特征的器具来测试也是符合逻辑的。只是他这行为显得神神叨叨,才让人觉得是疯病发作。

  “我那些朋友们信仰的宗教,只是多个宗教中的一种。”简佚又说道,“还有更加错误的宗教,例如一种宗教认为在堕神山周围活动的野人是魔鬼。”

  “堕神山”是纸质笔记里的专有名词,姜祎成注意到这个词,主要是因为这是卡谢人对于那做陨星山的称呼。简佚的遗体就被安置在那座陨星山上,而姜祎成选择降落地点时参考了C131107的官方记录,因此也落在了离那里不远的地方。

  不过他说“堕神山”周围的野人,未免让人联想到二橙的部落。虽然说二橙有宗教会做陶器,甚至穿的衣服也像是精细编织物,但客观地说他们那种文明水平,在进入封建社会的卡谢文明眼里跟“野人”不会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姜祎成猜测二橙的部族应该是狩猎-采集部落,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停留太长时间,但也说不准简佚指出的那段时间就是二橙部族迁徙到陨星山的时候,这样儿神出鬼没的似乎也符合魔鬼的特征。

  “您见过那些野人么?”姜祎成问道。

  简佚并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见过。”

  而后他紧接着说:“那些野人确实很野蛮,他们活埋俘虏中的成年人,而把儿童留下来食用。但他们显然不是魔鬼,而只是野兽罢了。”

  姜祎成能听得出来,简佚并不把那些野蛮人当作真正的人。不过她也能够理解,如果是先接触了文明民族,再接触这个物种中的野蛮民族,大概就会形成他的这种态度。要说活埋还能让人强行解释为需要大规模处理成年俘虏,吃儿童就实在令人不适了。

  “我也曾经见过一些野人。”姜祎成说道,“野人好像长得和人不太一样?”

  她还记得二橙的肤色是偏浅橙色的,而那些骑着“风鸟”的文明人则有着近似于鲜红色的皮肤。

  “的确如此。”简佚回答道,然而他给出的理由却让姜祎成感到意外,“野人的肤色更深一些,因为他们不会涂防晒泥。”

  姜祎成这才知道,原来她当初看到的那些卡谢人红彤彤的挺可怕的样子,其实是因为他们涂了所谓的“防晒泥”。

  想来也是,她当初确实观察到二橙的皮肤在晒过之后颜色会稍微变深,说明它们也是有可能会被晒伤的。但是姜祎成没想到卡谢文明已经这么先进——或者应该说这么“讲究”——军队成员在野外执行任务都要涂防晒。

  “防晒泥的颜色很鲜艳。”姜祎成说道。

  “是啊,他们的防晒泥有很多种颜色。”简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卡谢人都很爱美呢。一有新颜色的防晒泥,我的朋友们都会排队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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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水体表面的蒸发是自然环境中形成温差的重要因素。

  ②这里是调侃兼提醒一下住宿舍/类似宿舍的小面积弱通风卧室的同志们,冬季加湿器在加香味儿之前,建议先在通风环境中测试一下。特别是香水等含有多种芳香物质,而嗅觉对于不同味道的习惯化速度和程度可能有所不同。

  ③凌霄(Campsis grandiflora)又名紫葳,唇形目紫葳科藤本植物。需要注意的是,“紫葳”和“紫薇”不同,紫薇是千屈菜科的小乔木。

  ④根据记录全世界有七千多种语言,其中一千多种在当代就正在消亡,因此可以保守估计,能保存完整资料的语言应至少有三千至四千种。从目前的人类学研究来看,语言应当是有多个独立起源的,因此应当可以认为地球上独立起源的语言逻辑大概率能够涵盖卡谢语逻辑,除非卡谢人的逻辑本身就是人类无法理解的。

  ⑤“乡贤”在当今网络左啊派话语体系中已经偏贬义,但需要注意的是进步和落后是有相对性的,乡贤在古代封建社会和在现代社会扮演不同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