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再好的皮囊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渣男的事实。

  如果不是上次不小心听到了沈问青和赵前进的对话, 她还蒙在骨里。

  一周前。

  姜小满刚从大队办回来,有根叔找她说黑山羊的事。

  除了怀崽的羊,剩下的三头母羊也到了孕期, 省城的专家打算派人过来帮忙配种,有根叔打算把接待的事交给她处理。伙食费大队出,另外还单独给她奖励了工分。

  有根叔还特地强调了, 当初答应她好好喂羊多给羊肉的承诺也不会食言, 因为是第一年,羊要留着下崽, 就用猪肉代替。

  这么一来, 过年的时候她能白得至少二十多斤猪肉,可把她得意坏了。

  她迫不及待的去了知青宿舍,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沈问青, 想听他夸她, 想和他呆在一起。

  知青宿舍的大门没关, 姜小满直接开门进去了,走到沈问青的房间,刚要敲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赵前进的声音。

  “沈哥,你未婚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未婚妻?

  他有未婚妻?

  姜小满敲门的手在空中顿住, 赵前进的声音像有回声一样, 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荡。

  “沈哥,这次是做兄弟的对不起你。”赵前进也是头大, 他也没想到赵妍妍这个小叛徒居然把沈哥受伤的事告诉阮雅珍了。

  阮雅珍那个性子, 因为是军区大院里唯二的小姑娘, 从小在大院里就备受老家伙们的喜爱,表面上温柔善良,实际上偏执敏感,要是被她知道沈哥爱上了别人,还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都怪那些老家伙,好好的乱点什么鸳鸯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娃娃亲这一套。这种口头上随便说说的事,沈家和陈家的长辈们都没当回事,偏偏阮雅珍是个死心眼。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对阮雅珍真的没什么好感,赵前进有些同情沈问青,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人,却碍于疯女人不敢表白。

  这么一想,他虽然是单身狗,但似乎并不是那么惨。

  “雅珍的事情,我会处理,先别让她知道小满的存在,她的身体你不是不知道,我怕她受不住。”

  之后他们要说什么,姜小满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心脏像被看不见的手捏了一把,难受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他在念“雅珍”两个字时的无奈和珍重。

  他在担忧他未婚妻的身体,怕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伤害到她。

  她顺了顺心脏,想要让自己好受些,可是发现不管用,她依然觉得难受,这种感觉很陌生,是以往没有过的。

  姜小满越想越不舒服,看着手里给沈问青带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狗男人不配。

  明明自己有未婚妻了,还要来招惹她。

  他既然这么担心他未婚妻的身体,那就洁身自爱点啊,来纠缠她做什么。怪不得上次陈教授说结婚的事,他比她还急于解释,感情人家根本就是玩玩,就没打算和她结婚。

  呵,狗男人。

  姜小满用力地咬苹果,仿佛她咬的不是苹果,而是沈问青的肉。

  陷入回忆的姜小满不由自主地把手里的纱布捏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沈问青看着姜小满手里捏得皱巴巴的纱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目光怎么有点奇怪。

  姜小满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道:“愣着干什么,不转过身来,我怎么给你上药。”

  她怎么生气了?这语气像吃了炮仗,谁惹她生气了?

  沈问青一边转过身,一边回忆刚才的场景,她进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似乎一看到他就拉下了脸。

  难道是昨天吃饭挑食惹她不高兴了?

  他眉头微蹙,要不下次还是把香菜吃了?

  沈问青的后背展现在姜小满眼前,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伤。刚才沈问青脱衣服,她便注意到了,只是前面的伤痕没有后面多。

  尤其是白色纱布包裹下方,有一条巴掌长的刀伤,伤痕像一条毛毛虫,在冷白皮上歪歪扭扭的,格外扎眼。

  这伤可比李进步刺得严重多了,差点就扎进了心脏,受这么重的伤,当时该有多疼。

  姜小满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条伤疤,似乎摸一摸,心疼的感觉就会少一些。

  沈问青只觉得不同于自己粗糙的纤细手指摸上他的背,有点凉,有点痒,像有一根羽毛在挠,从背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别担心,这些伤已经好了。”沈问青温柔地笑着道。

  姜小满被这一提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心疼狗男人,立马收回了手,冷着脸,公事公办地解开纱布。

  伤口不大,寸长,却很深,一直好不利索,再加上某人老是不安分养伤,结痂的位置又有点渗血了。

  姜小满沾了药涂抹,她心头是带着气的,这手下动作也带着情绪。

  她居然心疼狗男人了。太不应该了,果然男色误事。她现在还对他有感觉,以后要少接触,免得又像今天一样心软。

  沈问青不知道姜小满心里在思考着怎么远离他,此刻他一颗心全在怎么表白上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姜小满气呼呼用棉签消毒。

  “嘶~”沈问青疼得指尖都发白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真能抗。

  姜小满心头冷笑一声,狗男人疼死最好。心里虽然这样想,她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

  涂好药,该包扎了。

  姜小满拿着纱布的手从他的腋下伸过去,在胸前绕一圈到伤口。

  炙热的呼吸落在沈问青的肩膀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侧头看着姜小满毛茸茸的头顶,只觉得手有些发痒。

  “你干什么?”姜小满摸着头顶,桃花眼瞪了他一眼,“还缠不长缠了?”

