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混进来了条真人鱼>第24章

  “师傅, 去北站吗?”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蛇皮袋站在一辆私家小车边问,车里的人扯了扯安全带,见来了生意, 很热情, “走啊, 上车。”

  男人走路有点坡,个子也不算高, 还有点邋遢, 师傅探出脑袋,指了下后备箱, “把你东西放后备箱吧。”

  男人憨厚地诶了声,拽着袋子去了后面, 上车后师傅跟他搭话,“回家过年啊?”

  男人搓了搓拇指,脊背佝偻, 常年做小伏低般地笑,“是啊,回家过年,给孩子准备了点吃穿的。”

  师傅:“那你这回的也太早了吧, 二月中旬才春节呢。”

  男人依旧赔着笑,“春节不回来了, 就在老家了。”

  师傅了然,“在这里打工确实累。”

  刚开上大路, 师傅看见前面的交警,有些烦躁地哎了声,“怎么又查啊。”他看向后视镜,一边商量一边已经打转方向盘往小路走, “哥,不瞒你,我喝了点酒,就一杯,但也算是酒驾了,让交警查到了不好,你放心,北站我肯定给你送到,我饶路行吧,我知道穿过一条村子,能过去。”

  车转了方向,路灯从右边到了左边的车窗,照亮坐在后座的男人脸上,右眼下一道很长的疤,脸色也很憔悴,“好,师傅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前面的车辆都被叫了停,在路边接受检查,许付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高声问交警同志,“怎么样啊?”

  载着男人的私家车悄悄离开了公路,驶进黑暗中。

  八分钟前。

  白滔,许智超前妻的表侄子,在云城美术学院上大一,跟俞卷同班同学,成绩中等,性格孤僻阴暗,有抑郁症、自虐倾向,段榕曾用相似的一个抑郁症杀人凶手让俞卷远离了他,却没想到,他在十二月25号当天就已经来到了B市。

  监控画面上的人已经对比出来了,是化了妆的白滔,他化妆成了许智超的模样,今天晚上九点十分,他出现在另一个龙海别墅小区,故意被监控拍摄下小半个身影。

  陶支队在电话中飞快地说着:“我们根据这几天的监控疑似找到白滔的落脚地,已经准备出 发去抓人了,另外小陈还是没有回电话,你别急,别上头,冷静点!”

  小陈跟老郭就是保护俞卷的两个警察,一个老刑警,一个新来的,在段榕认出白滔之后这两人就失去了联系,通知酒店的经理去楼上看,还没有消息。

  接近凌晨的晚上,分局再次兵荒马乱,每个人心头都跟笼罩着乌云般,谁能想到,段榕就离开这半小时,许智超会去找俞卷。

  就半小时!

  许智超去找俞卷复仇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死刑犯都有更多的私人恩怨要处理,要报仇。连环杀人案七个案子破了两个,不包括许幸,李安健跟卖水果的老板都是跟许智超有直接过节和仇恨的,这并不是无目标无特征的随心所欲杀人,所以警方一遍遍筛选他的社会关系,他的过往,把有可能会遭到他报复杀害的人都重点监视和保护,而这里面没有俞卷。

  尽管俞卷是发现李安健尸体的人,为警方提供了重大线索,如果不是这个线索,他们可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走更多的弯路才能查到许智超。

  可是还是太牵强了。

  牵强的地方在哪里,在段榕仅仅离开俞卷半个小时许智超就动手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许智超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俞卷,他甚至没有注意别人,从一开始就盯着俞卷,可这又是为什么?

  自然,正常人的思维已经不能用在许智超身上了,他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俞卷下手,或者通过这种方式,向警方和全社会、向段榕,发出挑衅。

  他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动手杀人。

  这是狠狠地在打他们的脸!今晚所有咸丹分局警察的脸都被左右各打了一巴掌。

  另一巴掌来自看到白滔这个名字就直接从他们二楼办公室跳下去上车赶回酒店的段榕,人家只是把人托付给他们警局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都没看住,两个同志可能生死未卜,人质也没了,全搭进去了。

  要不是情况太紧急,陶支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事,加上段榕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年虽然没参与那项任务,可每次从前线传回来消息,陶支队都挤进去一条条仔细地看着,后来任 务结束,两年后段榕自己开始做侦探,陶支队也塞过几个小案子过去给段榕开张,不敢说是长辈晚辈关系,也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但陶支队自认是熟识段榕的,所以他真的下意识担心着段榕。

  “听见没!后援马上到!”

