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儿……】

  血从陆乾胸口缓缓流出,陆肖看不清是否有血流出,但是黑袍已经疯了。

  无名剑起落间与莫上对上,眨眼的时间,已经过去数十回合。陆肖目光追随谢墨,不意外看见谢墨脸上已经完全不同的神色。

  陆肖目光跟着谢墨,看着谢墨的招式从天平派的术法到趋于本能,从理智到凶残,陆肖粉白的两唇已经变得青白。

  谢墨的灵力一下子变得十分恐怖,而黑袍也不再是刚才那般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弱,洞内承受不住两人两道灵力的撞击,最先遭殃的就是陆乾所在的冰棺。

  冰棺璧上已经有了裂痕,坐着的陆乾也颤颤巍巍地动了起来,陆肖目光转了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冰棺内的陆乾已经睁开了眼睛。

  “师父。”陆肖喊,但是陆肖无法走近,冰棺周围的阵法他承受不住,应该说他能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这个阵法太强,无形中已经将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再一次重创,他此刻唯一的感受便是疼,身体疼,心更疼,当初谢墨跟他说疼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疼,还是说比起这个还要疼的多。

  应该是比这个还要疼的多。

  陆肖目光又不自觉回到了谢墨身上,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师父的关注一下子就散了,对天下苍生的责任也没想起来。

  就这么看着谢墨。

  墨黑的眼珠纹丝不动,单薄的眼皮却微微动着,似乎再帮不会表达情绪的主人传达不舍,传达难过,传达心疼,或许还有绝望。

  头一次,陆肖心底也升起了不想死的念头。不止是自己不想死,还不想谢墨死,他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他才刚刚有些懂得要如何疼爱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

  谢墨。

  墨儿。

  陆肖看着那道被红光包围的身影,已经没了形的银剑再次被挥起,朝着黑袍的方向,不过下一刻便转了方向,朝向了冰棺。

  寒陨早已看出陆肖不过是强弓之弩,却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陆肖还是没有放弃杀死自己的师父。

  寒陨顾不得跟谢墨缠斗,宁愿自己被砍上一剑,还是几步跑了回来,银剑从陆肖手中脱手,陆肖一个空转翻身向后退去。

  寒陨此时也发现了陆乾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睛瞪得老大,“醒了?醒了!”

  “醒了!”

  陆肖一手扶着冰棺,忍住了要喷出的血,但最后还是没留住,悉数从薄唇间溢出,粘稠的鲜血就这么一点一点滴落冰棺之上,极透的冰棺染上了鲜艳的血红,变得妖了起来。

  而再看睁着眼的陆乾,陆肖再一次感觉到后背升起了凉意,那双眼睛真的动了。

  寒陨也看见了,两手握着冰棺,却忘记了始终与他缠斗的谢墨,已经没了人性的谢墨此刻只想要杀人!

  寒陨直接徒手握住了莫上,“谢墨,你也该死了!”

  陆肖撑着冰棺很快站了起来,周围气流又跟刚才不一样,凌乱且毫无章法,但对其他三人并无太大影响,只是陆肖,陆肖用力撑了下冰棺,他不能让黑袍杀了谢墨。

  但陆肖忘了,此时此刻他自己才是最弱的一个,冰棺周围的阵法就根本不是他能继续强撑的。

  但陆肖还是像无事人一般朝两人过去,银剑已经断了,陆肖只剩下赤手空拳,已经陷入绝境,那那双如墨的眼中此刻却依然清明,这根本不是常人的毅力。

  张开的掌心隐隐又蕴含了一些灵力,对陆肖来说,这丁点也足够帮上谢墨,只是他也只能帮到这么多。

  对不起。

  陆肖目光看着隔着一个黑袍后的谢墨,有一瞬间视线的短暂接触很快又分开,快到陆肖来不及捕捉那双眼中到底是否含有别的情绪。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陆肖多想,掌心那一点灵力蜷在一起,随着陆肖动作击向陆乾周围的阵法,这个阵法或许是传闻中一旦启动便无法阻止的高级阵法,谢墨与黑袍两人的强大灵力时不时会撞上去,但对这阵法还是丝毫没有影响,黑气一直源源不断在进入陆乾体内。

  这一次陆肖看得仔细,金色锦缎上的那抹红根本没有晕染开。这只能说明刚才谢墨的那一剑只是刺到了师父的皮毛,而这些源源不断的黑气已经替师父治好了这一点小伤。

  只是始终为正道的师父竟然完全不排斥这来历不明的黑气,甚至这些黑气已经成了他的养分。

  现在所有的黑气都只在往冰棺中涌,而且进去就被吸收,所以周围的所有一切陆肖都能看得清楚,但还不如刚才什么也看不清楚。

  陆肖手撑着地面,山壁上掉下来的石子深深扎进了陆肖手心,但陆肖反而感觉不到疼了,麻木了。

  刚黑袍一掌挥来之时陆肖看得十分清楚,只是他没有力气躲开,然后就被挥到了这里,吐出的血已经是刚才的几倍,陆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血可以吐,也许最后他的死会是因为失血过多,陆肖想。

  而那边谢墨已经不处于下风,而且陆肖很清楚最后会赢的肯定是谢墨,因为谢墨现在已经无情无欲,就是个杀人的棋子,而黑袍有血有肉,而且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定然会束手束脚。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陆肖的眼中出现了重影,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还是真的是两人太快。

  陆肖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重新落到冰棺内,睁着眼睛的陆乾被黑气重重包围,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如印象中那般亲切。

  陆肖艰难站了起来,慢慢继续走向冰棺,寒陨在打斗中眼角看到陆肖又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又一掌挥了过来。

  陆肖避无可避,倒地重重咳了几声,然后便收了声,谢墨此时不分敌我,不能引起他的主意。

  只是陆肖依然没有放弃走向陆乾,值得庆幸的是黑袍此刻被谢墨缠住分身乏术,陆肖就这么一点一点靠近了冰棺。

  直到直直地与陆乾四目相对,陆肖神情一顿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肖儿……?”

  陆肖浑身一震,面上不见了从始至终的平静,甚至眼底神色也有些碎,就这么看着陆乾,一时无话。

  陆乾在说了第一句话后,就开始有了动作,首先是眼皮和眼睛,看着陆肖的时候动了动,现在是整个头都动了,虽然幅度很小,但陆肖看得很清楚。

  “……师父?”

  “……我……在哪里……”陆乾动作不灵敏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样幅度的动作看不到这里全貌,所以只有眼前人还是熟悉的人能给他答案。

  “师父,你醒了?”很少有陆肖需要如此不同的重复,若不是亲眼所见,陆肖定会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

  一个无论如何也醒不来的噩梦。

  “……什么……醒了……”太久没有说过话,陆乾说话明显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陆肖靠着冰棺,看着冰棺里的人,听着熟悉的语气,陆肖很不想信,但是眼前真真实实发生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

  而下一刻的晃动更不是陆肖能预料到的,突然一股强力气流从上而下包围在冰棺周围,陆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震了震,随后后背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