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岑小心地握紧了手中娄景变成的碎片, 神情阴沉下来。
属于鬼王的气息横扫过来，南姝被那阵凌厉的阴风扫到，只有发梢微微扬起, 缓缓落到了身后。
而坐在她旁边的聿徽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捏着南姝的手，垂着眼睛当花瓶。
略一试探, 碧岑就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同寻常，如今的幽冥神域除了其他鬼王的实力与她持平, 也只有死神的力量更甚于她。
这等人物为何出现在幽冥神域？
碧岑审视南姝和聿徽的时候, 南姝也在打量她。
根据刚才鬼王碧岑和死神的对话，南姝无法确定碧岑所站的阵营。
碧岑似乎并不愿意帮助死神“背叛神族”。
或许，可以从碧岑这里找突破口, 问出死神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 南姝心念一转，对碧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说的那个人, 他变成了苍生鉴里的一块小碎片。”
“苍生鉴……碎片？他为什么会变成碎片？”碧岑蜷紧手指, 来不及想更多，她像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里多了一点光亮：“他还能变回来吗？”
“这个我不知道。”南姝叹气道：“知晓苍生鉴秘密的，只有主神和魔神。”
听闻这话, 碧岑本就苍白的脸色如凋零的花, 迅速地衰败下去：“你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终于说到正题上，南姝道：“我们路过时，恰好听到你跟死神之间的谈话……”
“是来问那个的吗？”碧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暗沉的目光扫过他们：“想我告诉你们？也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哪族的人。”
南姝也爽快，望一眼聿徽：“他是神族，我是……他的道侣。”
“……”不久前才痛失爱人的碧岑骤然生出一股宰了南姝的冲动。
她阴沉地打量了这两人一会儿，忽然眯起眼：“你们是……海神，陵光神君？”
南姝啧啧称奇：“我这么有名的吗？名声竟然都传到了幽冥神域？”
她倒不怕碧岑认出他们，毕竟她跟聿徽之间，不管哪个都能徒手制服一个鬼王。
碧岑嘲讽道：“自然，陵光神君倒追海神近千年的事，谁人不知晓？”
“……”
南姝被噎了一下。
有点不服。
明明是因为聿徽当年太矜持了，而她过于热情，才造成了倒追的假象好吗？
南姝推一把聿徽：“冕下，你倒是说句话啊！”
聿徽刚刚不知走了什么神，被她推一下，才回过神，茫然地看她：“？”
算了……
“这些都不重要。”南姝轻咳一声：“进去谈谈？”
碧岑思索片刻，同意了。
他们进到屋内，谈起死神的计划。
“死神为什么会与魔族合作？”南姝第一个好奇的就是这件事，当时为了不让死神发现，他们离得远，听的并不清晰。
“为了让死去的族人复生。”碧岑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拨动着手心的小碎片，眼底压抑着什么：“可笑的是，当年杀害我们族人的，就是魔族。”
“……”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南姝完全能理解碧岑此刻的心情，先不说魔族是不是真的能复活她的族人，就算魔族真的能将族人复活又如何，魔族曾经对他们的伤害难道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死神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让灭族仇人去复活自己的族人，然后不计前嫌地与他们合作？
碧岑冷笑地望了眼静坐的聿徽：“对了，你们神族可不止一个叛徒，黑暗神也选择了向魔族倒戈，呵，主神的治下手段看起来并不如何。”
聿徽沉了眉眼。
众神之间互不干涉，只有同僚关系，就算历尽了万千年，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死神和黑暗神私下的动作，他没听到一点风声。
不知主神是否知晓。
南姝也皱了皱眉：“魔族有没有说他们如何复活你们的族人？据我所知，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复活残缺魂魄的办法。”
“没有吗？”碧岑眼瞳变深，嗤笑一声：“魔族说，他们可以借黑暗神的亡灵法阵，把族人们由恶鬼转化为亡灵，使他们恢复身为人时的记忆和神智。”
“……”