  他们可能跟许智超就差从警局到酒店路上的时间,段榕又跑的快,很可能在酒店直接跟许智超撞面,俞卷也不知道活没活着,这要是对峙上太危险了。

  段榕把油门踩到底,身上气场跟煞神一样,暴怒,管是谁,直接开骂,“就他妈让你们看了半小时!我的人呢?!老子的人呢!!”

  十三年之久,段榕那尘封在血液里的野蛮又咆哮嘶吼着奔了出来,平日里左右逢源,话兜的滴水不漏,尤其领导面前,此时在他情绪极怒状态下,壳子掉了下来。

  他还是那个段榕,只身闯深渊,野性难驯。

  别说B市咸丹分局的支队长,这通电话就是局长打过来,他也照骂。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因为大力而手背血管高高绷起,青色的毒蛇蛇头大张,吐出猩红的蛇信子,毒牙沾着剧毒。

  段榕啪甩了电话,陶支队耳朵都被吼懵了,就是这两句话,也给他吼清醒了,太乱了,急傻了,人段榕是一拳头至少八十公斤以上的男人,还是没动真格的情况下。

  如果真的很幸运地跟许智超正面撞上,那全国人民应该欢呼才是。

  陶支队放下手机,大声,“快点!出发!”

  但很可惜,也有可能是陶支队乌鸦嘴了,段榕没有遇到许智超,他的直觉告诉他许智超已经走了,如果他还在这座酒店,段榕都能通过细微的变化捕捉他。

  许付觉得,那位云风区分局的严副队,还有这个咸丹分局的陶支队,都可以列入他们侦探所的黑名单了,单方面的。

  许付还在路口帮交警一起查车,他没给段榕打电话,他不敢,他打的是何姐的,他们咸丹分局刑侦科唯一的警花,“姐,我们俞卷呢?”

  何姐刚把老郭抬到担架上送走,手还在发抖,“没找到,现场没有致命伤的大量血迹,他可能……被带走了。”

  老郭受的伤最重,要不是他心脏在另一边,当场就 死了,那经理简直就是个傻|逼!在外面敲了半分钟门才开门进去!

  要是再晚半分钟,老郭就没了。

  何姐看向背对着他们站在床边的段榕,抹了抹脸上的汗,不知道是对许付说还是对段榕,“整个酒店都封锁起来在查了,天台上也看了,监控也调出来了……”

  段榕弯腰擦掉枕头上的血,这是俞卷的,床单凌乱,说明俞卷也反抗过,但他不是杀人犯的对手,被打昏带走了。

  段榕捻掉指腹上的血,脸色难看的几乎吃人,很难不怀疑,他下一秒会控制不住一脚踢坏掉什么东西,大步走出去,对外面的警察道:“找!今晚必须找到人。”

  过了今晚,那就是必死了。

  许智超把俞卷活着带走,那就还有希望,在俞卷被虐死之前,找到!

  段榕很多年没这么凶过了,他这个样子谁敢看他,何姐甚至能从段榕身上感到那些带着血沫的腥味,这不该是个正义侦探身上有的。

  她恍惚间想起,陶支队说过,段榕刚回来的时候,好几年,他都是被监视保护的状态。

  “可、可万一许智超吃准我们觉得他已经跑了,其实还躲在酒店里呢?”

  段榕看了她一眼,何姐有点腿软,如果是在俞卷这件事早一天,早一小时都行,段榕会直接回答不可能,他没错过,他身上有跟野兽挂钩的直觉,可是现在,有关俞卷的一丁点信息,他没那么确定了,宁错一千,不放过八百。

  留下何姐跟剩下的警察在酒店里,段榕开车去跟陶支队他们汇合。

  还没到地方,陶支队打来电话,“人跑了,但他们确实在这里住过,几个现勘在收集证据,技侦那边有信了,监控拍摄到一辆车牌尾号总的白色私家小轿车在准备接受交警检查时掉头离开了大路,我们的技侦觉得不对劲,放大检查,疑似出现许智超,车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康北路,之后拐进了一个老路,监控显示没有再出来。”

  段榕道:“位置给我。”

  陶支队把定位发送过去,段榕没去过康北路,现在也不是看地图的时候,跟着导航走快一点。

  “俞卷会没事的。”

