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177、第177章

  夜色沉郁,一个披着斗篷的红衣女子在这样的夜色里奔跑,竟然没有停下来找一家客栈投宿歇息。她跑得太仓皇,突然一只脚没踩稳,啷当跌倒,膝盖掀起一阵火辣辣的痛,应是磨破了肌肤,但她顾不得有没有受伤,立刻爬起来,要继续往前跑。

  响亮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刚听到时有些远,再听一遍时,已经近在咫尺了,肉眼可见一道身影飞速而来,令她惶恐不已,急忙往前跑了几步。

  “杜落!杜落!”

  红衣女子怔了怔,立刻停下步伐,立刻回头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流风?是你吗?”只刚说完,马蹄就在他眼前停下,坐在马鞍上的男子带着藤斗笠、披着斗篷,几乎看不清脸庞,只回应了一声‘嗯’,就伸出一只粗壮的胳膊。

  杜落娘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只胳膊,然后快速爬上了马背,搂住了他的前腰,马儿再度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深邃的龙眠井山洞之中,一名戴着白天狗面具的男子,与蒙着纱巾的杜落娘穿过曲曲折折的径道,来到一座石桥前,石桥上正站立着一名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

  白天狗面具男子恭敬地拱手:“主人,杜落已带回来。”

  杜落娘走上前,行了一个万福常礼:“见过主人。主人,杜落办事不利,极乐会已经被官兵查封,说要捉拿杜落问罪……”

  不等她说完,恶鬼面具男子缓步走下来,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令她猝不及防之际,跌倒在地上。恶鬼面具男子冷冷地兴师问罪:“你为何要逃?朝廷派人擒拿了你,只要在极乐会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事情依然不会败露,可你逃走了,极乐会的嫌疑就更大了!”

  杜落娘捂住脸颊,一听,吃了一惊,叫道:“主人!杜落错算了一步,不知道事情会变成如此!杜落愿意以死向主人谢罪!”便立刻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

  白天狗面具男子立刻按住她握住剑柄的手,然后夺走她手中的短剑,劝道:“洛荧已经死了,你不能再白搭上性命。”

  杜落娘落下了泪花:“我对不起我的胞姐,我连她一半的本事也没有,就妄想替她报仇,现下不仅没有报上仇,还连累了主人,留我这条命有何用?”

  恶鬼面具男子说道:“别把自己看得太轻,当初你为了报仇,狠心毒杀了自己的夫君南宫烨,夺下了他所有的积蓄,成立了极乐会,为本座办事,已是莫大功劳,本座的计划成功在即,极乐会已不重要了,在计划成功之前,你不可离开眠龙井半步!”

  杜落娘立刻抹干眼角的泪花,立起身,领命道:“是。”

  恶鬼面具男子问道:“你该告知本座,极乐会因何败露?”

  杜落娘答道:“杜落不敢确定,但……也是那三位公子离开极乐会以后,才短短十几日,官兵就包围了极乐会,说花魁酒与命案有关。”

  恶鬼面具男子再问:“那三个人长什么模样?是何姓名?”

  杜落娘答道:“都是长相英俊的公子爷,尤其是那一个银白发缕、眸色很淡、肌肤净白细腻、爱用月季香的公子爷,姓名……杜落不知。”

  恶鬼面具男子笑道:“是闻人无极!其他两人,一个必是朱炎风,另一个应该是金陵阁的。如今朱炎风在我们手中!”

  杜落娘一听,欣喜道:“恭喜主人!”

  恶鬼面具男子得意道:“过几日便布下网罗,将闻人无极请入瓮中!”

  又是一年正月,淅雨台总舵大摆祝贺宴,阳清名所扮的清娘子与扎月一同应邀前去享用佳肴,傍晚之时,两人回到后山的繁星苑,才一进门,门仆就禀告说‘云岫顶的亲家来拜访来了’,扎月急忙去瞧,一见背影,便知是兄长。

  深夜,浴房里亮着灯火光,阳清名坐在浴桶里,举着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专心地擦洗。浴房的门扉轻轻地打开,伏雪恨大方地步入浴房,关紧门扉,大方地绕过屏风,走到浴桶前。

  阳清名没有抬头,只听跫音便猜到是何人,但仍在专心地将水打到身上,细细擦洗身子,只用嘴说道:“少尊主也想进来沐浴?”淡淡地微笑:“恐怕要等我出浴以后了。”

  雪恨扶着浴桶边缘,回道:“只是进来随便瞧一瞧。”

  阳清名如是淡淡地微笑,轻嘲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吗?你的心思早已将你出卖了。”

  雪恨并没有否定与解释,低头瞧了瞧浸泡在温热水中的他的细滑俗体,伸手就轻轻抚摸他的后肩。

  阳清名微愣,斜眼瞧向那一处,认真道:“少尊主,这个地方我刚刚洗过。”

  雪恨大方道:“你既然这么介意,我可以替你洗一次。”

  阳清名淡淡地微笑:“我哪敢劳烦少尊主亲自……”

  正说着,雪恨已经开始为他洗背,令他停顿下来,僵直着身子,雪恨静静地将水打在他身上,抚摸他湿漉漉的肌肤。

  过了片刻,他僵硬的脸庞上化出了微笑:“少尊主的内心已经涨满了春天的流水,是不是已经撑不过今晚了?”

