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隐握住她的双手:“小合,我知道你们父女二人定是有些误会的。你父皇的为人,我是深知的——关押你定不是他的本心,至于锁心湖种种,他也定是丝毫不知情的——那些个狱卒,总是要作践人的,你切莫以为这是他授意的!如今,你就与我同往可好?我愿意做个中人,令你二人冰释前嫌,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合是早已发了誓再也不见父皇的,可是她此刻不愿失去了应隐的行踪,只好跟着他一路向北,回到三泰城去。
二赖此时已改换了头面,变成了三泰城内第一流的文人雅士。虽然朝代更迭,但三泰城中百姓附庸风雅之心却从未改变。二赖早已深知这一点,这才让他们在改朝换代之后,依然如鱼得水。
在二赖府中,他们对着应隐二人,却是一口咬定,并未见到先皇仇尤或者太子爷仇鱼。小合却不信,悄悄捻了个吐真决儿,二赖登时着了法决儿,带着他们向着内院走去。在花园后面的一间别院中,二人见到了太子爷仇鱼。此时,在场的人,自然都已知道了他就是仇尤,他们站在原处,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仇尤披头散发,穿着一袭宽大的玄色袍子坐在矶子上。那是大湮的服色,在穿着深蓝色衣裤的其他四人面前,显得格外突兀。那袍子的针线,显见着并不是大湮的做工,定是二赖不知从何处找了个凡人裁缝依样画葫芦的结果。小院中满是浓重的酒气,仇尤醉得很了,他乜斜着眼睛看了看四人,那眼神却毫无内容,脸上挂着一个痴痴的笑容。他看了看众人,便不感兴趣似的,背过身去了。
应隐低声问:“你们……为何给他喝这么多酒?”
赖千儿忙道:“我的应大人啊——不让他喝,他就整日地哭,还不如喝醉了快活些!”
应隐又问:“长生先生何在?”
此时吐真法决儿已失了效。赖万儿答:“自……自那事以来,小人们还未曾见过先生。”他那神情,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假话。
此时,小合突然走上前去,对着仇尤道:“你可还认得我?”
仇尤仔细看了看她:“你……你不就是朕的媛公主么?”
小合问:“您当日为何要将我关押在锁心湖底那地牢之中?”
仇尤不再看她,那个痴痴的笑容也不见了:“媛公主,你今年有二十……二十八岁了吧?”
小合点头道:“您倒是没记错!”
仇尤冷笑道:“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这身量、这眉眼,啊?顶多不过十三四岁!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小合道:“您以为如何?”
仇尤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小合道:“我倒是细思过这个问题,也找到了答案——我与姊姊是双生,双生的孩子有时是会有一个先天弱些的。而一般的父母,都会对这个孩子更为用心。”
仇尤道:“一般的父母,身边也没有一个叫卫雍的副将!你可知那卫雍家中,正有祖传的不老之术?!”
小合颤抖道:“父皇为何单单疑我,却不疑姊姊?”
仇尤一时语塞了。
小合继续说道:“莫不是因为她生得好看,人又机敏,讨巧奉承的本领更是胜过我百倍?”
应隐正要说话,仇尤挥了挥手:“朕头痛得厉害,不要再聒噪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
小合道:“我来看望父皇,是念着父女之情,想要告诉您重建大湮的法子。本想着您经了这一番,定是悔悟了,不料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仇尤猛地站起身来,摇晃了两下:“你说什么?你能有什么法子?”
小合道:“法子,我自然是有的。可是如今我却不想多说了。”
仇尤笑道:“小合啊小合,你这个性子倒是有三分似朕了!你哪有什么法子,不过是要诓着朕给你服软认错罢了!也罢,你既被心魔所迷,朕就成全你!”说着,他摇摇晃晃地拜倒在地,对着小合行了七个礼:“朕轻信谗言、罔顾人伦,将朕的媛公主囚禁在锁心湖地牢之中,令她吃尽了苦头。朕错了!请媛公主看在……看在……看在朕这一番诚意的份上,就原谅朕这一回吧!”
众人皆是傻了。小合却站定了不答话,应隐只好上前将仇尤扶了起来。仇尤靠着应隐,摇摇晃晃了一阵总算站稳了。他对小合笑笑:“不知媛公主可称心如意了?”
小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仇尤仰头笑了一阵,便转身要走。
小合轻声道:“这凡间,亦有浊灵。浊灵虽不及轻灵,却也堪一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得定在了当地。应隐想起送别黄油道时,小合与那老头儿的确曾相谈甚欢。看来,这机密消息正是老头儿透露给她的。
仇尤转过身来,捉住她:“你……你说什么?!”
小合微笑道:“你果然还是要诓着我说这些,并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仇尤死死拉住:“小合!浊灵却在何处?有何用?”
小合道:“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余下的,就看父皇的机缘了!”
这时,有两个同样喝得七荤八素的女子,突然从矶子后面的花丛中,嬉闹着跑了出来。应隐眼疾手快,立刻制住了二人:“快拿绳子来,有刺客!”
赖万儿忙道:“她们是皇上的侍妾啊,并非刺客!”
应隐疑惑道:“侍妾?为何竟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