  段榕没搭理他。

  接近凌 晨的黑压压天空,要下雨了,而且是大雨,这让所有人的心情更压抑了,大雨,意味着搜救任务更加难,如果没有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找到踪迹,大雨很可能会把全部线索冲散。

  到时候别说找到俞卷,怕是尸体都要找上好久。

  段榕脸色越发凌厉,下颔线条紧绷,像刀削般,几乎要把车开出残影。

  他手里仿佛还留着俞卷身体的触感,还热热乎的俞卷,他就去了趟分局,没了,想到这里段榕就想破口大骂,但是同时他脑子还清醒的很,他得把俞卷带回来,那条小鱼儿说不定现在正哭着,躺在床上被伤害时,心里一定在叫着他,可他没有赶回来。

  看见个尸体就吓成那样,这次得多害怕,怪二哥,以后到哪儿都把他揣裤腰带里别着。

  车子在路上箭一样直冲,偶尔超车也快的跟不要命,引起一连串的滴滴声。

  一小时六分钟前,段榕关上了俞卷房间的门,俞卷已经洗过澡了,只剩牙没刷,他去洗手间洗漱好,回到床上跟段榕手机道了晚安,接着可能有五分钟,他就睡熟了。

  俞卷今天很累,因为今晚表演体力消耗很大,加上发|情|期还没过,他身体软软的,带着开心和舒适踏实地睡着了。但是睡着后好像很难受,还做了个梦,梦有点诡异,很冷,好像他的身体在催促他快点醒来,有威胁将至。

  俞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这个梦太沉了,让他不由得皱紧眉,挣扎着睁开眼,房间已经关了灯,没有拉窗帘,俞卷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毁容的脸在自己上方,静静地注视着他。

  !!!!!!!!!!

  没有人能用语言描述那种恐惧,是深深的恐惧,俞卷要叫,小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嘴里,舌头瞬间爆出大量血,堵住俞卷的喉咙。

  男人的脸很丑陋,不像人,像鬼,俞卷心跳快的快要猝死,强烈的恐惧让他不断流泪,连嘴里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小刀在嘴里转了个圈,男人拔了出来,不紧不慢,“别叫,我不喜欢尖叫,如果你叫了,我就从里面把你的声带割了。”

  俞卷浑身都是冷汗,手脚发了疯地颤栗,他躺在那里,除了 控制不住地发抖,一动不敢动。

  为什么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鬼脸,二哥呢,二哥在哪里……他好害怕,好害怕,他太怕了,他怕到想死。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不是想活下去,而是死,快点死,死了就解脱了,就不用害怕了。

  俞卷不确定自己的舌头有没有被割断,他的自愈有没有起作用,他只是恐惧,不停地恐惧着,比起死亡,恐惧才让人生不如死。

  许智超欣赏了一会儿,擦掉小刀上的血,像自言自语,“你说奇不奇怪,以前没一个人怕我,我跑来跑去,跟条狗一样,别人也看不见我,现在我不用动,坐在这里,你们都怕我。”

  他咧开嘴,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你说这是为什么?”

  俞卷在被窝里紧紧握着手机,他想给段榕打电话,想做点什么,想自救,许智超就像逗一条虫子一样,看着他。从门缝里透进来微弱的光,给房间里的东西拉上了阴影,许智超站起来,他的阴影投射在后面的墙上,影子手里多了样东西,他扬起来,狠狠砸下去,一下又一下,溅出些水状的影子。

  小白车在泥路上磕磕绊绊地开过来绕过去,就是离开不了咸丹区,那是当然的,不上高速,很多小路又都不通了。

  师傅又走了几条小路,说道:“穿过前面的村子,再走一段距离就能进昌乐区了,到时候再上大路,直接到北站。”

  许智超扬起笑,连连应声,一副老实人模样。

  师傅也开累了,没话说,车里很安静,只有汽车的声音,这条小路太小了,树枝刮到车上,师傅嘟囔着骂了两句,前面有个很窄的桥,两边还放了石头,师傅控制车速缓慢开过去,开了一段,村子就在前面了,正待进去,车灯忽然照到村头坐着的老头,手里拿个铁棍,见有车进来,站起身胡乱挥舞了两下棍子,嘴里骂着方言,“再从我们村子里过打死你们!”

