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被绝世美颜攻略的日日夜夜>第162章 草木无度

  伊吹……

  伊吹……

  上官伊吹……

  悠远的声音来自梦幻之外, 而又来自真实之前。

  上官伊吹毁容的脸庞, 痛得浑身皱缩在一起, 他冥冥中像被人从什么东西里生硬地拖拽出来,狂风碾压过四肢百骸,导致他的旧伤再次抽搐, 不断地涌出新血来。

  嘶嘶倒抽凉气, 上官伊吹紧阖的眸子微微扇动,终于打开了一条细缝。

  天空阴沉沉地压人, 灰黄不清的沙粒像袭击人群的黄蜂,嗡嗡呼啸着在他的眼帘内肆虐。

  “风终于停了!”

  “幻彧壁终破!”

  有人在严肃地禀告着什么重大讯息,而后如叫嚣的狂潮一般,纷纷扬扬地涌出数不清的呐喊声。

  “女帝陛下神威!”

  “女帝陛下英明!”

  “女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上官伊吹蓦地回忆起什么,他已经从幻彧中脱离出来,此刻他应该是返回了现实之中。

  接下来的一幕, 令他昏迷的精神逐渐开始复苏。

  一群禁鹜卫手提斩人长刀,从左右包剿而来, 上官伊吹以为这些人欲来杀死自己,哪知他们湍步靠近后,不约而同地将长刀指向他首后看不清的地方, 其中两个拽着他双足, 像拖尸体一般扯着他往远处滑行。

  上官伊吹明显感觉背后是颗粒状的触感, 既烫且麻, 应该是沙地。

  且听禁鹜卫的下手对他们的队长道, “确认是上官伊吹,已经成功与气宗大禅分离。”

  队长道,“需留活口,现在拖回去向女帝复命!”

  闻言,上官伊吹的瞳孔蓦地皱缩,使劲将双腿一剪,各抱两腿的禁鹜卫毫无预防,迎头相撞,直碰得血花四溅,仰头晕倒。

  没有腿脚上的束缚,上官伊吹敏捷跃身而起,奈何十数的禁鹜卫更快反应过来,如人山一般压伐下来,将他伤痕累累的身躯死死扣在原地。

  上官伊吹身位一变,果然看清了首后的一切光景。

  一群身披金甲子的皇家卫队,手持连发弩和鏈刀,满满围在一小团风暴之外。

  周遭一片贫瘠,无数的残肢断臂暴晒在荒凉的沙滩之上,有人的,也有马匹的,全部被滚烫的沙子淹没了一半,须臾就连指头尖也消匿殆尽。

  仿佛被沙漠生吞活剥,连骨带血啃食殆尽。

  风暴明显是缩小了范围,如同枯萎的花,才能由得一群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寸寸逼近,否则任何人靠前,都会被狂风肆虐到体无完肤,遭受千刀万剐之苦,活生生削去所有的肉,葬身沙海。

  风势渐低,仿佛耗尽力气,风暴中心盘腿而坐着一具僵死的尸体,单看他慈眉善目,俊秀如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弯曲的淡棕色卷发轻柔地从肩头垂落,好似活灵灵的异族风情跃在尸体之上。

  鸠罗纳夜!

  是戚九!

  戚九拈指而坐,挺拔的脊梁像永不弯曲的山脊,背靠漠漠黄沙,直面苍生大地。他的单掌立起于膝,右掌心里的三眼环轮法印不再转动,一颗颗幻目由晶莹润亮变得晦暗,终至黑暗无光。

  强风渐弱,渐弱,隐匿在风暴中的戚九,益发清晰,清晰。

  一个大胆的禁鹜卫手持斩人长刀,笔直的靠近了戚九僵硬的身躯,轮起长刀,刀光森寒如芒。

  刀若斩去,人头即落。

  无数种激烈的情绪,瞬间涌上上官伊吹的心头,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停手!快停手!!!离他远一点!!!远一点!!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可是他嘴里的咒怨化成唔唔唔唔的嚎叫,像极了失去伴侣的苍狼,发出呼唤而悲哀的长嚎。

  背后压着他的十数个禁鹜卫俨然快控制不住他,一只猛兽被激怒的后果就是,大家一起赔上性命。

  眼见那柄长刀就要砍杀下去。

  上官伊吹的嘴里含含糊糊地呐喊着。

  阿鸠!!快跑!!

  阿鸠!!你应我一声!!

