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当然记得。”
谢尔菲斯回答。
黑暗哨兵的信息刻刀可以创造信息,而黑暗向导则与之相反。
昨天虞时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他却明白了过来。
如果只是他的信息刻刀, 那么那些仍旧燃烧着战火的星球,应当是被彻底清除才对。但真正的结果却是星球重新焕发了生机、拥有了活力。
也就是说,虞时是在谢尔菲斯原有的精神图景之上,重新创造了新的场景。这显然是哨兵的信息刻刀才有的能力。是因为他们的结合, 虞时才能获得这种能力。
当然, 更确切一点说, 这并不单纯是创造或者毁灭那么简单。
黑暗哨兵与黑暗向导的结合, 为他们的信息刻刀带来的能力,是“改变”。
他们可以重塑这个旧有的世界。
这是一个相当具有价值的发现, 甚至于可能彻底改变人们对于精神力、对于精神维度、对于精神图景的想法。
不过,此刻, 谢尔菲斯并不只是想说这个。
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虞时。
他说:“那个时候, 我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但是,我并不是毫无意识,我能够感知到你的存在。那个时候,更像是本能控制了我。”
虞时怔了一下, 他望向了谢尔菲斯那双棕色的眼眸。他深深地凝望着, 仿佛能望见谢尔菲斯的灵魂深处。
他们从结合纽带的彼端, 各自都感受到了一种温柔的波纹。
虞时又一次想到了谢尔菲斯的精神图景的模样,他甚至感到, 他现在就可以再一次进入。
不过, 他并不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他问:“所以……其实你当时是主动让我进入你的精神图景?”
事实上, 现在虞时回忆起来, 他不禁感到, 他与谢尔菲斯的精神力结合,以及之后他进入精神图景进行治疗的过程,未免也太过于顺利了。
这种顺利体现在方方面面,但是尤为体现在,他从未感受到任何阻力。
谢尔菲斯的精神图景——他的灵魂——仿佛都是为虞时敞开着的。虞时可以安全地、从容地抵达谢尔菲斯的灵魂深处,然后去改动谢尔菲斯灵魂中的一切。
他给予了他无限的权力,尽管这种权力只是对着他自身,但是,这也足够令人吃惊、令人动容。
西莉亚说,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可能会遇到危险;而谢尔菲斯就是要让这种危险从不存在,即便这与他自身有关。
谢尔菲斯低声回答:“是的。那个时候我只残留着些许的本能,但是……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知道我要让你进入我的精神图景,才能完成下一步的行动。
“或者说……我那个时候似乎可以隐约感知到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因此,在那个时刻,谢尔菲斯的精神力才会撞向虞时,让本来不知道精神图景在哪儿的虞时,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但是,你是怎么跨越精神力屏障的?”虞时提到了这个让他疑惑的问题,“一次是你使用拟态机甲的时候,一次是你的精神力接触了我,但这两次,当时应该都有精神力屏障在。”
谢尔菲斯回答:“第一次是我强行突破的,哨兵和向导的力量是相反的,因此我可以强行用自己的信息刻刀,重新填满那片区域,让我能够使用精神力。”
虞时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谢尔菲斯。
谢尔菲斯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跟虞时道歉,然后说:“第二次则是……因为我们已经结合了,我们的精神力是一体的,所以我可以直接穿过这片精神力屏障。当然,屏障的效果还是在的。”
虞时明白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产生了一种……
就像是结合之后,他就将自己家里的钥匙给了谢尔菲斯一样。这是一种共享、坦诚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些许的羞赧。
隔了片刻,他又问:“那么,在我进入你的精神图景之后呢?你在哪儿?我只是看到了那些星星。”
“那些星星、那片宇宙,就是我。”谢尔菲斯回答,“我一直都在,但是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彻底恢复意识,所以没法主动和你交流。”
虞时恍然大悟。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莫名的联想。
他想,如果那些星星就是谢尔菲斯的精神力化身,那么他把那些星星“擦干净”的过程,是不是等于给谢尔菲斯……“洗澡”?
他偷偷觑了觑谢尔菲斯,然后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谢尔菲斯当然发现了他的目光,不过他同样没好意思询问,因为从结合的纽带的另外一端,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他隐约能明白虞时在想什么,当然,不是“读心”。这种“明白”就像是一种特殊的感知能力,就像是你碰触到一块木头,然后你能知道这是木头一样。
现在,谢尔菲斯就感受到了一阵稍显热烈的、羞赧的情绪。联想到他们刚刚的对话,谢尔菲斯大概能明白虞时在想什么。
……精神力的接触,是比身体上的接触,更加敏感、更加深入灵魂的东西。
这当然可以是“正经”的,但问题是他们两个好像……不太正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某些昨天勉强解决的小问题,好像又因为这短暂的对话,而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虞时还是强行镇定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们之后得安排好时间,把你的精神图景慢慢清理干净。”
“……是的。”谢尔菲斯接住了这个话题,“其实现在精神图景里的污染,已经比以前少很多了。”
虞时想到精神图景中近乎无穷无尽的星星,不免吃惊:“这叫少很多?”