  原来很多车子图方便从他们村过,那路就那么窄,他们经常坐在门口吃饭,小孩子也在路上玩,老是有车进来,打扰他们,所以就不让过了,硬过全村人都抄家伙出来赶人。

  师傅放下车窗 ,扯着嗓子沟通了几句,越说老头骂的越大声,好几个年轻小伙提着棍子出来,凶狠地看着师傅,师傅也害怕,灰溜溜倒车走了。

  又原地绕了两圈,师傅停下车,很走投无路无奈地说:“老哥,你也看见了,不让过,我也上不去高速,我给你送不到北站,要不这样,我给你少收点钱,毕竟我确实没把你送到目的地,但你也得给我掏点吧,这大晚上的我开车不容易,你也看见了,开了这么久,刚才那石头还刮到了我地盘……”

  毁了容的许智超面部全隐藏在黑暗中,这地方前不着店后不着村,只有不远处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声,他说:“你辛苦了,我给你钱,你就不用送我去北站了。”

  师傅一喜,“谢谢老哥啊,这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他嘴角还笑着,肌肉没有放下来,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这个只是想骗点小钱的黑车司机师傅,到死都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明明他晚上吃完老婆做的饭,还跟孩子们说说笑笑,说周末带他们去公园玩,可现在他心脏慢慢停下,大脑也死了。

  再也没有思维。

  临死前最后听到的,是刀穿破他脑子的声音,如雷震耳,再也没有声音。

  许智超慢吞吞推开车门,一瘸一拐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拖出蛇皮袋,袋子底部吸满了血,在杂草泥土的地上画出蜿蜒的路线,也许会为警察们留下标记,也许运气不好,什么也没留下。

  高速公路上大货车按下喇叭,长长地撕裂夜空。

  闪电划过天空,雷声响起。

  段榕停下车跑过去,前面已经被警车停的没一点空地了,警灯闪个不停,很多警察东奔西跑,拍照,穿白大褂的法医在努力把死者身上的安全带解开,还有警犬不时汪汪的声音。

  大雨来了,倾盆往下泼,没准备的警察们被一锅全端了,没一个幸免,都跟个落汤鸡一样,还在抓紧时间跟雷公电母抢线索。

  陶支队指着后备箱里的一大滩血迹,在雨声中大声对段榕道:“根据死者的体温,推断死亡时间是半小时前!这地方太难找了!我们来晚了!方 圆百米!警犬全闻遍了,村子里挨家挨户,正在搜查,但是希望不大,跑了!”

  段榕脸黑如锅,“血迹在哪个方向断了!”

  陶支队指了下,这时一个同志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个蛇皮袋,“袋子!”

  段榕夺过来,一手血,他把袋子拍到陶支队身上,对着血迹消失的方向就一头扎了过去。

  还有希望,他们应该躲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没走远,除非又找到了新的代步工具。

  白滔。

  段榕冲回去,雨实在太大了,视线受阻,耳朵里也全是雨水的声音,他吼道:“这段高速路,调出监控录像!快!”

  陶支队愣了下,跑回了车上。

  凌晨一点,出外勤回来的警察们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聚在监控前面找车,忽然一个人技侦叫了声,“这里!”

  被树挡住了,很隐秘,但是那个黑车停了一会儿,随后开走,监控拍不到后座,但跑不了,就是前去接应许智超的白滔!

  这段高速路下去就是昌乐区,不属于咸丹分局的辖区了,下面也有交警,但是没到就弃车了,监控又拍不到了。

  急的许付也骂出了国骂,“怎么这么多死角!就不能把所有地方全装上监控吗!我出钱!”

  暂时没人理财大气粗的许公子这句话。

  屁股没沾凳子一下,所有人又匆匆过去跟昌乐区那边的兄弟们汇合。雨没有停下,咸丹分局的警察们总算套上了雨衣,趟着雨水漫无目的地找人。

  希望渺小。

  一道闪电划过,低的好像要劈到地上,一个小警察吓的怪叫一声,匆匆跑去了别的地方,雨太大,又没光线,看不清路,他跑的过程中撞到了一个凸起在路边的阳台防盗网,疼的嗷了一声,跑的更快了。

  在他身后,那个撞了他的防盗网,被雨水拍打着,雨太大了,这不知道多少年的劣质防盗网竟然好像隐隐被打的微微摇晃,而一玻璃之隔,里面黑暗的空间里,一个瘦弱单薄的男生蜷缩在墙角,没有开灯,也没有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看不见男生受了多重的伤,但空中飘着的血腥味很重。