南姝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这不是瞎几把扯淡吗？”
“从亡灵法阵出来的人，全都会被黑暗魔法同化，而后为黑暗神所操纵，那个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死亡。”南姝回忆起从光明神那本魔法书里看到的内容，窥得这背后的阴谋痕迹，魔族这哪是诚心给鬼族复活，他们不过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压榨鬼族的最后一点价值罢了。
碧岑听了，想通其中关键，脸色不由更加难看几分。
“他们帮你们复活的条件是什么？”南姝赶紧问。
碧岑脑海中很乱：“鬼族出兵，帮魔族攻打人族。”
几大鬼王中，只有她因为介怀娄景和族人的死，没有选择出兵，这才有了今夜死神找过来的那一幕。
南姝深感不妙：“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完成转化？”
碧岑唇色苍白：“我不知道……”
“姝姝。”聿徽忽然说：“我刚刚与光明神交谈，他说黑暗神已经来到了幽冥神域。”
神族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他方才走神，就是在将幽冥神域的情况告诉其他众神。
“来得真快。”南姝起身，拉起聿徽：“我们得马上回去。”
“等等！”碧岑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苍生鉴的碎片是怎么回事，它的碎片为什么会往你身上飞？”
南姝也愁鬼族碎片的问题，干脆长话短说，把有关苍生鉴的事简单告诉了碧岑。
除了她，还有许多人正在寻找苍生鉴的碎片，或是为了完成与主神的交易，或是真心想从未来的灾难中挽救万域乾元界。
碧岑毫不犹豫：“既然如此，你们把我的族人全收了吧，他们现在这个鬼样，比起浑浑噩噩地为执念活着，变回碎片对他们而言，反倒是更好的结局。”
南姝没说话，她暂时还做不了决定。
目送着他们离开，碧岑对手心的小碎片说：“娄景，我先为你报了仇，再去陪你好不好？”
小碎片闪了闪，仿佛在应和她的话。
碧岑的目光温柔下来：“说不定，我们能在苍生鉴中重逢。”
*
南姝与聿徽赶回海之神域的同时——
无极殿内。
魔神在虚空中倒置了一个黑水晶沙漏，投过半透明的黑水晶，可以看到里面细碎的白沙正缓缓流下。
主神的脸倒映在黑水晶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暗色。
魔神目光阴郁：“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主神面上的笑容像一个假面：“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祂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姿态依旧骄矜：“自古以来，邪不胜正。”
*
此时，一重天，人间。
百万魔兵正与人族厮杀，魔兵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血色一寸寸朝人族的核心推进。
人皇寸步未退，立于城楼之上，身后战旗烈烈。
人族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族的入侵。
硝烟遍布的战场上，修仙者击杀一片魔兵，却冷不防被魔兵身后蹿出的吸血鬼偷袭，扑倒在地，没一会儿，就被吸成了人干。
吸血鬼是黑暗神域特有的物种。
如今，它们却出现在了魔族的阵营之中。
神族，有叛徒。
探子上报后，人皇意识到情况不对，微微蹙眉，让火系的修仙者去处理吸血鬼。
然而，吸血鬼的数目超乎寻常的庞大，人皇本就怀疑黑暗神背叛了神族，在看到魔兵之中不知何时冒出的亡灵骑士与骷髅兵时，更是肯定了这个猜想。
“去找光明神。”人皇对自己的契约神兽道。
在契约神兽离开期间，亡灵骑士骑着骷髅马，鬼魅般在战场游走，收割了无数人的性命，而骷髅兵生命力顽强，能够无限重组，除非将它碾成粉末，否则他们无法将它们全数杀死。
只有光明系魔法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它们的出现使得战线加速朝人族核心推进，战况告急。
就在此时，呼啸着冲向城门的骷髅兵与亡灵骑士被一抹强烈的圣光击溃。
光明神没有亲临战场，他派来了手下三只十二翼大天使，令他们助人族扫清战场上的黑暗生灵。
三只十二翼大天使呈三角之势，将所有的黑暗生物关在圈内，背后的六对羽翼缓缓展开，发出圣洁的光芒。
魔将茨泠骑在魔兽上，眼中充血地下令：“把这三只天使给我打下来——”
*
同一时间，花神神宫的遗址。
花仙精灵青黛完成花神的考验，准备用百花阵唤醒花神。
花仙一族原本是由花神创造，然而，伴随着花神陨落，花仙一族便迁族至精灵神域，由于长得跟精灵很像，他们便被称为花仙精灵。