  你快起来啊!!

  迫在眉睫之际,有人从沙地急忙赶来,嘴里朗声道,“女帝有旨,刀下留人。”

  上官伊吹听这声音耳熟能详,便见那个举刀要砍杀戚九的禁鹜卫整张脸变成紫色,须臾青里透黑,全身骨骼似被隔空碾压,瞬间捏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尸骸抛在地上。

  “连死尸都不放过,该死。”

  一团黑丛丛的人影,自沙地间徐徐流淌而来,再近些,是四个烨摩罗扮相的仆从,手中抬着一张点缀珍珠翡翠的金色叶撵。

  上面盘腿而坐的人对压着上官伊吹身躯的禁鹜卫道,“你们一众人若压死他,就不是女帝要的活口了。”

  上官伊吹愈发觉得说话之人耳熟,感觉后脊上一松,他整个人早备好姿势,拼了命地往戚九盘坐的方向爬去。

  一众埋伏在外的禁鹜卫飞身而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刀光冷血地逼迫而来。

  “嗐!”金色叶撵上的人飞身而下,一只白花花的脚轻轻踩在上官伊吹的手上,再对密密麻麻杀将过来的禁鹜卫道,“都滚开,小心尔等狗命!”

  上官伊吹一声闷哼,他的手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

  混蛋!

  上官伊吹迎头去瞧胆敢正面阻碍自己的人,却见毒辣的阳光之下,那人身穿一身绫白且华贵的烨摩罗盛装,一头银发自头际一直飘逸至足锺,仿佛银河自天际倒垂,灼光点点。

  此人虽然衣着精贵非凡,却不戴多余的手饰,一双三足金乌珊瑚红耳坠 ,与他海洋色的瞳孔遥相辉应,映得他面容俊郎,皎如盈月,大敞至腹处的衣襟下,腹肌与胸肌像堆叠的玉石,三分滑腻七分坚实,比例完美至极。

  唯独颀长的脖颈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药布,打破了些许平衡,但不阻碍他惊人的容颜。

  最耀眼的不过他唇角上扬的模样,八颗玉白皓齿在阳光下嵌满笑意。

  谢墩云!

  上官伊吹狠狠瞪着践踏自己的异族人。

  “正是老子没错!老子就是长这副模样,你很吃惊吧!”谢墩云一见上官伊吹凶狠的目光心底犯怵,主动交待了自己的身份后,不停地用手搓揉自己生疼的脖颈。

  眼睁睁瞧着别人砍断自己的脖子,那感觉并不特别愉快,纵而是在幻彧里,濒临死亡的极痛依旧痛彻心扉。

  上官伊吹看起来面目狰狞,令人望而生畏,谢墩云没有松开自己精贵的脚丫,时刻警防对方反扑。

  “观来,鸠罗纳夜最后还是把你从他的精神幻彧里驱赶出来了。”

  你没有资格叫阿鸠的名字!

  上官伊吹口不能言,吱吱唔唔地从嘴里喷着急促的单音,他那张半毁容颜朝着侧边抽搐,益发骇人。

  谢墩云附身一把攥着他的下颌,唇角的笑意有多么阳光,阴影下的阴鸷变加倍地森寒。

  “花鲤鱼,瞧你这副绝世容颜被毁凄惨的样子,老子内心本来对你们多少愧疚,可惜你对白疯子做的一切实在残忍……老子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

  上官伊吹呸了一口。

  谢墩云狠狠把他摔在沙地间,比当初上官伊吹做的更加狠辣数倍,扯过披裟擦掉脸上的脏污,刻薄道,“花鲤鱼,你能逞威逞福的时候,也仅仅只剩现在了!”

  “狗……”

  上官伊吹坚忍许久,终于出口骂道,“烨摩罗……的……走狗!”

