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169章

  隐儿道:“你这么着急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故事?我已耽搁太久了,实在要回去了!”

  小合急道:“且慢!再听我一言!如果我没有记错得话,你回去以后,会发现应叔叔已中了毒,他中的是无解之毒。而我会在梦中告诉你,如何解此毒!你如今自回去,待此事应验,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隐儿吃了一惊:“我父亲中毒了?”

  小合点头道:“若此事应验,你可会回来?”

  隐儿已上了马,听了她这话,略顿了顿,并未回头便径直离去了。

  在梦境中,小合度过了三个多月。那些被砍伐掉的桃树,大多都长出了新芽。小合怕梦境不能支撑,于是拔掉了几乎所有的新芽,只留了一株最强壮的。那新芽早已长成了粗壮的大树,结出了桃子来。

  这一日,小合摘了桃子,在驿道边吃了起来。她远远地看到了一匹瘦骨驹飞驰而来,那上面的人无比熟悉。小合丢掉了桃子,顿时热泪盈眶了。近了,更近了。她的隐儿哥回来了。瘦骨驹急停在她面前,隐儿伸出一只手,拉着她上了马,而后抖动缰绳,二人向着驿道的尽头,狂奔而去。

  此时,石洞中熟睡的小合,已是瘦削了许多。她的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这微笑也许将成为她在这世间被定格的表情,直至她成为一具不死的枯骨。

  ??第七十六回 急电不及老黎身命绝 亲女不亲远远再相欺

  那火乌国,在一夜之间被夷为了平地。这个消息传到仇尤耳中时,已是许多时日之后。对于那蛮夷之地的火乌兵,仇尤可谓印象深刻。据说是天降神兵,只用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将火乌人灭族的。在电视上播放的当地人冒死拍下的影像中,仇尤却分明看到了“神兵”身着大湮的服色,并且令旗上面分明有“金枷”二字。他与长生都是惊疑万分,毫无头绪。长生虽然疑惑此事与小合的桃源梦境相关,但并无实据,因此不曾出口。仇尤倒很想派长生去探听一番,但长生此时已是二八少女之身,似乎并不适合做这件事。商量了一番后,还是等二赖从扶翠城返回之后,去办此事更为妥当。

  小潜还没回来,自然,小合也没有踪迹。仇尤不知二人去了何方,有些暗自后悔为何会默许小潜去追回小合。如今,只怕是没追回人来,却被拐带到不知何处去了。仇尤发觉自己有些想不起小离的样子了,只记得她那开怀放肆的笑声,还有撒娇时的呢喃。他也有些忘记了小合的样子了,只记得自己想到她时,便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之情自心底升起。

  二赖将小离的尸骨带回之后,仇尤又不免伤心落泪了一番。他仿效凡人为小离办了一场葬礼,自此人人皆知大湮美艳的长公主已香消玉殒。那些幸存下来的湮人,皆是着实伤感了一阵。二赖再次动身后,十三鳞谷中的房舍也终于安置得妥妥当当了,仇尤于是从纷纷俗务中抽身,只将一切事物交由长生打理,便带着木蔷离了三泰城,去那里静养了。

  此时,小潜却已到了初遇邛芳的海边。原来那一日,他来到三泰城中,一踏入中医院的大门,便立刻被几个老大夫认了出来,大家都激动万分。其中分外好学的那一个,立刻领着他到了如今的院长柳洁面前。可柳洁一听说是来查访邛芳消息的,便皱起了眉头:“邛芳啊,她早因为品行不端,被开除了!”

  小潜细问之下,那柳洁便添油加醋,将邛芳如何逼迫得未婚夫跳楼一事说了出来。小潜将信将疑,问及邛芳的去向时,柳洁便推说一概不知,邛芳与黎家的关系,她更是半句都没有提——原来自从倪竟身亡后,黎红旗便卧床不起,黎家再也不是当年只手遮天之势了。

  在小潜即将失望地离去时,还是那好学的老大夫将他偷偷拉到了一边,递了一个小纸条到他手中。小潜会意,走出一条街后才展开那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应大夫,您要找的人现在此处。后面则用小字写着一个精确到了门牌号的地址。

  那地址是一所疗养院,离小潜与邛芳初遇的海边很近。可是,邛芳并不在那里。疗养院前台的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告诉小潜,邛大夫并不住在这里,而只是挂了个名儿。今天是集日,她应该正在镇上义诊,如果小潜速度够快得话,应该能在日落前赶过去。

  那镇上的集市很小,不过十几个摊位而已。小潜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邛芳。一桌、一椅、一人。一块手写着“义诊”二字的木牌,树立在桌前。尽管戴着草帽,邛芳还是晒黑了,这一点完全将她与云染区分了开来。围在她桌前的人很多,但人们都井然有序。那种对于医者的敬畏仿佛本能般,深深刻印在这些渔民心中。小潜看着她熟练地诊脉、开方,偶尔还施一两针。她认真工作时有一种凛然的气质,突然让小潜不敢上前了。于是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邛芳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血压计、压脉带、针灸盒、病例册、处方本,还有个大茶缸,统统装入一只暗绿色的木头药箱中。药箱看起来很重,压得她猛地矮了一下身子。而后她将桌椅都搬到马路对面去——原来是从对面的米粉摊子租借的。他看着邛芳在摊位上坐了下来,熟练地将草帽拉到背上。摊主几乎立刻就为她端上了一碗米粉。她慢慢地吃着那碗米粉,又辣又烫的红汤很快让她的脸色红润起来。

