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半龙隐>第46章

  阿陌一抖,问:“您……您知道我二妹的消息?”

  长生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便是大姊了。你又叫什么?”

  阿陌伏在地上,哭道:“我已忘了……不要问我了。”

  长生道:“你抬起头来。”

  阿陌抬起头,逆着月光看不真切,却见此人似乎变了样子。身量形貌,皆有了变化。她不由得恐惧起来:“爷,您……是人还是……还是鬼?”

  长生蹲下身来,板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好好看看,你可认得我?”

  阿陌壮着胆子仔细看去,顿时魂飞魄散:“鬼啊!”她已认出了长生,因知她那买卖是不留活路的生意,此时又是黑夜,只道是长生的冤魂来索命了。她伏在地上,嘣嘣地磕头,尖声尖气道:“爷!不关奴家的事啊,奴家也是被逼迫的!您要报仇,只找那鬼魅狐仙去啊!”

  长生呵呵一笑道:“鬼魅狐仙?却是何人?”

  阿陌抖道:“奴家不知那二位……二位仙人的名姓。”

  长生逼问道:“你是如何与那二人勾搭上的,一字一句地招来!”

  阿陌又抖了一阵,长生不忍,扶了她起身,命她坐在院中石凳上。那阿陌牵着边儿坐了,细细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被充了乐籍后,母亲不堪其辱吊死了,她因薄有姿色,便被逼着学了唱曲儿,后来又被逼着接了客。这一番俗套,长生早已听惯了的,因此摆手让她略过。阿陌便说:“腊月间,来了一位手面很阔的公子。他本是胡乱喝点儿子花酒,有一日点了我去作陪,不知为何,便日日地点起我来。”

  长生盯着她问:“你当真不知道么?”

  阿陌道:“我……我其实是有点儿知道的。我和我那二妹,自小便总与些蛇虫纠缠不清,总惹得这些个畜生跟随。那公子的形迹,我隐隐觉得是蛇虫类得了人形,但他出手大方,人又和善,为我挡了不少妈妈儿的打骂,我……我以为有了出路……便……便也有心缠着他……”

  长生呵斥道:“捡要紧的说!”

  阿陌立刻跪下道:“有一日,他果然便赎了我。我喜得要疯了,可是跟着他回到了家中,却见他家里有个母夜叉般的夫人。那夫人看了我一眼,我竟吓得一个寒噤……”

  长生问:“他二人住在何处?”

  阿陌道:“我是被绑了眼睛带去的。那公子哄我说是要让我大大欢喜一番……”

  长生问:“后来呢?”

  阿陌停顿了片刻,哭道:“后来,我便知道了他们果然是鬼魅狐仙之流。那女人对着我默念了几句什么,我便浑身奇痛大痒,在地上翻滚起来,难受得只欲求死。女人停了咒语,我便立时好了。从此……从此他们教我在那如故酒家唱曲儿当幌子,引着……引着……”

  长生接道:“引着我这般人等送上门去!你老实说,做了多少案子了?”

  阿陌哭道:“连您在内,是三十二件。”

  长生又问道:“你与那二人如何联络?”

  阿陌道:“酒家中有一个放风的伙计……适才已被您……被您……我只负责带‘肉票’去玲儿嫂子的院子,其余……其余……不过,这七八日已是没动静了。”

  长生捻了决儿,道:“三十二条性命,你便死三十二回也不为过!”说着,他就要下手。

  此时那阿陌早合眼端端跪好了,只等长生结果了她。

  长生看着她,却没有下手。过了好一阵儿,他从袖中取了一张银票,递在她手中:“你速速离了此地吧,为虎作伥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阿陌磕了有一万个头,然后离去了。

  阿陌走后,长生回到那如故酒家,坐在老位子,手中捻了决儿,从小二到酒客,一个不留地收了所有人的心智,而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的痴笑乱骂之声。

  ??第二十回 呼喝沾身玉碎守灵不灵 金睛火目枝折冒名难名

  长生离了如故酒楼,胸中愤懑不减,因此一路上捻着决儿不放,所遇之人,不论男女老幼,一概让他收了心智去。其时他早已视这凡间如水火炼狱,更视一众凡人如虫蚁草芥,见那凡人饮酒取乐,更是如见群蛆跗骨而啖。他且行且收,径直走到了城门之下,见城门紧闭,才略略惊醒过来。竟也不避人,立刻换了决儿要穿而过之。可是左脚刚迈入那城门,右脚立刻被一物牢牢勾住,他回身看时,法决儿顿时松了,那镜花水月之法立刻消失,厚重的铸铁城门恢复了原状,竟将他牢牢地嵌在了中间。

  长生大惊,见那勾住他脚踝之物,乃是一人的手杖。此时那人正立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长生怒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去路?”

  那人笑答道:“来有来处,去有去路。清风阻道,不堕歧途。”

  长生心中隐约感到此人大有来路,又见守城兵丁似乎并未看到二人一般依然目不斜视,因此便敛了怒意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又怎知我的前路便是歧途呢?”

  那人答道:“我本无名姓,乃是主人跟前一个微末的伺候之人,主人‘呼’来‘喝’去已觉心满意足。您既追问姓名,不妨就以‘呼喝’二字称呼好了!”

  长生听了这话,只觉此人搪塞愚弄,因此又发了怒意。他不再答言,只捻了决儿,要穿城而过。可那法决儿任凭他如何催动,竟都不灵了。他再次回过头去,见那人依然立在原地笑望着他。

  呼喝笑道:“阁下心中一团腥燥之火,却是为何?”说着,便近前在他眉心一点。

  长生只觉一阵空明,心中的怒意竟去了个无影无踪。那恼云染无耻就计的羞恶之心,恨小潜障目迷情的轻恶之心,憎蒲荷二人心狠手辣的痛恶之心,怨阿陌假意柔情的秽恶之心,竟都已半丝不存。这时他猛地想起那日蒲荷口中的“主人”二字,不禁心下大骇。

  呼喝又伸指轻点,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城门竟立刻消失,长生不提防扑出门去,跌在地上。

  此时长生早知这呼喝来历必是极为深远的,因他使用穿墙法术儿时,并不能让门扇消失,而只是让其暂时软化,通过时如在流沙中跋涉或溯溪而上般,那阻力是清清楚楚存在的。想到这里,他并未起身,而是就地拜伏,对着呼喝说道:“得遇高人,实我之幸。还请您指点前路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