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肖曾经就为了找魔域所在之处翻过许多书籍,也曾亲自寻找过,但都不曾真正找到过魔域入口,只模糊有个方向。

  陆肖朝着这个方向已经走了有月余,架着马车,马车中躺着谢墨。

  谢墨没有醒来的迹象,但身体始终温软。容止言和寒暑翻阅了所有典籍古书,对此都没有任何记载。

  没有呼吸,却又犹如活人。

  陆肖停下马车,让马休息,距离上一次马休息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再跑下去马也受不了。陆肖掀开车帘,马车内宽阔舒适,什么都有,就算如此马车内也一点不显拥挤。这是春风这几日特意让人送来的,希望他们一路上能舒服的。

  春风还在为没有拦下他们内疚,为了让春风好过点,陆肖收下了马车,和一些药丸。这一路上陆肖每天都要服用药丸,有容止言留下的,还有的就是春风准备的。

  陆肖带着谢墨的路程一直在变,陆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一路上都是想着谢墨会喜欢去哪里就去往哪里,最近一个月陆肖才启程了他带谢墨出来真正的意图,寻找魔域。

  陆肖带着谢墨脱离天平派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连金大刀也只是以为陆肖还在穹山之颠休养,连带着重伤的谢墨。

  世间所有流传着的关于陆肖和谢墨的流言蜚语最后都会以在穹山之颠休养为结尾,因为的确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陆肖虽然已经不是掌门,但带领天平派做了如此之多的大事怎么都得回到穹山之颠,而至于谢墨就更该回去了,以一人之力决战天谴,还以自己身体为媒介与老祖宗斗智斗勇,最后才会落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地步,不回去穹山之颠休养还能去哪里?

  陆肖一路上已经听了很多个版本,有几个版本的结局十分美好,谢墨在天青色内休养的十分好,已经醒了过来。

  陆肖看着躺着的谢墨,除了不曾有一丝变化的身体,那双眼镜也没有任何要醒来的变化,这一路上谢墨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却又让你有活着的错觉。

  陆肖从一个小柜中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谢墨服下,谢墨现在不会吞咽,都是陆肖捏开谢墨的唇用舌尖将谢墨口中的药顶下去,这是容止言关照的每天要给谢墨吃的药,这个药能强身健体,除此以外容止言也没有别的任何一点方法。

  谢墨的唇也是温温热热的,还软,陆肖覆身压上去总会升起一种感觉,感觉谢墨在下一刻就会醒来,但这些日子以来,错觉依旧只是错觉,谢墨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陆肖出了马车继续上路,路已经越来越偏,周围越来越荒芜。曾经陆乾说过不要去找魔域的存在,不要对魔域产生好奇,那不是他们该知道的地方。

  现在想来有几分笑话一样的荒唐,魔域固然可怕,可敌不过身边人的算计。何况魔域对寒陨和陆乾也是颇多顾忌和忌惮。

  或许当初不让他们寻找魔域只是他们的私心,只是为了要日后重新收复魔域。

  陆肖现在想来依然觉得陆乾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世间罕见,摆了这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重现曾经他们一族的辉煌。

  但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陆乾活着的时候已经有了这样的辉煌,六派之首,一声号令,其余五派自会听命行事。如果不为了这盘棋,陆乾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份辉煌。

  但陆乾却为了复活一个不会被世间容下的老祖宗不惜自毁再命令寒陨想法设法复活他,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复活召唤老祖宗。陆肖一路上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陆乾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想不明白他们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但这道执念害了谢墨,也毁了谢墨的一生。

  陆肖喝了一声,马蹄忽然加快了速度,陆肖脑中的思绪就此断开,一路上陆肖都是靠这个办法阻止自己越来越危险的想法,以及他心底越来越浓的恨。

  马突然激烈地嘶鸣,然后急促停了下来,陆肖扶着车框才稳住自己身形没有被甩下马车,但还是没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一手还强行拉着马不让马脱离缰绳。

  直至马彻底平静下来,陆肖的咳嗽也才随之平静下来。

  陆肖视线在周围缓缓滑过,杂草灌木丛生,再往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树林,里面飘散着浓雾,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诡异的安静。