  “缠。”沈问青收回手,坐着不动。

  “好了。”姜小满剪断纱布,把东西收进药盒里放好。

  沈问青摸了摸胸口的纱布,低声问:“为什么躲我?”

  姜小满手一顿,然后道:“我没有躲你。”

  沈问青不许她逃避,接着问:“从我回来后,每次送饭你不是叫赵前进送就是让云堂送。还说没躲我?”

  姜小满不承认,“我没有躲你啊,赵前进和你住一起,又都是男的,让他送饭多方便。云堂是小孩子,小孩子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沈问青盯着她的眼睛,“有几次远远看到我,也早早走开,不和我碰面。这又怎么说?”

  姜小满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她就是不想见他。

  她虽然第一次做人,也没读过什么书,但该懂的都懂。像沈问青这种有未婚妻的男人一定要划清界限,更别提搞暧昧了。

  说完她把蜂蜜放在桌上,拿着东西就离开了。

  之所以留下蜂蜜也是希望沈问青早点好,早点还完人情,不然有救命之恩在中间,她想和狗男人划清界限也不是那么容易。

  *

  省城这次派来配种的专家不是别人,正是崔云同志。除了崔云,还有两个办事员。配种需要的时间不确定,确认配种成功后,专家们才会离开。

  大队长姜有根安排他们住到知青宿舍,那里空房间多,离祠堂也近。

  崔云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去羊圈看羊。

  一说到羊,姜有根脸上就笑开了花,十分积极地领着专家们过去,路上还不忘夸奖炫耀几句。

  “不是我说,我们大队这个黑山羊,绝对是这个。”姜有根竖起大拇指,提到黑山羊就忍不住高兴。

  不仅夸羊,连带着养羊的姜小满也没逃过夸奖。

  “姜同志的养羊技术,崔某也自愧不如,我迫不及待想看羊了。”崔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颇为赞同。

  姜小满笑眯眯地,也跟着点头,丝毫没有谦虚的想法。有根叔说的都是实情,既然是实情,有什么可谦虚。

  旁边两个年轻办事员一开始没把姜有根说的话放在心上,要说羊养的好,谁还能比的过农科所。

  他们的目光落在姜小满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上,忍不住脸红。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养羊的,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两个年轻办事员打算回去问问崔同志,要是没有的话,趁此机会一定要好好表现。

  沈问青还躺在床上养伤,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两个情敌。

  羊圈。

  两个年轻办事员都惊呆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羊。”

  这些羊壮实健壮,皮毛发亮,不管是个头还是精气神,比他们选出来的种羊都要好。

  崔云一只羊一只羊看过去,检查来检查去,表情严肃,也不说话,看得姜有根不自信起来。

  姜小满倒是自信心满满,山神出手,不带怕的。

  “崔云同志,这些羊怎么了?”这羊长得这么好,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问题?”崔云推了推眼镜,“太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姜有根心底打颤。

  “太好了。”崔云双眼冒光地看向姜小满,止不住地激动,“姜同志,不知可否看一下你的记录。”

  姜有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还以为羊出了什么问题。

  那两个办事员忍不住赞叹,看向姜小满的目光那叫一个深情,这样能干的媳妇谁不想要。

  姜小满把记录给崔云,崔云如获至宝,手在衬衣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仔细看。

  姜小满的羊养得实在太好了,这批羊是农科所研究出来性状比较稳定的一批,用白脚黑山羊和邻省黑山羊的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可是在后期大量饲养的过程中,这些黑山羊的后代只具有邻省黑山羊的外观,并没有将白脚黑山羊雪花皮、肉质鲜美细嫩等特点遗传下来。

  可姜小满这批羊不同,不仅保留了邻省黑山羊的优良性状,还遗传了白脚黑山羊的特性。他刚才检查的时候就发现,这批原本普通的黑山羊,现在皮肤已经出现雪花皮,至于肉质如何,只有解剖后才能确定。

  这还是崔云做事谨慎,不到百分百确定不会下定论。有雪花皮出现,这批羊保留白脚黑山羊特点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崔云兴奋极了,当天就迫不及待去公社,给自己老师——黑山羊项目的负责人邵教授打了电话。

  世人都知道外国人不吃羊肉,但有一种羊例外,那就是白脚黑山羊。若是能培育出适合华国本土的白脚黑山羊,下一次的国际展销会,这批羊肉能给华国赚进不少外汇。

  华国此时外汇缺口较大,若这批羊真的如他猜测那般,那姜小满的这批羊将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