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05黎明踏浪号>第20章

“她说的是,”独脚怪头儿说,“我们大家变丑以前有多么好看。”

“说得不错,头儿,说得不错,”其他人一再喊道,“她是这么说的。我们亲耳听到的。”

“我没那么说,”露茜大声喊着,“我是说你们现在非常好看。”

“她那么说的,她那么说的,”独脚怪头儿说,“说我们当时非常好看。”

“他们两个都说得对,他们两个都说得对,”独脚怪说,“你们瞧,真是一对。一贯正确。他们说得再好也没有了。”

“可是我们两个说的话正好相反。”露茜不耐烦地顿脚说。

“一点不假,她就是这意思,她就是这意思。”独脚怪说,“一点不像相反。你们两个都说下去。”

“你们真会缠,把人都缠疯了。”露茜说着就干脆不说了。可是独脚怪似乎都心满意足,她当下得出结论,这次谈话基本上是成功的。

那天晚上大家临睡前又出了些事,使他们对自己的独脚现状更加满足了。凯斯宾和全体纳尼亚人尽快回到岸边,向赖因斯和黎明踏浪号上的其他人通报消息,当时他们都急坏了。不消说,那些独脚怪当然也跟他们一起去,一面像足球似的蹦蹦跳跳,一面互相大声一唱一和,直到尤斯塔斯说了句:“我真希望魔法师不是把他们变成隐身人,而是变成无声人。”(他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因为这时他不得不向他们说明无声就是听不见声音,尽管他费了不少唇舌,他还是一点也拿不准独脚怪是不是真听明白了,尤其使他恼火的是他们临了竟说:“呃,他不能像我们的头儿那样要怎样就怎样。不过你会知道的,年轻人。听听头儿说话吧。他会教你怎么说话。你瞧,多会说话的人呀!”)当大家来到海滩边,雷佩契普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它早已放下自己的小筏子,还坐在里面亲自划桨,独脚怪看得大感兴趣。于是它在筏子里站起来说:“尊敬而聪明的独脚先生,你们用不着小船。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只脚可以当船用。只要尽量轻巧地在水面上跳,再瞧瞧怎么着就是了。”

独脚怪头儿缩在后面,警告其他人说他们会看到水是透湿透湿的,可是一两个年轻些的几乎马上就去试试看了,接着又有几个跟着做,最后全体都到水里去了。独脚怪那只大脚完全可以当一只天然筏子或小船,雷佩契普教他们为自己砍根粗糙的木桨,他们大家就在海湾一带,绕着黎明踏浪号划过来划过去,看上去活像一支小划子组成的船队,每条小划子的船尾都站着一个胖胖的小矮人。他们还举行比赛,大船上放下一瓶瓶酒给他们当奖品,水手们趴在大船舷侧看他们,笑得肚子都痛了。

那些笨蛋对自己有了独脚怪的新名称也非常高兴,虽然他们根本念不准音,可是在他们心目中这似乎是个了不起的名称。“我们就叫这个,”他们大吼大叫道,“独角怪,怪独角,角怪独。我们称呼自己的叫法就在舌尖上。”可是转眼工夫他们就把这叫法跟老叫法“笨蛋”搞混了,叫着叫着最后竟叫定了,自称为“笨蛋瓜”:这名称大概还要叫上好几百年吧。'

那天晚上,全体纳尼亚客人都在楼上同魔法师共进晚餐,露茜注意到整个楼上大变样了,现在她不再害怕了。门上的神秘符号还是怪神秘的,可是现在看上去好像也是善意可亲,甚至长胡子的镜子现在看上去也不吓人,而是滑稽有趣了。席间,大家都靠魔法的法力,尝到自己最喜爱的食品和饮料。饭后,魔法师又使出一件非常实用而精彩的魔法。他在桌上铺了两张空白的羊皮纸,要求德里宁向他精确讲述直到目前的全部航程:德里宁一边讲,纸上一边就线条清晰地显出他讲的一切细节,最后每张纸都成了一幅绝妙的东洋地图,标出了加尔马、特里宾西亚、七群岛、孤独群岛、龙岛、火烧岛、死水岛和笨蛋居住的地方,尺寸大小、位置方向都丝毫不差。这是那片海域破天荒第一次制作的地图,比此后不施魔法制作的好得多。因为这两张地图上面标着的城镇和山脉虽然初看之下和普通地图一模一样,可是魔法师借给他们一个放大镜后,看出来就是活灵活现的真实原物的雏型了,所以你能看见狭港那个城堡和奴隶市场,还有街道,虽然很远,却很清晰,就跟用望远镜另一头望出来的事物一样。惟一缺陷是大部分岛屿的海岸线都是不完整的,因为地图只能根据德里宁亲眼看到的来标明。等到地图完成,魔法师就自己留下一幅,把另一幅送给凯斯宾,这幅地图至今仍然挂在凯尔帕拉维尔仪器馆里。不过魔法师也无法告诉他们再往东去那里海洋和陆地的情况。然而,他倒告诉他们,七年前有一艘纳尼亚船开进他这里的海面,船上有雷维廉、阿尔戈兹、马夫拉蒙、罗普几位爵爷,所以他们推断他们看见躺在死水里的金人一定是雷斯蒂玛爵爷。

第二天魔法师用魔法修理好黎明踏浪号上被海蛇破坏的船尾,还给船上装满有用的礼物。分别时大家极为友好,下午两点启航时,所有的笨蛋瓜都划着桨跟着船到港口,一直欢呼到船上听不到他们的欢呼才罢。