“精神力炸弹其实也包括了那些自精神空洞入侵的无用信息。”谢尔菲斯解释着,“虽然确实是两败俱伤,但对我来说也算减轻了负担。”
虞时恍然大悟,不禁说:“祸福相依啊。”他仔细地琢磨了一下,然后突然皱了皱眉,“等等……所以,你是故意使用精神力炸弹的吗?”
谢尔菲斯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可以这么说。”
再一次强行使用精神力拟态机甲,这是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行为,在那一瞬间,精神力的崩散与溃败,就会让更多来自精神维度的污染信息趁虚而入。
当时的谢尔菲斯意识到,他唯一的生机,或许就是使用精神力炸弹。
但那或许也不能说是“生机”。
这是一条不算办法的办法。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消灭敌人,次要才是为了“打扫”自己的精神图景。
这就像是家里已经堆了太多的垃圾,根本分不清垃圾和有用的东西,所以就干脆通通打包送走。
但问题是,如果全部都扔掉了,那么家里也就空空荡荡,根本无法生活了。
虞时所做的,就是重新填补,重新让谢尔菲斯得以“生活”。
……如果没有虞时的出现,那么谢尔菲斯也就将在那个时候迎接死亡。精神力炸弹不可能救他,这终究是两败俱伤。
如果没有这场袭击,如果谢尔菲斯没有再次动用拟态机甲,那么他们可能会迎接更加顺利的一次结合,说不定会在更加平静、轻松的场面下进行,而不是濒死之时的孤注一掷。
但是,正如虞时所说的,祸福相依。
如果没有这场袭击,如果谢尔菲斯没有使用精神力炸弹,那么虞时可能将会迎接一个更加混乱的精神图景,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加可怕的、疯狂的污染信息的攻击。
……虞时很清楚这一点。应该说,他比谁都更加清楚,他现在并不是一位成熟的向导,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还没能彻底掌握这份力量。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还是不希望这场袭击发生。”虞时认真地说,“那给你带来了痛苦,也给更多人带去了痛苦。我宁愿我多努力一下……我宁愿你不要这么辛苦,谢尔。”
“小鱼……我明白。”谢尔菲斯望着虞时,几乎下意识回应着。
虞时笑了一下,利用纽带朝着谢尔菲斯说:那我们达成共识啦。
谢尔菲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虞时又说:“下次我进入你的精神图景,应该能更加熟练一点了。等到我把精神图景里的星星都擦干净了,等那些星星都变得漂漂亮亮的,那么你就完全痊愈了。
“说不定,就能恢复你全盛时期的力量呢?”
显然,虞时想到了谢尔菲斯昔日的辉煌岁月。
他不禁望了望身侧的谢尔菲斯。
如今的谢尔菲斯四十岁。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几乎可以用“年轻”来形容,实际上人们通常在二十岁发育完全,但直到三十岁才算是彻底成年。
但谢尔菲斯好像就与这种评判标准完全绝缘。他三十岁的时候,都已经成了人类帝国的元帅了。
……但是,相对应的,他四十岁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不像是“年轻人”了。
他鬓边出现了少许白发,尽管容貌依旧英俊、身材依旧挺拔,身躯中仍旧蕴藏着黑暗哨兵那种强悍的力量,但是,他的生命被那十年的战场吞噬了许多。
在精神力结合之后,虞时能感知到这一点。他很难形容自己是怎么感知到的,就像是灵魂与灵魂的接触,带来了一些更加复杂的信息的交换。
他知道,谢尔菲斯可能活不到这个时代的人类应有的岁数。
……但是那又有什么呢?虞时轻松地想,他也活不到啊!
他一个古地球人,能在这个时代活上一百岁,都已经谢天谢地了。
谢尔菲斯说虞时最终能适应这个环境,但虞时并不信。他前几天还因为半个月的太空飞行,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呢。
……说到底,他们两个还是病友嘛。虞时想。
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谢尔菲斯能够重新获得那份力量。那是谢尔菲斯应当得到的嘉奖与荣誉。
虞时微微笑弯了眼,然后对谢尔菲斯说:“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到时候要给我看你的拟态机甲……说起来,你都已经用过两次了,我也没仔细看过你的拟态机甲。”
第一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慌张张,看到漆黑机甲上的裂痕就震惊不已,更别说仔细看看整体的模样了;至于第二次,隔那么老远,他什么都看不清。
谢尔菲斯失笑,便说:“下一次一定会让你看到的。”
“要是健康的模样!”虞时强调,“你还没恢复好的话,就不准用了!”