  雪恨大方地回道:“你既然很清楚,何必还要问。”

  阳清名有些冷傲:“我的确是说过少尊主若想要相陪可以随时来找我,但那也要看我的心情如何。”

  雪恨关心道:“你今日心情不佳?”

  阳清名答道:“少尊主该是知道,今日我与小姐应邀去了祝贺宴。”

  雪恨猜道:“薛掌门让你不快了?”

  阳清名轻轻哼了一声,才道:“他得意的模样真令人厌恶。”

  雪恨说:“可是正月新年不是一向忌讳心情不佳?听说容易霉运缠身……”

  阳清名瞧了一瞧雪恨的脸庞,轻浮地笑道:“少尊主为了与我在今夜有一夜的相陪,可真是煞费了不少唇舌。”

  雪恨立刻别过脸,紧张令他说话起来有些支支吾吾:“我……我也只是……好心想关心一下你的心情,没有非要你一定要跟我……”

  阳清名扶住浴桶边缘,立起身,水滴立刻从他背部胸膛胳膊开始,沿着光滑肌肤同时滚落,径直落到浴桶里,他跨过浴桶壁,光着脚走到高脚方形案子前,从托盘里拿起一块宽布巾,背对着雪恨大方地擦拭湿漉漉的身子。

  雪恨愣愣地瞧着他的举动,愣愣地看着他穿上衣袍又穿上女子衣裙,目光定在他的身子上,久久不愿抽离,甚至他忽然侧头迎着自己的目光,也仍是愣愣地看着。

  阳清名轻轻一笑,才道:“少尊主早点沐浴吧。”披上斗篷,盖上兜帽遮住脸庞,就大步离开了浴房。

  雪恨慢慢反应过来,喃喃:“他让我早点沐浴,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等到繁星苑里的灯火光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雪恨所居的那一间房里,仍是灯火通明,雪恨想了一想,决定熄灯,拿起了灭烛罩,刚要往灯火上罩一罩,敲门声不适时地响起,令他立刻放下灭烛罩,前去打开门扉。

  阳清名的身形立在眼前,雪恨不假思索地让他进到房中,关紧门扉,对阳清名道:“我都要准备熄灯了。”

  阳清名卸下斗篷,平静地回道:“少尊主可以熄灯,对我并无妨碍。”

  雪恨猜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说完了就回去?”

  阳清名开门见山:“尊主可有交代了什么话?”

  雪恨告知:“尊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是吩咐你好好见机行事,等我妹妹诞下了孩儿,再对那个人下手。”

  阳清名爽朗地答应道:“我知道了。”便走到烛火前,拿起灭烛罩,干脆地熄灭了燃烧得很旺的灯火,房里一下子就被漆黑吞噬干净。

  雪恨愣了一愣,突然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环过他的前腰,背部也被一股温柔的肉墙紧紧地贴上,一团温暖的鼻息带着温柔悱恻的低低人语送到耳边:“少尊主也该早些睡下了。”

  话落,温热的丁香便毫无顾忌地打劫项侧,五指又打劫了周身,亲密地纠缠片刻以后,两道身影便在寝榻上更为大胆地纠缠,令寝榻也禁不住这撩人的气氛而开始轻轻摇曳,与拍打柚子时响起的声音合为一首佳曲。

  雪恨忽然问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人?”

  阳清名含笑道:“少尊主怎知我心里想的是别人?”

  雪恨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与那么多人有过这样的一夜,我知道只有一个是你心里在想着的,对吧?”

  阳清名微愣,但随即笑而不答。

  雪恨微微抬头,瞧着阳清名,满脸认真地信誓旦旦道:“总有一日!我会取代他的位置!总有一日!你心里想的是我,而不是他或者别人!”

  阳清名忙捧住雪恨的脸庞,狠狠覆上他的花瓣,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语:“少尊主莫不是还想再来一回?”说完便用嘴唇和丁香打劫他,随之更用劲地拍打柚子,让大浪在这一夜变得十分漫长。

  一觉醒来,打开门扉,只见门仆正在不远处清扫院中的径道与回廊,雪恨关上门扉,就沿着径道走出这座院子,去见胞妹扎月。昨晚好似做了一场梦,他睁眼时已不见阳清名,只有灯罩上的污渍证明那不是梦。

  阳清名又像往常那样,扮作清娘子,陪伴扎月在院子里缓步散心,雪恨来到扎月面前,一瞧就瞧见她戴上了生母裳烟华送的流云月宫兔子金步摇,流云在簪子柄的顶端,月宫在流云的下方,月宫底部悬着一束金流苏,兔子在金流苏的底部,十分精致可爱。

  雪恨问道:“娘送的新年礼物,你可喜欢?”

