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诸神后裔>第127章 蓄谋已久的复仇

  ◎他的愤怒是行走在地底的岩浆。◎

  叶盏听到这里, 忽然拍了拍手,“等一下,等一下。”

  “嗯?”乐铭停下来看他。

  “为什么说是‘下三滥’的手段?”叶盏气鼓鼓地说, “我恨不得替你揍那贱人一顿,你干得太棒了好吗?!”

  “不是,那就是不好的手段。”乐铭认真地说, “因为我没有办法, 我只能用这种肮脏的方式……”

  “不许说是不好的!”叶盏很强硬地打断他。

  一如往昔,乐铭温驯地闭了嘴, 不和他争论好与不好的问题, 但叶盏知道他心里的固执。

  “我的意思是, 你没必要责备自己。”叶盏也缓了缓语气,“一个人就该喜欢自己呀, 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是最可怜的。”

  乐铭的眼眶有些发红, 好像每一次叶盏都能戳中他心中最深最柔软的一点, 他就是一颗卑微地垂着头的向日葵, 偏偏叶盏是一朵360度旋转的大太阳,无死角地把他照得亮堂堂。

  “我知道,谢谢你,”乐铭吸了吸鼻子, “那段时间我变得让自己陌生了, 主动去攻击那些讨厌我的人, 让他们知道我是不好惹的。你教过我, 人只会发自内心地尊敬比自己更强的人……但我不想这样,我好痛苦, 留在凌景身边让我一点都不开心了。”

  “凌景呢?他怎么想?”

  “他很高兴, 在发现我的态度变强势后, 包括我把雪婴推下去的那一次。他说这是我写给他的一封非常热烈的情书……”

  “哈哈,”叶盏笑道,“有人愿意为我这么做,我也会很开心哦。我们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了,乖宝宝铭铭?”

  乐铭摇了摇头,“但我的确无法再留在他身旁了,我越来越痛苦,只想走。”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提出想要一个人搬到新界去住一段时间,这样既方便他的工作,又能让彼此冷却一下。

  凌景有些受伤,放低姿态问他能不能不分开。

  他当然知道自己会给乐铭带来压力,但他也知道只要稍作恳求,乐铭就会纵容他。他是这段关系的绝对强势方,也是主导者,由他决定什么是好的,然后将乐铭带到那条路上。至于过程中的那些痛苦,在他看来是蜕变的必要代价。

  按照凌景的想法,乐铭已经成功恢复了正常的身材,能胜任各种正式的场合,能独立地处理很多繁杂的事务。同时按照他的想法,两个人也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性生活相当和谐,日常的默契与日俱增。

  现在和他说,想要走?凌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但嘴上仍然还是好声好气地劝着。

  果然,乐铭在他面前毫无抵抗力,只求了两声就心软了,答应不再提这件事。

  但凌景也感到了危机。隔天他带着乐铭来到一座礼堂中,里面空无一物,唯有一座巨大的白骨丰碑,和一只孤零零的生命舱。



  乐铭看到骨碑时,心中只有震撼。他得知凌景抽干了运河,将所有的骨头打捞起来,只为寻找他的遗骸。那一瞬间他甚至为自己提出分开而感到了愧疚,觉得自己辜负凌景太多了。

  接下来凌景带他看了那个生命舱,里面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机器人乐铭了。

  在正主面前,代餐自然变得寡淡无味。凌景看着乐铭,说自己怎样在疯狂的思念中,制造了这样一个替代品。他毫无保留地诉说着这十年来的思之如狂,他知道这会让乐铭毫无招架之力。

  果然,乐铭动情地抚摸着玻璃舱门,那张沉睡的脸如在镜中,与他遥遥相对。他突然问:“能不能唤醒他?”

  “嗯?”

  “能不能唤醒他,我有些事想知道。”乐铭说。

  “可以,如果你想的话。”凌景说,“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啦。”乐铭说。他其实只是好奇机器能逼真到什么地步罢了。

  凌景打开开关,电流重新连通。舱中的机器人从眼睛开始亮起蓝光,流向四肢百骸,浑身的关节都开始活动,有如春天的薄冰发出咔咔的裂响,蓬勃的生命在其中复苏。

  那种强大的生命力,显出一种灼热的逼迫感。

  乐铭曾经是旧土最优秀的工程师,他是第一个发现机器人状况不对的,“等等,切断电源!”