“好。”谢尔菲斯答应得很快。
不过……
如果又有敌人出现,那么谢尔菲斯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次使用拟态机甲。
他尽量不用。但虞时的安全高于一切。
……恐怕虞时也很清楚这一点。
虞时盯着谢尔菲斯看了看,最后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再强求。他应该再好好锻炼自己的精神力,让谢尔菲斯对他更放心一点,这样,虞时也能更放心一点。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在远处,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片湖泊。
现在是查普林星球的春天,春暖花开,湖边栖息着一些无害的小动物,都长着一副虞时不认识的模样。无知的古地球人对着它们大呼小叫。
谢尔菲斯跟虞时介绍着那些小动物,但有一些谢尔菲斯也不认识。这年头,宇宙已经广袤到令他们难以想象。
好在他们的智能管家要远比他们博学得多。
他们在湖边站了片刻。
这个时候,谢尔菲斯收到了来自荣琴的消息:“那个年轻的芬恩来了。你们该回来了。”
短暂的休憩之后,正事与麻烦还是来了。
很快,他们回到了飞船上。
这个年轻的芬恩,名为诺兰·芬恩,是查普林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
他是个很有主见的年轻人,昨天发生的那场灾难让他耿耿于怀。在他来到阿莫斯的飞船的时候,他带着一点怒气,这怒气是对着他的家族的。
因为,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的家族也仍旧在固执己见。
而诺兰并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他们已经没有沉默的权力。他们必须要在这个时候选择一个立场。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个人的立场。”诺兰声音低沉,“……我很抱歉,我没能说服我的家族。”
在场除了他之外,一共有五个人。虞时、谢尔菲斯、荣琴、阿莫斯和西莉亚悉数到场。
荣琴问:“说服他们什么?”
“……说出他们知道的事情。”诺兰摊了摊手,他说,“其实我对很多事情也不明所以。”
“但是,你肯定知道什么。”荣琴确定地说。
诺兰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他们正在等待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很快会到来,将直接决定他们的立场。他们默许我来到这里,或许是为了给家族留一条后路。”
荣琴略微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倒是他们意料之外的。看起来,芬恩家族还存在一定的理智。
诺兰苦笑了一下,他低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认为,他们还抱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妄想……认为一切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他们是这样想的。”
荣琴皱起了眉。
谢尔菲斯若有所思地望着诺兰。
虞时左右看看,有点忍不住了,试探性地提了一个问题:“挽回什么?”
“……就像这场袭击从未发生一样。他们或许这么希望。”诺兰说。
谢尔菲斯在这个时候说:“你对他们的隐瞒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是吗?”
诺兰陷入了沉默。
“但是,你也并不想彻底坦诚。”荣琴语气冷静,她面孔上的伤疤并不显得狰狞,但是,却能让人感知到她昔日的冷峻威严,“我以为你很清楚,芬恩家族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这场袭击让整个查普林星球都震荡不安。这里是西北星域最为繁华的星球之一,却也遭遇了这样可怕血腥的袭击案,在战争之后,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查普林星球官方,以及作为这颗星球幕后投资者的芬恩家族,都因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就连中枢也已经发函询问事情始末和调查进展。
芬恩家族没有任何保持缄默的理由。
除非……
虞时想到在袭击发生之前,他看到的那句话。
“查普林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里……曾经有用?
虞时突然说:“芬恩家族和他们是一伙的。”
诺兰·芬恩吃惊地抬头望向他。
“不包括你。”虞时补充说,又笑了起来,“你的家族和他们是一伙的,并且,你的家族现在还试图继续维持这个立场。”
很多现象可以证明这一点。
比如说,在袭击发生之前,研究所的所长裘德就已经离开了,甚至直到现在还不知去向;在袭击发生的时候,研究所的防卫系统几乎瘫痪,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裘德的所作所为。
裘德的行迹如此可疑,而查普林研究所,作为芬恩家族的投资之一,芬恩家族难道对裘德的情况一无所知吗?