  有些诡异,但并不一定是魔域的入口。

  书籍上模糊记载都是魔域不存在这世间,要找到尽头,才可能会窥见其一点缝隙。这些日子陆肖便一直在找这个尽头。

  但是什么尽头,陆肖翻遍了所有的书都没有任何记录。

  陆肖看着眼前这片深林,驾着马车从旁一条小路绕了过去,前面还有路,这里不会是尽头。

  陆肖回身看了一眼躺着的谢墨,然后抽了一鞭子,马疯狂向前驶去。只要还有一点希望,陆肖便不准备放弃。

  这也是当初陆肖说服春风和容止言的理由。谢墨是魔域之后,不过不是跟气未寒一派,而是老祖宗一派。

  但谢墨若是还有救,最后的希望只剩下那片他从未踏足过的魔域。那里或许会有老祖宗更多的秘密,那些秘密或许能让谢墨醒来。

  听闻陆肖这个想法的春风容止言还有寒暑都皱眉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别说魔域会不会存在能让谢墨醒来的办法,就算有,只陆肖一人怎可能让气未寒乖乖交出这个方法。气未寒这么恨天平派恨陆肖,陆肖现在主动送上门去,怎么可能不动手杀了他。

  春风当即反对,但最后还是败在了陆肖的坚持之下。那样的眼神,春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最后春风妥协。

  容止言跟寒暑更加没有阻拦的理由,只能任由陆肖如此疯狂行事。

  这样的疯狂在陆肖的人生中是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陆肖不知道书上记载的尽头是什么,但是此刻他的眼前已经没了路,马车周围是杂乱的树木,而再前面,只剩下一片海,不是去水天南海岛的那边海,但看着却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肖停下马车,马低头开始啃咬周边的绿草,陆肖进车内将谢墨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此时晨光正好,金光闪闪的日光刺人双眼,海风吹过,带着咸咸的味道,陆肖的心意外得到了片刻宁静。

  “你应该会喜欢这里。”陆肖对怀中的人说,“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看,你不起来看一眼以后可能都没这个机会了。”

  陆肖带着人靠在车框上,远处的景色美的让人犹如置身梦幻之中,太美,美的一点也不真实。

  陆肖手握着谢墨的手,温温软软,“师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景色,你真的不起来陪师兄看一眼吗?”

  “既然他起不来,那你死了去陪他也是一样的。”从马车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是凌风。

  陆肖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他的确一路上都没有注意身后有尾随,凌风修为不低,曾经更是凌驾于春风之上,要隐瞒现在的他一点动静是轻而易举的事。

  “好久不见,陆掌门。”凌风又说。

  陆肖:“我没有想到你如此恨我。”

  陆肖轻轻将谢墨放回车内,然后放下车帘,凌风就这么看着陆肖一举一动,脸上的讽刺意味极浓。

  “他已经死了。堂堂陆肖陆掌门居然也会自欺欺人。”

  陆肖:“你跟了一路总不是来跟我叙旧。”

  凌风恨声道:“你可真看得起自己,我跟了你一路?笑话!不过我的确是在找你的踪迹,因为我要杀了你。”

  剑势刚出,就被一柄软剑挡了回去。

  “花烟儿!”凌风怒道。

  花烟儿从一颗极高的树顶落下,拿回自己的软剑,“你说谢墨死了,老祖宗是不是也就死了?”

  凌风双眼泛红,“滚开!”

  “老祖宗已经死了,你何必再针对陆肖。”花烟儿挡在马车前没有动。

  “就是你要护着的人杀了老祖宗!”凌风说,“你现在难不成是要做叛徒?!”

  “叛徒?”花烟儿冷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叛徒。”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凌风说。

  此时陆肖开口道:“我不记得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那又如何,我就是想让你死。”凌风看着陆肖,“如果我能早点杀了你,事情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这一族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花烟儿怒骂:“你清醒一点!你不过和我一样,是那一代人与普通人的后代,严格说来我们跟老祖宗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因为贪心,贪心那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才这样不要脸地贴上去,现在我们该清醒了!人都已经死了!你难道不能跟我一样放下吗!”

  “放下?!陆肖都没有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凌风冷笑,“到现在陆肖都不肯承认谢墨已经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想一下老祖宗也没死?只要陆肖死了,我自然会带谢墨去找气未寒。你敢不敢问问陆肖找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他是不是在找气未寒?”

  “他以为谢墨是魔族之后,气未寒那里就或许会有救谢墨的办法,的确是有,但却是救老祖宗的办法,陆肖,你敢不敢用!”

  “你就是个疯子!”花烟儿冰冷道,“不管是对魔域来说还是对老祖宗来说,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陆肖已经下了马车,从花烟儿身后走出,平静看着凌风,“我为什么不敢?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