  然而已经太晚,如冰山崩塌,机器人身上爆发出滋啦滋啦的可怕电流声,最后“轰”的一声,处于头部的主脑发生爆炸,头颅整个被炸开,仿真的血液四散飞溅,一张完美的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冒出滚滚黑烟。

  凌景完全僵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完全无法呼吸。“乐铭”死去的画面撕开了他心中最深的裂痕,若不是真正的乐铭就在他身边,恐怕他会立刻被梦魇反噬。

  “凌景,你怎么了?你看着我,没事了,我在这里……”乐铭焦急地环住他的肩膀,让惊恐失神的凌景看向自己的眼睛,他抚摸他柔软的白发,亲吻他的嘴唇和脸颊,一遍遍地让他确认自己的存在。好半晌,凌景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疲惫地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反手紧紧地抱住他。

  乐铭能感到的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隔着两道肋骨敲响自己的心门。这是重逢之后凌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乐铭却感到莫名的心动,一种大概可以称作“怜惜”的陌生情绪在他心中膨胀。

  他也会受伤,也会害怕,也会惊慌失措……我被需要着,我可以保护他,我必须守护在他身旁……乐铭脑海里闪过许多模糊的念头,不过他很快就把它们放在一边,谨慎地靠近了那个突然爆炸的机器人。主脑爆炸仅仅是炸掉了机器人的脑袋,并没有造成更大的危险,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被炸毁,乐铭心中有种奇异的感受。

  “怎么回事?这一代的机器人设有严密的熔断机制,一旦监测到任何风险就会自动断电,即使故障也绝不会自爆。”他不解地问道。

  有一种可能,也许是敌人潜入了内部,故意在机器人脑中植入炸弹,一旦启动就会自爆。但是敌人都千辛万苦地潜入了这里,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做这些呢?如果不是前一晚的争执,也许凌景一辈子都不会带他来看这个机器人。

  或许是某个内部的叛徒?他知道凌景最深的噩梦是什么,知道用这种方式能让凌景崩溃,但究竟要怎样的算计才能使计划成功啊……

  乐铭将自己的考量一一说出。凌景只是沉默地听着,他的脸色苍白,浸满冷汗,灰眸中写满了乐铭看不懂的挣扎和惶恐。最后他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说:“不是的,这是报复。”

  “报复?”乐铭还是没明白,“你的仇家吗?”

  凌景轻轻地摇头,蹲下去拾起机器人的残片,握紧在手中,“这是来自‘你’的报复。”

  他将事实一一道来:在白鹿城的时候,因为叶盏的干涉,机器人乐铭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仍然怀着对自己的一丝幻想,所以跑过来质问他。他将真相告诉了机器人乐铭,并且强制切断了他的电源,将他安置在了休眠舱中。他曾对机器人乐铭许诺,只要找到了0号绯流并让自己陷入彻底的幻觉中,就唤醒他。但是后来发生了诸多剧变,他发现真正的乐铭并没有死,他找到了正品,自然也就背弃了承诺。

  对于这个机器人,凌景一直怀有复杂的情感,一方面他知道机器人只是一段程序,更何况还是他亲手编纂的程序;另一方面这个机器人也真的与他度过许多时光,形成了他们共有的回忆。这其中牵扯到许多哲学的命题,比如说:何以称之为一个人类?如果拥有人类的性格和记忆,会哭会笑会有欲望,他还能被当做一个纯粹的机器人看待吗?

  所以凌景一直在逃避,如若不是这个契机,他一辈子都不会重启这个机器人,也就不会发生眼前的惨剧。

  他也一直天真地认为,机器人会无条件地爱着自己。机器人乐铭从叶盏那里得知了真相后,虽然十分痛苦,不也回来找自己了吗?但事实上,在那之前机器人乐铭就为自己设置了自爆程序——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取代记忆中那个活生生的人类,所以从一开始就打算死在他面前,用最惨烈的方式。

  若生无法拥有你,就用死让你永远无法忘怀。

  身为机器人乐铭的创造者以及他曾经的恋人,几乎是在爆炸的一瞬间,凌景就在他身上读到了这强烈的意念。而且他真的几乎达到了目的!

  凌景都不敢想,若是自己没有找回真正的乐铭,而是在处理完了叶盏的风波后,疲惫地回到图书馆,准备重新启动机器人乐铭与他再续前缘时,目睹这场爆炸,他会是什么样?