如果问花仙一族最大的执念是什么，那便是花神的陨落。
青黛很小的时候，便有了复活花神的愿望。
主神告诉她，想要复活花神，便需要在花神的神宫中摆出百花阵，只有这样，才能聚回花神的神魂。
作为代价，她要去寻找花仙一族的碎片。
青黛想，花仙一族的碎片，或许就在花神身上。
所以，她选择先复活花神。
代表着百花的花仙们扇动着背后半透明的小翅膀，轻轻地落在阵法的各个位置上。
百花阵下发出金色的光芒，与花神的权杖交相呼应。
花神权杖缓缓飞过来，漂浮在阵法的上方，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眼看阵法将成，青黛心里止不住地喜悦，可就在此时，一个花仙精灵的尸体被扔进了门。
魔将无涯带着森冷的笑意踏进了花神的神宫：“小家伙们，识相的都滚开，别坏我们魔神大人的好事。”
青黛小小一只，对上魁梧的魔族，根本没有多大的威胁力，她拼尽全力，只阻挡了无涯片刻，便被他不耐地拍到了一边。
“这东西怎么擦？”无涯刚要用脚蹭去阵法的线条，就被扑过来的几个花仙抱住了腿：“不许你擦！坏蛋！走开！”
“啧——”无涯皱了皱眉，正要将她们一并踹开，忽而察觉到背后一道强盛的神力。
来不及管那些花仙精灵，他狼狈地躲开，身上被神力破开了好几道血痕。
回过头，他看到白发碧瞳的神明立在神殿门口，逆着光，神情不明地看着他。
“精灵神冕下！”青黛眼中涌出希望的光，努力支起身体，朝精灵神飞去，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巴巴地告状：“这个坏蛋欺负我们！”
“我看到了。”精灵神指尖萦绕着生命之力，治愈了青黛身上的伤。
他抬起碧色的眸子，看向表情微变的无涯：“你，是不是该跟她们道歉呢？”
……
*
视线回到南姝这边。
南姝与聿徽回到海之神域后，各自回到自己的躯壳，而后动身前往幽冥神域。
黑暗神与死神的事已经在神族传开，众神按照主神的吩咐，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接下来的事。
为主神办了那么多年的事，他们敏锐地感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比当年的大混战还要糟糕。
神魔两族撕破脸皮只是前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恐怖的事情降临世间。
光明神派出大天使支援人族的同时，前往幽冥神域，制止黑暗神将鬼族复活为亡灵的行为。
兽神按照主神给的名单，加快寻找名单上神兽的进度。
其他诸神亦在忙碌。
星宿神域。
星宿之神负手立在天机镜前，漠然看着镜中的画面。
那是不久之后的万域乾元界。
镜中的万域乾元界正在崩塌。
先是第四层地狱，再是第三层、第二层、第一层……魔族狼狈不堪地被往上赶，最终被赶到了一重天。
到了这个时候，魔族才发现魔神的最终目的。
祂想让他们死。
他们不过是祂手上的一把刀。
绝望中的魔族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崩塌，自觉羞愧，纷纷自戮。
一重天很快也开始崩塌了，正当滞留在一重天的生灵无处可去的时候，众神打开了各自的神域，作为他们的避难所。
正在崩塌的世界里，主神和魔神正在斗法，祂们毁天灭地的力量摧枯拉朽地激荡开来，使得世界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
祂们的力量所过之处，草木枯死，百川干涸，大地碎裂。
世界上很快失去了光。
……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星宿之神垂下眸子，张开了手心，露出紧握着的一枚银色小星星。
她哑声说：“去吧，看看能不能阻止那个未来。”
银星飞了出去，穿过星宿神域，穿过万水千山，追上了正往幽冥神域赶的南姝。
“这是什么？”南姝接住了银色的星辰，还没看清楚，那枚星辰就化为银色流光，钻进了她的眉心。
总是被碎片钻眉心的南姝已经麻木了：“……原来是碎片。”
“不过，是谁送来的呢？”
到了这个时候，探寻这些其实并没有意义，南姝很快将思绪转移到即将抵达的幽冥神域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世界崩塌有点恐怖，但本文结局的确是HE
碧岑和娄景，也会给他们一个好结局的（他们太惨了(T＿T)）
怎么说呢，这篇文也要走到尾声了，结局可能有点出乎意料，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emmm，反正HE就对了。
还有几章差不多就完结了。
感谢一路陪我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给我留言，我发红包给你们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