  俞卷是几分钟前刚醒的,嘴被胶布带着脑袋 缠了一圈,甚至有些堵住了鼻孔,呼吸急促,他绝望地听着警察跑远,再也没有回来。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不是许智超。

  白滔上前把俞卷扶起来靠在肮脏的墙上,他们已经在这黑暗里待一会儿了,眼睛适应很强,能看到俞卷哭红的眼睛。

  白滔声音哽咽,“俞卷,对不起,你别怪我……”

  他好像很自责,还很神经质,摸着俞卷额头上的伤口,哭着道:“别害怕,别害怕,马上就不会疼了,这一切都很令人痛苦吧,不要怕,马上就结束了……”

  “人活着太难受了,死了就不痛苦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人了,你说是吧俞卷。”白滔颤抖着摸俞卷的脸、脖子,“我也很痛苦,我有个杀人犯表姑父,我不想承认,太难受了,俞卷,死了就不会难受了……这些疼痛都不会再受了,别人也不能再骂你,再朝你吐口水……”

  “我厌恶别人看我的眼神,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俞卷无法动弹,流着泪任由白滔在他面前扭曲地哭。

  窗外雷雨交加,闪电时不时劈下来,光线忽明忽暗间,俞卷看见,白滔碎了一只镜片的眼镜泛出白光,雷声大响,他冲俞卷弯起唇笑。

  俞卷不寒而栗,害怕地从喉咙发出唔唔声,双腿在地上乱蹬,救救他,来个人救救他,求求了,把他救出去吧,他快害怕死了。

  白滔是个变态,他会把折磨死的,求求了……救救他……俞卷无声崩溃痛哭,白滔的手里多了一个刀片,慢慢划着他的皮肤,俞卷抖的厉害,像即将被解剖的鱼。

  “你的眼睛很好看,就是太爱哭了,我把泪腺割掉吧,割掉就不会哭了,流出眼泪是很懦弱的。”

  刀片慢慢加重力道刺进眼睛下方,刀尖在里面乱霍,俞卷几次感觉眼球被划破了,但幸好,他基因里的自愈细胞在发挥作用,每割破一层皮肉,里面的软组织都在以缓慢的速度再生自愈,虽然慢,但够让俞卷先不至于死的那么快了。

  俞卷不哭了,他不敢哭了,白滔就割他的耳朵,他说:“我很喜欢在耳朵上面割个口子,要是很用力地拽,是不是直接就可以把耳朵拽下来了?”

  不知道被划了多少道伤口,锁骨的皮肉被割去多少,许智超回来了,他擦了擦手上的血,“别把他弄死了。”

  白滔藏起自己的刀片,悲天悯人,“我怎么会害他,我只是想让他早点不那么痛苦。”

  许智

  超坐在房间里唯一一个凳子上,笑着没有说话,他没有动作,白滔也不敢胡来,也坐在了地上,直到凌晨四点,一直睁着双眼在恐惧中度分如年的俞卷听见许智超醒了。

  这个杀人犯睡了一觉,补充体力,俞卷闭上双眼,往墙上贴,可这墙还能怎么贴,他已经没地方逃了。

  下了一晚上的雨,空气中潮湿带着水汽,外面似乎已经有早起的人了,很零散,但再过两个小时,这条路上就会很多人,很热闹。

  许智超选了一个眼皮底子下的藏身,狂妄又寻求这种心理上的刺激,他提起还在睡梦中的白滔,对俞卷笑了笑,“讨不讨厌他?”

  俞卷不敢动,许智超也没关系,他把白滔放平,此时白滔已经醒了,惊慌地挣扎,“表姑父,你干什么?”

  许智超:“送你去自杀啊。”

  白滔剧烈扭动了起来,手抓到俞卷的小腿,没有修剪的指甲狠狠戳进俞卷的肉里,俞卷眼里满是泪水,像个僵硬、即将被破坏的娃娃。

  许智超说:“看着他,如果我看到你闭上眼,我就把你的眼睛抠出来,就像这样。”

  白滔常年营养不亮,挨了一刀之后就再也反抗不了了,他嘴里哭喊着不要不要,许智超把刀捅进白滔的嘴里,剜掉舌头,大概是剜多了,大出血,白滔这一下好像就要不行了。

  许智超接着生抠出白滔的眼球,俞卷胃部痉挛,发疯地想呕吐,想逃走。许智超提醒他,“我会挖了你的双眼。”