  也许会疯,也许会死,总之注定将永远无法忘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像现在的他一样。这就是机器人乐铭对他的报复。

  从机器人那段既有的程序中,竟然生长出了如此浓烈决绝的情感,还是说这本身就属于乐铭,那个温温柔柔、软糯可欺的Omega身体里,就藏着这样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凌景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十多年前乐铭拼上身家性命,从军政府那里偷出新型材料的事,想到他沉入河中,被食尸鬼分食却在最后一刻觉醒为异能者,当然也想到这十年他怎样忍辱负重顽强地活了下来。像是晨钟暮鼓敲响在昏聩的耳旁,他回顾这些天来的相处,竟然生出一种隐隐的畏惧:他害怕乐铭心中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就像岩浆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地底流动,喷发的那一刻就是无可挽救的毁灭。

  他只是用陈述的口吻讲了机器人乐铭的报复,没有直言自己的后怕,乐铭却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他很认真地对凌景说:“这是他的选择。我不会这样的,你不要担心。”

  凌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即使有一天我对你做出比这还过分的事,也不会吗?假如我要消除你的记忆,或是剥夺你的人格,或者把你改造成只知道爱我的机器,你也不会生气吗?”

  乐铭一怔,凌景列举的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头皮发麻,无法接受。他也是忽然一灵醒,意识到如果自己再这样无条件地迁就下去,凌景对他的占有欲也许会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凌景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微微弯腰,与他额头相贴。那双灰眸黯淡,似乎弥漫着沉沉的雾气,他说:“宝贝,你要对我更加严格一点,不要让我犯错。”

  这之后,他们处理了机器人乐铭爆炸后的躯体,安葬在白骨丰碑下。第二天凌景为他收拾行李,送他去了新界。两个人暂时分居,从那种盲目的热恋气息中抽出身来。乐铭开始忙于奴隶的安置工作,凌景则隔三差五地来找他,有时候会做,有时候也只是随便聊聊逛逛。

  两人之间的确有了距离感,乐铭开始重新观察和了解十年之后的凌景,那感觉无异于又一次初恋。

  “现在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了,其实他很怕我生气的,怕我做傻事。”乐铭微微得意地翘起嘴角,“其实我才不会做傻事呢,但是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很可爱,所以就让他担心去吧。”

  叶盏听得大喜,像个欣慰的老父亲一样,揉着乐铭的头发,感慨道:“我们家铭铭长大了,真的长大了,爸爸真的好欣慰……”

  叶盏眼珠子一转,心里就冒出了十个坏主意,他坏笑道:“我们可以逗他玩玩,比如这样……”

  “不要这样!”乐铭像只被吓到的兔子,都快蹦起来了,“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么心疼他呀?”

  “嗯,他是我喜欢的人呀。”乐铭很坦诚地说,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认真。

  叶盏刚刚像吹胀的气球一样鼓起来的心,立刻又瘪了下去,他没劲地一撇嘴,“好吧,我开玩笑的啦。”

  可恶,太酸了,他心里有吃了八个柠檬那么酸。在鳏夫面前秀恩爱,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可是他也是真的为乐铭高兴,心里放下了许多负担。叶盏抹抹眼睛,“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办酒席,我给你们包个大的……”

  “好啦好啦,”乐铭哭笑不得,“我不要你包大的,你能开开心心的,我就最开心了。”

  被乐铭的故事分了神,叶盏暂时也不那么难过了。他难得舒服地睡了一觉,还做了个开心的梦,梦里乐铭拿着女王的小皮鞭,把凌景打得落花流水,而自己在一旁插着腰狂笑,“凌景你也有今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在慢慢康复。第二十天的时候,叶盏已经常常带着笑了,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心灵创伤的痕迹,晚上不需要人陪也能自己睡了。现在的他一天能从医院里溜出去三次,有一次出动了梦国的精锐部队才把人给抓回来,那些异能者高手各个气喘吁吁龇牙咧嘴,看着气定神闲在屋顶上晒太阳的某病号,心中直呼到底你是病患还是我们是病患?!

  当然,这也是叶盏没有认真想跑,而是把追逐战当成高阶复健。他在心里盘算着日子,如临大敌地等待着某个生理周期的到来:醒来后的第一个发情期,对所有失去Alpha的Omega来说,都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