  扎月心情极佳,欣然点了点头。

  雪恨又道:“那我回去以后,就转告给娘。”

  扎月轻轻答应一声‘嗯’,一抬眼,细心地发现兄长的目光忽然飘向了自己身侧的清娘子,心知兄长的心思,她便有意撮合,暗暗灵机一动,故意说道:“我好像忘了东西在屋里,先回去拿来。”

  清娘子大方道:“小姐要拿什么?我替小姐拿来吧。”

  扎月推辞道:“不用了,我多走几步也算是散心。”就自己缓缓移步,回到了屋里。

  四下没有其他人,雪恨便大方地问道:“你昨晚何时回房的?”

  清娘子轻轻一笑,佯装不懂:“少尊主何故这样问?”

  雪恨觉得他这番话有些奇怪,立刻道:“昨夜你来到我房里,我们还一起过夜了,你不记得了?”

  清娘子轻轻一笑,继续佯装:“昨晚我沐浴完,就回寝房歇息了,醒来也是在自己房中,什么时候去了少尊主那里?少尊主,大白天的,可要分清楚是不是做梦。”

  雪恨听了,更觉得奇怪,心里不禁忖道:他为何不肯承认昨晚与我有过一夜相陪?难道……是因为我说了我要取代他心上人的位置,令他心里不快?

  除夕之前,黄延来到平京,打算避开青鸾城的热闹年夜饭,在平京安静地度过一次孤独的新年。苏仲明知晓他的心情,便大方地安置他,让他在这几日里好好住在长乐斋,还命人送去可口的饭菜水果与糕点。

  黄延要多少上好的美酒,苏仲明也都大方地命人送过去了,但黄延吃得不多,远没有以前那样的胃口,夜幕降临以后,独自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酒瓶,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看着与之相辉映的明月与星辰。

  冰凉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拂动他的银白发缕,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安静地喝酒,看着眼前的风景,心里却没有装下风景,思绪再一次跑回了久远的回忆。

  少年时的他,轻功已经如火纯青,常常与朱炎风在高高的屋顶上比剑,或者玩闹。也是在这样相似的夜晚,他与朱炎风在屋顶上比拳法,胜负即将揭晓的那一刻,他却故意佯装要跌倒,朱炎风急忙放弃招式,伸手抓住他,单手将他揽入怀中。

  他的耳边,还响起朱炎风的温柔声音;“延儿没事吧?”

  他的背部紧紧贴在朱炎风的怀中,他单手抚上腰间的那只手的手背,只垂眸浅笑道:“你差点害我摔倒,我要你负责任。”

  朱炎风从来不细想他话语中是否藏有心机,听了这番话便立刻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算是负责任?”

  黄延回头,含笑着瞥了瞥朱炎风的脸庞,朱炎风望进了他银灰的水灵眸子,不等他回答,便轻轻覆上他的桃花瓣。

  四枚花瓣分开,丁香也分开后,黄延带着点点仓皇吐息,浅笑道:“你和我,总不能要在这个风高的地方,解衣快乐一晚?”

  朱炎风说:“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我怎样负责任?难道就是这个?”

  黄延答道:“如果就这么便宜,我又何必提出要你负责任。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先在我这里赊着,等明日了,我再告诉你。”

  朱炎风问:“那今晚……”

  黄延浅笑着答道:“大师兄好像比我还心急,是不是早就想了?”

  朱炎风解释道:“我……”

  黄延不等他说完话,便立刻用一根食指轻轻封住了他的唇瓣,让他不能再说下去,然后对他说道:“再比拳法一会儿,无论输赢,你都要与我沐浴更衣。”

  朱炎风干脆地答应道:“好。”

  眼界里的那片星辰璀璨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明亮的流星,将黄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流星渐渐远去,再度举高酒瓶,抬起下巴,将甘美的酒注入喉咙,不顾些许美酒溢出美丽的桃花唇瓣,喃喃起来:“大师兄,你为何不是传闻中的能幻化的白狐狸?你为何不能幻化为白狐狸,跑着回到我身边?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冰凉的微风一阵一阵地袭来,冰凉的美酒也一次一次地滑过他的喉咙,他的唇角不知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苦涩,以及一抹孤单。他的银灰双眸望向偌大的明月,看到它仿佛就要脱出泪珠并滴落人间。

  他轻轻勾起唇角,苦涩地浅浅一笑,再度喃喃:“如果我哭了,星星和月亮也会落泪吗?可是这次我不会了,我会让自己坚强,我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话音刚落,他的另一只手,悄然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