  俞卷生受酷刑,亲眼看着白滔身上的器官一个个变少,鼻子里的血腥让他要坏了,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永远活在恐惧之下,直到死亡。

  死亡才能让他忘记这刻进视网膜的画面,让他脑死亡,连带着这一段记忆。

  这个小房间里没有电,许智超是用力气砍的,把骨头敲碎,然后砍掉,排列整齐放在俞卷面前, 摧毁俞卷最后一点生机。

  这还不算最崩溃的,最崩溃的是许智超留下这一堆尸块,出去了,只剩下俞卷跟碎了的白滔。

  足足半个小时,俞卷脸上的液体一塌糊涂,口水从胶布里面溢出,整个人又小又脏,破布一样,他颤抖的快要死了,皮肤难受的快要裂开,他不能再待在这个空间一分一秒,他快死了。

  俞卷精神上的绝望太厉害,他祈求着段榕来救他,他的二哥,快点来救他,身上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大量浓郁的气味,不同发|情|期时的味道,现在的没有一点暧昧缠绕,只是求救,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向段榕求救。

  寻求他强大的雄性来救他,来找到他,带他离开地狱。

  这是人鱼的本能。

  可直到俞卷的头被按进许智超提进来的水桶里,段榕也没来,离的太远了,他散出去的气味段榕没有闻到。

  他的救世主,没有赶来。

  六点了,天亮时,两个公安分局的警察们都累的好像不会呼气了。

  七个小时了,生存可能不大了。

  陶支队拖着两个蛋黄大眼袋,“段榕……”

  段榕经过一夜已经没那么可怕了,就是烟味重的呛鼻,这两个局的人,就属他越熬越精神,一点看不出疲惫,“活见人死见尸。”

  陶支队明白了,不敢再惹活|阎|王,去问B组的情况了。

  段榕又拆了包烟,目光如大海般,沉稳冷静,注视着前方,俞卷会被带到哪里?下了高速,白滔是个弱鸡仔,许智超也没什么力量,带着昏迷不醒的俞卷,那么多警察,他们能躲去哪里?

  一定在某个小房子里,可能杀了主人,邻居关系不好,或者根本就是没有邻居,所以没有被发现。现在警察都集中在这一块儿,许智超跟白滔不敢出来,能躲几天?

  还有一个,他相信俞卷给他留下了讯息。

  只是他现在还没找到。

  段榕顺着街道一条条走下去,昌乐区小胡同多,旧房子也多,七拐八弯,他走的深,在找着俞卷可能留下的讯息,一直到昌乐区北边,段榕踩过一片小水洼,突然一阵风吹来,那已经淡的不得了的、属于俞卷的、只有段榕能闻到的香味裹夹在其 中,段榕精准捕捉,瞬间迈开长腿往香味传来的方向狂奔。

  越往前面跑香味越浓,浓郁到段榕都能解读里面的讯息,俞卷在拼命叫他,向他呼救,是他来晚了。

  嘭一声,段榕活活踢裂了门板,再一脚,门框脱落,他冲进去,里面的血腥味大的令人发呕,只一眼就把整个房子里的情况看全了,地上新鲜的尸块,还有跪在廉价水桶边已经僵硬的俞卷,活了三十年的段榕忽然腿软了一下,差点撑不住身体,心脏收紧,疼的很。

  即使这样他还是第一时间冲到了俞卷面前,双手抱住俞卷,还有温度!还有!体温很低,但是俞卷还活着!

  段榕把俞卷嘴上的胶布撕开,有水,还有黏腻的唾液,段榕脱了衣服给俞卷擦干净,手放在颈上感受心跳,“小鱼,鱼儿,醒醒。”

  俞卷不知道自己憋了多久气,“死”了多久,他躺在段榕干燥温暖的怀里,还像做梦一样,段榕的气息和体温紧紧包着他,声音厚实有力,叫着他的名字,还哄他,大手梳着他凌乱散发臭气的头发。

  俞卷睁开双眼,眼泪又涌出来,段榕把他整个抱起,像小时候父亲那样抱他,带他离开了这个人间地狱,“不怕了不怕了,二哥来了,二哥来晚了,二哥来晚了……”

