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好感度飞升系统>第18章 苏靛

  明一和那位定海剑又有什么渊源呢?

  她尽力回想一番,总算是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这位少侠的踪影。

  但饶是她再如何研究,他们的关系,也不过仅限于,他是设宴的主人,她是应邀而去却对交际不耐烦的宾客,她在小亭中躲清净,他递给了她一枝桃花。

  花她没有接,笑也不曾对他笑,任务也没有做到他头上,宴席结束她便回了宗门两人再未相见,那这定海剑,又是发什么神经?

  “谁说不是呢?”明远也很感慨,“都说剑修一根筋得很,没想到这小子心眼能这么多。至今我们也只能知道是他,却抓不住确凿证据。他又是剑宗最出色的人物,这个亏,我们恐怕只能吃下了。”

  明一神色淡下去。

  明远和她太过熟悉,打从今日一见面,他便觉得师妹隐隐有所变化。听她讲述这半月来经历,曲意逢迎,青楼卖笑,桩桩件件,都是俯下身子,将自己送到旁人面前折辱,她虽轻描淡写,只说自己过得颇为舒服,但明远只要一想,便知明一这是撂开了多少尊严和脸面。

  修真者素来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明一又在修真者中处于金字塔顶端,她虽待人进退有礼,那不过是师伯教得好,实际上,普通修真者也是够不上她看一眼的。

  这样骄傲的人折了腰,会产生什么变化呢?

  明远隐蔽地观察明一。他暂时说不出她究竟是何变化,但看来总不是坏事。若说她之前如同一个冰湖,湖底隐忍着巨大的凶兽,叫人望而生畏,那她现如今便是极北的冰原了——还是冷,风雪却时有新意,叫人觉得她少了束缚。

  若是经历了磨难而有所收获,那磨难便是财富。

  明一道:“等云净醒来,我自然会告诉他害他受难之人是谁。他若有本事,便日后自取仇人首级。”

  瞧瞧,这就是变化。放在以往,明一看着冷漠,遇到这种事,却必定会护犊子道:“这苦,我必不会让我徒儿白受。”

  明远挂着惯常的笑,谁也看不出他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多少弯:“这定海剑一月之后举办元婴大典,紫雷殿广邀四海宾朋,我们清玄宗也是接到了帖子的,你可想去看看你徒弟的这仇人?”

  明一正要应承,便听殿外传来急报。将那弟子召进来一问,却是得到消息,一难逃了!

  那邢堂弟子满面通红,瞧着羞惭得很:“我们本是彻夜守着的,后来看他没有动静,想来是睡了,便走了神。今早一瞧,那绳子里捆着的,却只有鼓着气的衣裳了……”

  他又吞吞吐吐地递上一张便笺:“这个,应当是那魔头留给明一真人的……”

  明一接过来一瞧,才算知道那弟子为何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便笺上铁画银钩几行字,字字风流。

  “另有要事,只能辜负美人心意,深以为憾。你我之约,我自当另择吉日,来要个答案。一难留。”

  明一只是看着,就几乎能想象得到那魔头是怎样似平静似嘲讽的神情,那薄唇里又是如何似调侃似冷酷地吐出这样的话语。

  她将便笺丢到一边,谢过这弟子跑一趟腿。

  举止皆风度,看不出丝毫被调戏后的害羞或动怒。

  那弟子退出大殿,心里便感叹美人的处变不惊。是要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才能养出这样不放在心上的从容?他自己想一会,默默掐掉了肖想明一真人的念头。

  等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明远才又想起来一茬:“你中的毒,是如何解掉的?”

  明一早知道他心思敏锐,处事周全,必然会问到这个细节。因此也早想好了说辞:“是一难给的。”

  如今一难既然跑了,那更加没有对证。因此明一说得理直气壮,叫明远一点也没有怀疑,只是皱着眉头道:“他这脑子里的想法,一般人还真猜不透。”

  明一点头附和。

  又闲坐一会,明一便告辞回了问道峰。她的修为失而复得,她修炼起来,也比往日要更用心些。

  修炼到下午,她算了算时间,正要去医峰拿药,便有一傀儡守在峰顶台阶下,毕恭毕敬道:“宗门外有一女修求见您。她说她叫苏靛。”

  明一从记忆里刨出来这人,立刻干脆道:“不见。以后这人再上门,不必问我,直接回绝。”

