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乌释回以佛礼:“施主言重。”他指着依旧置于戮十三头上的佛珠道“此珠便留于这位施主了。日后若加以限制,时时教引,当不会再被魔性夺了心智。”
戮十三是魔性天成,治不好的。
“是,晚辈一定多加管教。”
阳乌释出去了,将冰室留于他们。确定戮十三只是暂时昏睡,裴劫放下心来。这时,他才看向秦煜。
秦煜坐在一边,敛着眸子,不发一言。他是有些失落的。
裴劫收回那些力量,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第一次使用,他的身体并不适应。“休息一会吧。”
秦煜抓着他的衣服低低的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只是冰室太小了,唯一的冰床也被戮十三占了。于是裴劫又打开飞行法器,置于冰屋之旁,将秦煜安放进去。
放好了他,裴劫也将戮十三挪了过来。用法力护住后,法器之中的温度其实是高于冰屋的。如此也不必占用阳乌释的地方。
阳乌释在凿冰。
“前辈在做什么?”
“打水,煮些茶。”
“我帮您吧。”
“不必,我想你应该是不太习惯的。”
阳乌释徒手凿冰。裴劫不只不习惯,而且没做过。
“前辈多次相助,晚辈也只是想略尽绵力。”
阳乌释笑笑:“我与太阴是老交情啦,既是他让你们来找我帮忙,我自当尽力。”
裴劫问:“前辈与师祖交情日久,可也知道我父亲吗?”
从前,父与母于他而言更像是个符号。他从未有过去了解的念头。飞升之劫,不知为何就唤醒了他最久远的记忆。那时的父与母并不仅仅是个简单的符号,而是鲜活有血的。
阳乌释缓缓道:“碧华玄度,碧海予安。”
裴劫问:“可有说法?”
阳乌释便解释道:“是句赞言。说的是太阴与潮涯的两位弟子。”
碧华自然是碧华宫,流云惑月宫的前身。碧海便是碧海潮生阁了。
“想必你也知道,太阴是恰巧遇见了裴玄度,欲收为徒,才慢慢开启了仙门之盛。而潮涯则是修行遇阻才开山立派,座下共七十二位弟子。”
“嗯,仙界常识。”
“这两名弟子禀赋天成,品性上佳,美誉佳谣。是当时仙界最受瞩目的两颗新星。当时有言,假以时日这二位定会替代太阴与潮涯,成为仙界立于云端之上的灯塔。”
“可家父……”
“仙界之殇。”
……
息水湖畔
一个骸骨附面身着黑袍的人影立在岸边,扬一扬手,黑色的魔气溢散开来,袖摆上的眼珠子转了转,定在某个地方。
“君上。”
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幻紫色的东西,翩跹着透明的翅膀,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真的救出去了?”
“嗯。”
“那些锁链呢?没有追出来?”
“没有。”
“他用了什么方法?”
“……”
“我不敢靠的太近,他好像能察觉到我。”
“你放他进入过魑魅岭?”
“没有,当时我不在,他进不去的。”
“……”
“君上,他好像知道的挺多的。”
“要不要我去除掉他?”
“不必。”
“但他对我们有威胁。”
没有回应,于是他又说:“我去把戮十三抓回来。”
“这个我自有安排。”
“是……君上。”
“还有,关于……”
“未曾现身过。”
“那些……”
“也没有。”
默了一会儿,他说:“你回去吧。”
“是。”
他在他的手指上幻成点点颗粒,散尽了风里。
蛇帝又在岸边立了一段时间。血色的眼珠子有些空洞,直直的盯着息水湖。过了很久很久,原地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气雾。
……
秦煜做梦了,梦中又回到了息水湖边上的那个小镇。依然是冬日。
张府的小少爷把他赶了出来,他没处去就只能窝在墙根上。已经过了中午了,他有点饿,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一只流浪猫不知从哪里叼来一只包子,大概是太热了,从嘴里掉了出来,正好滚到他的跟前,沾着一圈土。
但是,还是很香的,是茴香猪肉馅的。他忍不住就伸出了手。流浪猫对上他的视线,有点害怕了。一人一猫就这样对峙着,然后被几个吃完饭出来玩的孩子看到了。
“你们看啊,他竟然跟一只流浪猫抢东西吃哈哈哈!”
他立刻就缩回了手。流浪猫也吓的跑掉了。
他们嘲笑他、侮辱他,用石头砸他,将他按在地上欺凌。他努力的抱住头,哭都不敢哭。
然后,路过了一个衣厥翩翩的白衣道人,手中持着碧绿苍翠的笛子。非常的好看。
孩子们立刻跑远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
遗世高冷。
感受到他的视线,浅淡的眼眸转了过来。他一惊赶紧又埋下头去。然后又小心的去看他。
他说:“一起回去吗?”
秦煜从地上爬起来。缩了缩残破衣服露出的手脚,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嗫喏着:“少爷……不让……”
也不知他听清楚没,继续往前走了。
在冷风中站了片刻,秦煜不知怎的就追上去了。他不敢跟的太近,错后他三五步,十分忐忑。
刚入府门,就被家丁报了少爷。小少爷立刻就前来捉弄他了。他不敢还手,也没有还手之力。
只能看到背影了,高大、挺拔,白衣如瀑。
他想起来许多天之前,他被少爷埋进雪人里面,几乎冻得失去知觉。然后他路过了。那是他第一次见他。睡醒之后,雪人还在。少爷也没有发现他出来了。所以当他忽然现身,吓了一跳。叫他小怪物。
“怪物,谁让你回来的!”拿鞭子抽他。不过因为寒冷略微麻痹了神经,他不如以前那么疼了。
“张公子,我手下缺个使唤杂役,不知可否安排?”他忽然说话了,依然背着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澜。
管家拉住了少爷,恭恭敬敬的俯身问道:“不知道长想要什么样的?”
他说:“就他吧。”
“啊?”无人反应过来。
“走的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