  谢墩云极佳的听力确保他听清楚了每一个字眼,简直怒不可遏,一脚踩踏在上官伊吹被血污染红的胸口。

  他的力量之大足以搬山,上官伊吹胸腔的肋骨,从皮囊里隐隐发出断裂的破碎声。

  铁打的男儿竟也会喊痛。

  谢墩云无端解恨至极,精赤的足尖沿着上官伊吹断裂的骨缝一转一踩,言辞残忍道,“若不是你,若不是鸠罗纳夜,任哪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国面临铁骑践踏,百姓活在血河之中。”

  上官伊吹胸口奇痛,他小瞧谢墩云的力量,却不知他一直隐藏实力,居然踩得他无处还手,不禁张开嘴巴,任胸膺深处的鲜血从嘴角喷涌。

  谢墩云似是发现了什么,他原以为上官伊吹的半张脸部因毁容而扭曲,那知他张嘴后,里面只有一条残破的舌头再血沫里转动。

  “你的嘴怎么啦!”谢墩云伸出二指往上官伊吹痛苦的薄唇间一搬。

  上官伊吹的口腔里损毁严重异常,近多数的牙齿被生硬拧断了。

  “谁弄得?”谢墩云心底立马有了答案,可是他吃惊于上官伊吹曾经显赫的身份与地位,竟令他糟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他在幻彧中的形象如此完美,而现实中的真实反残酷入髓。

  谢墩云立马收回自己的脚,“幸亏小九永远不用知道你这般,否则……他该落泪了。”

  上官伊吹扶着胸口的火灼,从沙地里滚身爬起,像拔去牙齿的猛虎,喉头滚动着血花道,“不用你……假惺惺……”他说话太艰难,此刻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立马有十几把陌刀架在上官伊吹的脖子间,寒冷的刀光让他想多看戚九一眼也不能。

  谢墩云蓦地想起北周一句俗话:风水轮流转,再看曾经举刀砍死自己的男人,如此落拓,如此狼狈,恨意里由不得夹杂着惺惺相惜,尤其他的目光落在僵硬的戚九身躯上时,一时回忆无度。

  “你不懂,上官伊吹,你完全不懂我的立场,烨摩罗的立场!”谢墩云道。

  “你根本不懂,一个即将面临族国被铁骑践踏的悲惨,城池遭刀箭血洗,男儿遭屠夫宰杀,妇孺遭禽兽凌蹂,白骨露于荒野,饿殍触目皆是的恐惧!!”

  “但是戚九他懂了,否则……你根本不可能被他轻易驱赶出来。”

  一万种难以名状的痛苦纠结在他的四肢百骸,谢墩云叹口气道,“在族国利益的面前,漫漶你我,还有戚九,我们毫无选择,捉你出来,纵然背弃了的兄弟情义,然,对族国和臣民却能有个交代,我亦绝不后悔!!”

  上官伊吹微微动了一下脖子,细长的脖颈间立马滚出几痕流血的裂口,他只想看看戚九一眼啊。

  纵然他的绝情绝义令人心碎,然而他却始终不能改变自己的爱意。

  他还爱他,还爱他!

  为什么阿鸠坐在那里,还一动不动呢!

  上官伊吹不觉对谢墩云用尽气力道,“可,你对阿鸠的一万次善,都不若此一件的恶。”

  谢墩云的眼瞳开始摇曳。

  忽然渐渐落定的尘埃又再次飞扬,风云色变,云角翻浪,巨大的怪兽从谢墩云而来的方向踏踏而来,沉重如钟如鼓的步伐整齐划一。

  一座高山自乌木苏沙漠边陲拔地而起,遮去夏日最灿烂酷炙的日头,整个世间一半沦陷入黑影。

  众禁鹜卫举头高望,不是幻象,而是一座活动的王座,赶紧伏身跪拜,拱手施以遮面之礼。

  上官伊吹与谢墩云笔直着身姿,由下而上,王座正是一直庞然可怖的夔牛,威风凛凛地跨越在陆地与沙海之间。

  一时间草木皆平,风沙止息。

  夔牛之上正站着龙袍黄冕的女帝陛下,她傲立于神兽之巅,正以鄙视草芥的傲慢姿态,俯瞰着地面间,始终不肯跪服于隆威之下的两个奇男子。

  哦不,是三个人。

  她额间的第三只朱砂痣,分外妖娆绝魅,堪比歹毒的毒蛇微微扫量,恰看见戚九垂眸静面,像座遗世孤立的丰碑,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

  女帝道,“他终究是死了吗?”

  “死了,”谢墩云眼神一兜转,“我从他的精神世界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收到我得全部暗示,还把上官伊吹驱赶出来,不可能不死……”

  ……

  上官伊吹狠狠瞪着他一瞬,下一刻即像失疯的猎豹,一拳崩向谢墩云的心房,恨极道,“你好歹毒的心!好恶毒的心机!你究竟跟阿鸠说了什么!”

  他明白了所有,阿鸠根本不是驱赶他,而是为了无牵无挂地赴死!