  染儿是不吃辣的。小潜突然想起了这个,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只钟摆似的飘来荡去。他依然没有从树后面走出来,而是看着邛芳吃完了米粉,跟摊主推让起来。不知为何那摊主坚决不收她的钱,以至于她只能将钱放在桌上而后飞快地逃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邛芳背着药箱走得飞快。小潜一路远远跟在后面,跟着她走过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和田埂。邛芳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相随,几次停下来向后张望。好在小潜及时地隐藏了起来,并没有被发现。

  他发现邛芳住在一个小渔村的村口,是一户人家在院外搭建的一间小草屋。他看着草屋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来,透过窗口清清楚楚地看着邛芳忙来忙去。后来,窗帘拉上了,他还站在原处,只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又过了一刻,邛芳的身影映在了窗帘上——她显然是坐在了床上,正在看一本书。

  小潜在小渔村静静地旁观了邛芳好几日。他已记不得是几天了,邛芳每天上午都会背着药箱出门,显然是出诊去了。中午她会在房东家中搭伙儿吃饭,吃完饭会小睡片刻。下午阳光直射进那小屋,因此窗帘总是拉得严严实实,他不知邛芳闭门不出在做些什么。晚饭后,她就会一直走到很远的海边去——小潜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片海边,是自己曾经浑浑噩噩生活过六年的海边。她总会坐在一块很光滑的礁石上,动也不动地望着海面,一望就是一两个钟头。夜潮涌起时,她便会踏上返程的路。

  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了有几天之后,某天早上,一名邮差拦住了正要出门的邛芳,递给她一封电报。她看了那电报顿时脸色煞白,返身回到房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便又出了门,只是这次没有背药箱,而是背着一只旅行包。

  小潜跟在邛芳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便改变了相貌,一路跟着邛芳坐上汽车又坐上火车,最终回到了扶翠城。一下火车,他便看到了那苏秘书的车子等在外面。不料这时,邛芳径直向着他走来:“应……大夫,我姨夫病得厉害,如何方便的话,可否请您为他诊治一番?”

  小潜顿时楞在那里。

  邛芳又说道:“您不必惊疑。我自知是再无颜面见您的,可是姨妈对我恩重如山,少不了要厚着脸皮相求了!”

  小潜磕磕巴巴问道:“你是怎么……怎么……”

  邛芳道:“从集市上我就发现您了,只是之前我两次相欺在先,实在无颜相见。您跟我到了此地,我才厚着脸皮相请的,请您千万不要推辞。”

  小潜只得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现出本来面目来。而后转过身对她说:“走吧。”

  苏秘书大呼小叫的声音一路都没有停歇。他几乎感谢了凡间所有的神祇,感谢他们把应大夫送到眼前来。至于邛芳是如何“碰巧”遇见了应大夫,他则毫不在意。

  黎红旗闭目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小潜诊了脉,便知道他早已油尽灯枯了。原来,昔日里“应大夫的叮嘱”他奉为圭臬,饮食上面一日日地克扣起自己来,逐渐形成了一种堪称心理疾病的问题。一个行伍出身的壮汉,渐渐发展到每天只能喝进二两稀稀的米粥,谁劝都不管用。上一次小潜来看他时,他便已昏迷不醒了。小潜当时教了黎家人几处施针的穴位,叮嘱他们每日要定时行针,坚持百日,老黎才有醒过来的希望。可是云夫人见施针时老黎表情痛苦,便没有坚持下去。如今,老黎全身的血管已是发脆,营养液都无法输入了。小潜诊完脉,看了邛芳一眼,后者那焦急的眼神让他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借了邛芳的银针,密密地插入了老黎的头部,好歹将他的元神稳住了。

  这时,云夫人问:“可还是能活?不能活?”

  小潜忙示意她噤声道:“病人此刻是清醒的,您说话他都能听到。”

  云夫人听了这个,慌忙扑到床前:“老黎,你能听到吗?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你快醒醒!”

  小潜慌忙一把拉开她:“此时正在行针,您切不可晃动他!”

  云夫人看着动也不动的老黎,突然眼神变了:“他还有多大希望醒过来?”

  小潜瞪她一眼,又指指老黎的耳朵。

  云夫人道:“小神医啊,你也不用让他醒过来,只要保着他别死……他一死,我们孤儿寡母可就没法儿活了啊!你是不知道,早上还有人来量房子,就等着老黎闭眼了,就把我们赶出去啊!”

  苏秘书接口道:“夫人,市里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要给您换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