  俞卷迟来的嚎啕大哭,用力抱着段榕的脖子,指甲掐到段榕的肉也没发觉,段榕也没感觉,只是安抚着他。近九十公斤身高快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哄宝宝一样又揉又亲俞卷,铁血柔情。

  段榕就是从这时开始,完完全全被俞卷支配。

  “乖卷卷,宝贝儿,不怕了,二哥在,二哥发誓,一定亲手抓住那个畜生,这辈子不会再让你受到这种伤,永远把你别在二哥的裤腰带上,我走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好不好,一步都不走开,谁敢碰你二哥就打死他。”

  段榕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俞卷听还是说给他自己,他现在又愤怒又心脏被绞碎的心疼,只想把许智超拖出来一拳打烂他的脑袋,他敢这么折磨俞卷!他一定要死。

  段榕动了杀意,说话和动作还是那么温柔,哄着怀里还没止住哭的俞卷,“让二哥看看你 脸上的伤。”

  亲了好一会儿耳朵说了好多软话,才把俞卷的脸从自己肩膀上分开,胳膊却是一点不肯松,还死死搂着,段榕抹了抹俞卷眼下的泪,心疼地亲过每一道伤口,声音沙哑,“怪二哥,都怪二哥。”

  这样的亲昵安抚了快一个小时才让俞卷不再发抖,但是还断断续续哭着,眼睛也没有神采,段榕给陶支队发定位让他过来接管现场,他带俞卷去医院了。

  大大小小的伤口总得处理,还得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开点中药,小鱼儿精神不稳定,吓成这样了,以后肯定得好好养补着,不然生病就更让段榕心疼了。

  在医院医生要检查伤口的时候俞卷很不配合,段榕哄他就十分钟也不行,不松开手,就黏着段榕。

  段榕底线低的离谱,当着医生护士的面硬汉哄宝宝,哄完看向他们,“开点药,要两瓶酒精碘伏和五包棉签一盒创口贴,谢谢。”

  就这样段榕包揽了给俞卷检查身体上药这个工作,还记得第一次给俞卷上药,他一点儿没注意,该怎么上就怎么上,这一次,那酒精不像蘸在俞卷的伤口上,像倒在他心上,他心疼的很。

  “卷卷乖,马上擦完,不疼。”

  俞卷搂着他的脖子不说话,俞卷从得救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的哭声,一个字也没说,段榕拨开嘴唇一看,里面果然,舌头上一个血洞,段榕动作温柔,骂了句脏话,“宝贝儿喉咙有没有受伤,发出个声音给二哥听。”

  俞卷没有变化,段榕手指伸进去检查了一下,里面还好好的,亲了亲俞卷不会动的眼睛,抱着他去浴室,“二哥给洗个澡怎么样?”

  脱了衣服放在腿上洗头发洗身子,腿上也有伤,段榕又出去拿酒精棉签创口贴,给小鱼儿洗脸洗手,洗脚,泡沫全都冲洗干净,拿了条干净浴巾裹着抱出去放到床上,好在段榕有先见之明,两人是一起洗的,要不然他把俞卷洗干净了,现在要回去洗自己的,俞卷肯定不放他走。

  抱着洗过热水澡香喷喷又软又热乎的俞卷,段榕摸着俞卷还没吹的湿头发,“宝贝儿,得吹干头发才能躺下。”

  “二哥给你吹吹。”

  精致漂亮的小 男生坐在白色的被子上,他身前是只提了个裤子,上身还赤|裸着的段榕,段榕的腹肌很明显,鲨鱼线人鱼线都有,身上有很多疤,但很好看。段榕生下来就没用过吹风机这玩意儿,他正研究着小风给俞卷吹头发,突然感觉小腹上一软,低下头,是小鱼儿的手指点在上面。

  段榕关掉吹风机,揉了揉俞卷的头发,顺着柔顺的发丝手掌落到俞卷的后颈,力道舒适地捏着,“对二哥的腹肌产生好奇了?”

  呵护了两个半小时的小鱼,在阵阵热风中终于回归了现实世界,他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又红了,不敢相信又喃喃嗫嚅,“二哥……你来找我了。”

  段榕心口也是钝疼,弯腰抱住俞卷,“二哥一直在找你,只是二哥去晚了,没有下一次,二哥说到做到,宝宝不哭。”

  俞卷还是哭了,只是这次是劫后余生、回过神发泄地哭。

  他哭了多久,段榕就低声哄了他多久,直到他在这熟悉的安全感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