  上官伊吹的双眼喷出鸷毒的火焰,周身遍洒的猩红的血液洇透在鲜红的官服上,绚出一颗颗喷火的骷髅,纵身直逼向该死的谢墩云。

  谢墩云旋即阖起三指捻起聚阴的灵宗幻法,遍地冤魂众多骨骸无数,足他筑幻所耗,身前顷刻滑出两条碗口粗的白蚺,左右夹击上官伊吹的双臂。

  一个是雷厉风行,势如破竹,一对是绞扭盘缠,双蚺齐出,须臾斗过三招,难敌彼此 。

  上官伊吹已然怒不可遏,出手狠辣至极,极快寻到双蚺攻击中的死角位置,借柔化柔,以拳击寸,双手一展,正劈得两条幻物头晕目眩。

  “你把阿鸠害苦了!”他残废的口中断断续续,反复皆是此一句,在伤痕累累的舌尖上颠倒“我杀了你,取你狗头朝他谢罪!”

  “花鲤鱼,这里不是幻彧内,你赤手空拳能耐我何!”

  谢墩云巧躲巧退,操作着两条凶悍的狂蚺,轻松去抵抗对方的冲冲怒火,而自己则尽量避免上官伊吹的拳头。

  与上官伊吹玩玩罢了。

  没有幻力,没有武器,没有……戚九。

  谢墩云没有出狠手杀他,已然是顾念旧情。

  女帝随便一瞧已见端倪,看出些端倪,对旁边的太监微曲一曲食指。

  太监立马心领神会,立在夔牛耳朵旁尖声尖气道,“灵宗大禅,午时已到了!”

  就见庞然巨大的夔牛间机关开启,露出了一座载人平台,上面血迹斑斑分外可怖,一个扛刀大汉高举手里的快刀,毫无赘语,一刀挥去时,刀下双膝跪地的烨摩罗青年抖嗦唤一声。

  “大禅,救我……”

  大汉大刀连成一条冷酷的长线。

  烨摩罗青年的首级滚落在平台间,与另外九十八颗新鲜的头颅堆成一座流血的小山。

  女帝慵懒地靠着龙椅,玉兰花指扶着她略显雍容的侧颜,点了点丰润的面颊,眼帘欲抬未抬道,“灵宗大禅,朕给了九天时间,让你把上官伊吹从鸠罗纳夜的精神幻彧带出来,但,要的不是现在这种过家家的状态。”

  每隔一个时辰,女帝就会斩杀灵宗一个信徒,借以刺激他进入精神幻彧后的手脚。

  谢墩云被信徒临死前的呼声激得一个愣怔,双目瞠裂,爆呵一声,“老子说过,鸠罗纳夜已经死了!他就是死了!”

  死了!

  死了!!!

  谢墩云幻出的白蚺瞬间形变,分裂成八条白龙,各个凶神恶煞,腾飞高昇后逐一攻向上官伊吹的四肢百骸,势比轮转的铁锤,绝不容情一下又一下地冲向负隅顽抗的上官伊吹。

  直把上官伊吹重新击倒在地面,周身变得血人一般。

  八条白龙的鳞片间沾满殷红的血痕,就如施完酷刑的刽子手,傲慢地浮游在上官伊吹奄奄一息的躯体之上,等着下一轮的刑责。

  女帝终于满意了,不由笑道,“你们这些男人皆是愚蠢,不见棺材不落泪。”

  且对逼急了的谢墩云道,“也可惜了灵宗大禅的徒子徒孙,因为大禅久久不能返回,而丢掉了九十九颗脑袋。”

  谢墩云的手立刻背在身后,俊伟的五官绷成一张僵硬的面具,他受烨摩罗王之托前来北周求和,信徒的血海深仇此刻必须化作过眼烟云。

  他道,“既然上官伊吹已经伏法,不知女帝陛下答应吾王撤军的事情,何时才可兑现。”

  女帝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仅仅对遍体鳞伤的上官伊吹道,“抬起头来,朕要先瞧瞧你的脸!”