裘德离开了,而诺兰·芬恩却一直留在研究所。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区别。
如果站在这个立场之上,再去审视芬恩家族的态度,虞时就立刻意识到,芬恩家族之所以不愿意让更年长、更有威望的家族掌权者来到飞船这边,或许是因为他们还在暗中坚持这个立场。
正如诺兰所说,他们仍旧认为一切还能挽回,即便发生了这场袭击。
荣琴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她说:“诺兰先生,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了,那么,就让我们更加坦诚一点吧。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诺兰最终重新开口了:“我确实……不了解太多。我并不在那个计划之内。”
他露出了一个略微扭曲的笑容,带着浓厚的悲哀。
“可以说说清楚吗,诺兰先生?”荣琴问,“什么计划?”
诺兰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了解释:“芬恩家族,在外界看来,是一体的。但是,只有家族内部的成员知道,在家族之中,有一个共享着秘密的群体。
“我们将其称为核心成员。菲利克斯·芬恩,我们最知名的祖先,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据说,只有他的小儿子的后代,掌握着这个秘密,参与着这个计划。”
“打断一下。”谢尔菲斯说,“你的意思是,芬恩家族的秘密,在菲利克斯·芬恩那一代,就已经出现了?”
诺兰略微迷茫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家族中的传言是这样的……应该说,至少在那一代,就已经存在了。在此之前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虞时与谢尔菲斯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六芒星。
菲利克斯·芬恩是六芒星研究所最早的创始人之一。
如果这个所谓的“秘密”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出现了——而显而易见的是,这个秘密与查普林遭受的袭击有关——那么,六芒星的立场,似乎从一开始就相当成迷。
或许,并不是米尔族的资料改变了六芒星,而是六芒星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歧路。
诺兰继续说:“总之,菲利克斯的小儿子及其后人,会从家族中挑选合适的成员,让他们成为核心成员,共享这个秘密。
“非核心成员继续经营着家族的产业,但是我们都知道,有很大一部分流动资金去向不明……而我们无法质疑这个问题。”
“家族的核心成员高人一等吗?”荣琴反问,“你们这些非核心成员,反而成了‘仆人’?”
“……我不确定。但是,我的父母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他们不愿意跟我仔细说,只是说,有一个……计划。而我们终将‘有幸’参与进去。”诺兰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有一个计划。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好像抱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好像都十分希望自己能参与进去,甚至认为自己迟早能参与进去,但是我不明白他们是为什么会这么想。”
诺兰停顿了一下,然后更仔细地阐释了自己的推测:“总之,我的想法是,这是个很漫长的计划,可能从好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芬恩家族一直是这个计划的成员之一,会挑选合适的家族成员参与这个计划。
“当然,这并不是以血缘关系构建起来的计划,我的家族也只是参与了其中一部分,还有其他很多人也参与了计划的其他部分。
“……但是,现在,这场袭击证明了,这个计划可能放弃了芬恩家族,或者说……至少是放弃了芬恩家族的产业。”
荣琴微微皱眉,她不能完全相信诺兰的说法。
“你说了这么多,我们也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研究所会被袭击。”阿莫斯有点不耐烦地说,他的脾气估计是在场几个人里最差的,“能不能讲清楚点,你昨天可是差点没命了!”
诺兰看起来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说:“因为,研究所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其他人都略微惊讶地望着他。
诺兰像是生怕自己会后悔,几乎毫不停歇地就立刻说:“我曾经见过家族中的长辈和裘德所长密谈,我怀疑裘德也和这个计划有关。
“……或许是这个计划将要成功了,或许是他们已经找到了突破口……所以,查普林研究所就没用了,他们想要毁尸灭迹,想要彻底掩藏自己的痕迹,所以……所以就干脆摧毁研究所!
“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测,脸都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冷静一点,诺兰。”荣琴说。
诺兰用力地深呼吸了两下。
事实上,诺兰的说法倒是与很多细节都对上了。
裘德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他在研究所遇袭之前,就离开了研究所,刚好逃过一劫;芬恩家族其实并不想退出这个计划,也不想暴露这个计划,所以在袭击发生之后,态度才如此暧昧。
诺兰·芬恩与他们的意见不一,甚至被排除在这个计划之外,因此才愿意透露这些信息。
但是,也仍旧有很多矛盾之处。
如果幕后黑手是想要毁尸灭迹,继续隐藏这个计划,那根本就没必要摧毁研究所;这行动不是反而更加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吗?
“你对这个计划有什么了解吗?”荣琴问。
诺兰迟疑了片刻,他下意识看了看谢尔菲斯,像是在寻求某种支持,也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坚定。
他所做的事情,是真正抛弃了他出生成长的家族。但是……
他想到昨天的那片血色,想到人们痛苦的哭泣,想到尸体、死亡,还有那些被毁的实验设备。现在,查普林研究所成了一片废墟。
他的家族是对的吗?
……他难以这么说服自己。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晨星’。我无意中听到过一些零碎的话语,我唯一辨认出来的,就是……‘晨星’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