  傀儡却道:“她说您要是不见她,她便将您师父送她的定情信物拿去拍卖会卖了。”

  又是这一套。

  她师父早年风流之名传遍四海不是夸大,他的红颜知已真的遍布整个修真界。能在众多女人间周旋还不翻车,除了他俊美的容貌和出众的天赋修为外,他丰富的调情手段和雄厚的财力也必不可少。

  逢年过节送一送,情到深处送一送,吵架冷战送一送,啥事没有还要送一送。

  光是从这位苏靛身上,明一就不知道回收了多少“她师父的定情信物”了。

  不过严格说起来,在她师父浪子回头金盆洗手之后,她唯一还见过的她师父的红颜知已,也只有这位苏靛。

  她隔三差五便来清玄宗,次次脸都不同。有时候梨花带雨,求她师父怜惜,有时候面色扭曲,骂她是个小狐狸精,有时候看着倒镇定,只说求她师父一见,之后两人再不联系……

  她师父次次回绝,从未见过她。或许是被曾经温柔的情郎现如今的冷漠伤透了心,她将一副“两人定情信物”的字画在清玄宗门口撕碎后,便扬长而去。

  再次出现,就是她师父死后了。

  她似乎是过得颇为潦倒,因此找上了明一,声称自己是她师母,要她供养她。

  明一连回复都省了,只当她不存在。

  谁知道她还能掏出不少她师父给她的定情信物呢?

  哪怕只为了她师父,明一也容不得他的东西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因此只要她开的价不是太过分,她都一一买下。反复几次后明一也失去了耐心,叫她打包拿来,她一次买干净。

  当时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这如今,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定情信物?

  明一想了一想,还是召见了她。

  苏靛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给别人带来的麻烦,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了,涕泗横流。

  明一脑子里尚且全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自称她师母的女人,猛一看见她现在这样卑微的模样,自己先吓了一跳。但她还记得这个女人有多狡猾,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品着茶,任由她趴在地上哭。

  直到她一杯茶饮尽,她看起来才终于哭够了,抬起头来。明一这才见到她现在的模样。

  尽管苏靛此时眼圈通红,面色憔悴,但整体来说,她瞧着比曾经要过得好得多。以前她来找她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失了魂一样。明一都不敢太刺激她,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在清玄宗自爆。现在她虽然看起来像是突逢大难,精气神儿却还在,想来生活应当是有了奔头。

  人既然是个正常人了,明一便放缓了态度。蒙她师父教育,她自幼便养成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习惯,对女性尤其怜香惜玉。虽本性冷淡,叫这怜惜看不大出来,但她身上从无高阶修士对低阶的自傲便是证明。

  此时她便淡漠地开了口:“来者是客,既然哭够了,便请坐罢。”

  苏靛唯唯应声,坐下了。椅子却还不敢坐满,不过刚擦了个边。明一一看便知,她这次怕是有大麻烦要求着她呢。

  “求真人怜惜!我身上其实并无信物了,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迫不得已,还请真人救命!”

  明一静静地望着她。

  她似乎也觉得声嘶力竭却没有观众买账有些尴尬,接下来的声音便恢复了正常:“我的相公两月之前出门,说是要去大荒山除恶蛟。他修为不高,此次前去完全是冲着那丰厚的报酬,想攒些钱好换丹药,让我提一提修为续些命。”苏靛平静说话的时候,看起来便像个贤妻良母了,“但眼下两个月过去了,他非但没有回家,连音讯都没有。听旁人说,大荒山的恶蛟已经失控,多少人都死在了那里。我只怕他已经遇难!”

  “我修为平平,纵使前去,怕也寻不到我相公的尸骨。只求真人出手,能让我夫妻团聚。”

  她飞快抬手结了个心魔誓:“我向天道发誓,此事之后,绝不再打扰真人。无论事成与否,我日后都会在家中给真人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说到最后,她声调还是平静的,一抬脸,脸上却已满是泪痕。

  她这样默默的流泪,倒比之前声势浩大的哭嚎更能打动明一。

  明一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她仿佛已经尽了所有努力,把剩下的命运都交到了她手里。此时也不看明一,只是坐在椅子上无声地流泪。

  明一沉默了一会,道:“你可有你相公的什么信物?”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苏靛霍然抬头,一张脸上含泪露出惊喜的笑:“有有有!”她哆嗦着手解下腰间的玉佩,“这玉佩便是他送给我的。”

  “那走吧。”明一站起身来,“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