  上官伊吹横卧沙地,毫无反应。

  立刻有个横眉怒目的禁鹜卫笔直走来,被谢墩云挥臂扫开,而谢墩云则亲自走去,一把扯住了上官伊吹凌乱的长发,搬着他的头面朝夔牛之巅。

  毒辣的沙漠之光,以照耀之姿铺满上官伊吹伤痕累累的面庞,纵而他用破幻的玉屏笛自毁一半,另一半脸看起来却如腐败之地绽放的新花,惊心动魄地艳丽起来。

  女帝啧啧而道,

  “上官伊吹,朕从小把你豢养在白家堡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白氏族人,逐个教授你至善至美之事,纯净你的大脑。”

  “上天赐你满腹慧黠,绝色脸庞,受千万恩宠于一生,原本你该是朕最美的左膀右臂。”

  “可是你愚蠢透顶,朕偌大的皇宫盛不下你的美丽滋长,居然替异族的叛徒开脱罪责,屡屡冒犯朕意,朕只好拔掉你的牙齿。”

  “你每说一句,就拔一颗,直到轮到你的舌头。”

  谢墩云攥着长发的手指不觉一紧,透着上官伊吹的头皮,发出嘎巴嘎嘣的磨骨声。

  上官伊吹默然道,“陛下既然想要保持我颅脑的纯洁,就不该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陛下既然想要让我乖乖服从,就不该趁中元月夜袭白家堡,遣人烧死白家堡二百余口人。”

  “心是恶之花,陛下想要微臣的颅脑保持干净纯洁,就不该在微臣的心里下毒。”

  “哼哼哼……”女帝俯瞰他时一番肆意冷笑,“下毒的人能是朕吗?分明是鸠罗纳夜,那个异族来的落魄鬼,连他的母族都丢弃了他,却来北周的神州大地上勾走了你的魂!”

  “上官伊吹,你的灵魂是朕创造的,是朕赋予的,你却反手把它奉献给了异族的叛徒 ,朕决不答应!”

  女帝狠狠一捶皇座旁的龙扶,“即使鸠罗纳夜临死前,把你藏在了他那该死的精神幻彧里,朕也要找无数个人,把你从那个异族叛徒的脑子里活活剜出来!”

  “鸠罗纳夜他活该去死,他把那该死的筑幻术带来到北周,让北周的臣民与你,都不再肯乖乖听朝廷的话,听朕的话,你说,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她这一怒,威震四海,本是静寂的乌木苏边陲,每粒沙子似乎跃动起来,嗡嗡的在平地间形成一道细微的波浪,自夔牛之后奔来,如风,如雾,如霾,倏倏然扫荡开去。

  上官伊吹微微闭眼,干涩的沙粒击打得他瞳孔生疼,长时间被谢墩云拽着头发,他的头皮发麻,一颗颗往出滚着血珠子。

  上官伊吹呢喃道,“阿鸠……没死,他没死……”

  “他死了,他必须死……”谢墩云扯着他的手一刻都不能松开,“大人可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

  “禅师,武将,和鱼的故事。”谢墩云蓦地松开手中长发,移去自己的脖子间,抚了抚微松的药带。

  上官伊吹眼底隐约放出一道垂死之光。

  刹那间,女帝座下的夔牛于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形变,巨大的身躯里听得不计其数的机关铮铮而鸣,须臾变成一个能纵万人隐匿其内的藏兵阁。

  女帝的皇座屹立不变,她的身后,二十八卫宫如铜墙铁壁一般挺着威武的身躯,警觉的目光如炬,连鸷酷的烈阳和风沙都无法透射。

  上官伊吹缓缓从地面爬起身来。

  随着视野的开阔,他终于看清楚女帝背后的沙漠,竟然是黑茫茫的一片人山人海。

  数不清的武士手持长刀,屏息凝神,似乎流连在鼻息间的气,聚累之后就能汇成一道道摧枯拉朽的风浪。

  步兵,骑兵,炮兵依次排开,无边无际,攻城的巢车,轒轀(fényūn),临冲如沙土中钻出的噬天狂兽,于群武之外,恐怖地压伐在苍茫大漠之间。

  这些活生生的战争机器绝非幻术所致,而是货真价实来毁灭世界的存在。

  但凡践踏之处,必然腥风血雨,草木不生。

  谢墩云的眼角顿时一抽,对女帝冷冷提道,“女帝的八十万大军为何集结于此!”

  他头际的通天眼已然跃动不息,悄然潜入沙地里的数条巨幻白龙,如地脉一般梭游于地底之下。

  “朕说过这种话吗!”女帝微微一笑,连着她额心的朱砂红痣,也一并露出诡谲似的光芒,仿佛打开通往地狱的第三枚恶目。

  “朕在北周境内灭幻数年,思来想去,祸起你烨摩罗,截源断流,方得安宁,怎可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