12、黑暗岛

这番奇遇结束之后,他们顺着和风,向南和略为偏东的方向航行了十二天,天空基本晴朗,空气温暖,看不见鸟,也看不见鱼,只在右舷外远处出现过一次鲸鱼在喷水。这段时间露茜和雷佩契普下了不少回棋。到了第十三天,爱德蒙在桅顶观测台上看到左舷船头海面上矗立黑乎乎的一团,看上去像座大山。

他们改变航向,开向这片陆地,主要是靠划桨,因为风力不足,不能向东北行驶。夜幕降临时,他们同那里还隔着老远一段,足足划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天气很好,只是海面上风平浪静。那座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就横亘在他们前面,虽然近得多,大得多,不过还是非常模糊,有些人看了还以为它还离得老远呢,另一些人则以为他们闯进一团迷雾中了。

那天早晨九点光景,突然一下子,他们隔得很近才看出这根本不是陆地,甚至也不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迷雾。原来是一片黑暗。这种情况挺难描写,如果你能设想自己朝一条铁路隧道的入口望进去——一条很长很长或弯弯曲曲,望不到远处尽头光线的隧道——那就会明白是什么样子了。

你知道过隧道是怎么回事。先是在几英尺外看见大白天下的铁轨、枕木和碎石;然后就来到一个幽暗的地方;再后来,突然一下子,当然也没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一切就都在浑然一体的黑暗中无影无踪。这里的情况正是如此。在船头前几英尺外,他们看得见碧绿的海水滔滔。再往外,只见海水变成灰蒙蒙的,像在傍晚时分看上去那样。可是再往远看,就只见一片乌漆墨黑,仿佛他们快来到无星无月的黑夜里。

凯斯宾大声对水手长下令把船往后划,船上人员除了划桨的之外,都奔上前来,从船头处往外眺望。可是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东西。他们后面是大海和太阳,前面是一片黑暗。

“我们开进去吗?”凯斯宾终于问道。

“依我之见还是不进去为妙。”德里宁说。

“船长说得对。”好几个水手说。

“我几乎认为他说得很对。”爱德蒙说。

露茜和尤斯塔斯虽然没说话,可是在事情似乎快定下来的关键时刻,他们心里都很高兴,不料雷佩契普清楚的嗓音马上打破沉默。

“为什么不进去?”它说,“有什么人愿意对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没人急于解释,所以雷佩契普又说下去:

“假如我是在对庄稼人或奴隶讲话,”它说,“我可能认为这个建议是出于怯懦才提出的。可是我希望今后纳尼亚决不要有人传说一行高贵的王室人员,年富力强的,却因为怕黑暗而掉转屁股逃跑。”

“可是辛辛苦苦开进那片黑暗里到底有什么用处呢?”德里宁问。

“用处?”雷佩契普答,“用处吗,船长?如果你所说的用处是指填饱我们的肚子或腰包,我承认一点用处也没有。据我所知,我们扬帆远航并不是去找寻有用的东西,而是寻求荣誉和奇遇。眼看就有一场我闻所未闻的了不起的奇遇,如果我们往回走,那我们的荣誉就要受到不少指责。”

好几个水手压低嗓子说话,听上去像说:“屁个荣誉。”可是凯斯宾说:“啊呀,你真讨厌,雷佩契普。我真希望当初把你留在国内。得了!如果你那样说的话,那我看我们只好往前走了。除非露茜不愿意去吧?”

露茜原来感到很不愿意去,可是嘴里却大声说道:“我愿意去。”

“陛下至少要下令点灯吧?”德里宁说。

“那还用说,”凯斯宾说,“千万要点上,船长。”

于是,船尾、船头、桅顶三处的灯都点亮了,德里宁还下令在船的中部点上两个火把。这些灯火在阳光下看上去暗淡无光。于是所有人员,除了几个在下面划桨的人之外,都奉命到甲板上去,全副武装,刀剑出鞘,守在战斗岗位上。露茜和两个弓箭手都奉派到桅顶观测台上,弓拉满,箭上弦。水手赖尼夫在船头,拿着测绳准备探测水深。雷佩契普、爱德蒙、尤斯塔斯和凯斯宾都披甲挂胄,身上亮闪闪的,陪着他。德里宁掌大舵。

“好了,以阿斯兰的名义,前进,”凯斯宾喊道,“桨要划得慢而稳。大家都别出声,静心听候命令。”

随着船员开始划桨,黎明踏浪号发出吱吱嘎嘎,嗯嗯啊啊的声音,悄悄前进了。就在这船开进那片黑暗中那会儿工夫,露茜在桅顶观测台上看到了那片刻的奇观。阳光还照着船尾,船头已经看不见影儿了。她看着它不见的。这会儿镀金的船尾,碧蓝的大海和天空,还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过一会儿海天都消失了,刚才还简直一点也看不出的船尾灯,竟成了船尾的惟一标记。她能看出灯前德里宁弯着腰在掌舵的黑影。她下面,那两支火把在甲板上照出两小块亮处,火光在刀剑和头盔上闪烁,往前看,船首楼上也有一块地方亮着。除此之外,恰好在她脑袋上方点着那盏桅顶灯照亮的观测台,似乎自成一个发亮的小天地,漂浮在沉寂的黑暗中。正如你在白天不该点灯的时间只好点灯一样,灯光看上去总是阴森森,不自然的,这些灯光就是这样。她还注意到自己很冷。

这次到黑暗中去的航程要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除了桨架吱吱嘎嘎,桨板哗啦哗啦的声音之外,一点也看不出船身在行动。爱德蒙从船头上往外张望,除了身前水面上灯光的倒影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这倒影看上去有点黏糊糊,船头前进时激起的涟漪看上去凝重、细小、没有生气。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除了划桨的人之外,人人都冻得浑身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