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老黄历>第156章 蓦然回首

  门后是一条充满着生活气息的街道,人们穿着或绿色或蓝色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孩子们的吵闹声,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车铃的清脆声,让这条街活了过来。

  我站在路边,或许是穿的与这个世界过于格格不入吧,每个人路过都要看我两眼。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一分钟,又可能是几分钟,一个姑娘骑着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她有一种古典美,鹅蛋脸,一双杏眼,又大又黑,“你怎么了?一直自己站在这儿,需要帮忙吗?”她关切的问道。

  是第一面镜子里的那个姑娘!

  “需要。”我当机立断的回答,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我来找我亲戚的,结果没联系上,光知道他在附近的厂子里打工,别的都不怎么知道呢,我家离得远,我是坐火车过来的,身上也没有钱了,我……我饿了。”

  “饿了啊。”她打量了我半晌,忽然笑起来,“你看着像个学生,我带你吃点东西去吧?”

  “谢谢姐!”我急忙说道,“等我找到了我家亲戚,我就把钱还给你。”

  “什么钱不钱的,一顿饭能吃多少钱,我今天开了工资呢,请你吃一顿吧。”她笑眯眯的说道,“等以后你要是遇见也需要帮助的人,就也帮帮人家。”

  东北人健谈,她推着自行车跟聊天,“当年我妈生我的时候,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去找我爹,结果我爹上工去了,咋也找不到人,也是一个不认识的老大娘给我妈接生的,我生出来不哭,还是大娘把我打哭的,后来我们家跟大娘家也没断了联系,平常也走动。”

  “姐你全家都是好人呢。”我发自内心的说道,“姐,那你住哪儿呢,等到时候我找到我家亲戚,我也去找你玩。”

  “住工厂的宿舍。”她带我到了一个小餐馆,给我点了一碗面条,“上车饺子下车面,欢迎你到这里来。”

  我接过面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她的精神状态,现在应该还没发生那事儿,有我在她会安全许多,等会儿得找个法子跟她回宿舍去,哪怕不能进去,在门口守着也行。

  吃完了饭结完了账,我支支吾吾的开口,问她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就算住在院子里也行,她想了想就答应了,带着我往她的宿舍走。

  她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里面的屋子是里外两个,这对工人来说是个很好的住宿的地方,她把我安置在外屋,说反正也没人会来的,自己就放心的去里屋睡了。

  到了半夜,我感觉有人再摸我的脸,于是我缓缓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男人。

  他吓坏了,一动也不动,然后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在那个年代,耍流氓还算得上是大罪,被人抓住了不光要送到监狱里去,还要游街,还要配上喇叭,还会被人把前因后果送到户籍地去造成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性死亡。

  我懒得挣扎,反正也掐不死我。

  “别费劲了。”我小声说道,“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那天晚上,我在姑娘的屋子里等来了十个心怀不轨的,三五成群前来的男人们,第二天天一亮我就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去了。

  警察叔叔估计是很久没看见团伙作案了,眼睛都绿了。

  再后来警察叔叔跟姑娘结婚了,我还参加了婚礼,喝了几杯,睡着了,等到睡醒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电影院的椅子上,身边坐着一对儿小情侣,这黑暗的环境里牵着手,小声的说着些什么,男人很兴奋,但女孩子回应的漫不经心。

  我心下了然,我到了第二面镜子里了。

  电影结束以后我跟在他们后面出了电影院,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女孩子忽然停住了,随后发出一声浮夸的呼救声,两边立刻窜出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劫持住了她。

  “想救你的马子。”一个人阴阳怪气的扔出一把刀,“把自己的脸划花了,我们就放过她。”

  男人捡起了刀,不带什么犹豫的往自己脸上划去。

  我拦住了他。

  “别怕。”我对着他笑了笑,“他们现在手里没什么凶器了,他们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那两个人明显愣了一下,女孩子也僵住了不再动弹,这场劫持像是一场闹剧,现在也该落幕了。

  最后我们把他们送到了警察局,摘下了头套的两个劫匪就是他的同事,在警察叔叔的盘问之下,我终于理清了这并不算复杂但有点让人难过的关系,女孩子家里急用钱想要给哥哥——也就是其中一个劫匪娶媳妇,于是想让女孩子嫁给另一个劫匪,但这样传出去不好听,于是就想用这种方法让男人主动离开,实在不行,也给女孩子一个离开的理由。

  这理由匪夷所思,十分离谱,男人听后喃喃道,“我连婚房都买好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警局,我急忙跟了上去,跟他巴巴了一堆人生的道理,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什么有人把你当草就会有人把你当宝啊,什么下一个吸取了经验一定会更好啊,安慰完他,我都几乎觉得就算乌衔蝉找不回来也没事儿了。

  “你真是个好人!”他在我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走,我请你喝酒,喝完这一顿,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是的,只要活过了今天,明天就什么都会好的。

  晚上我们喝的伶仃大醉,东倒西歪,他带我回了他精心装扮的新房,我睡在沙发上,他睡在屋里的床上,半夜的时候我做了梦,梦见了乌衔蝉,他可怜兮兮的跟在我身后,甩着尾巴问我,“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是你先不要我。”我不肯回头,生怕一眨眼睛就哭出来,太没面子。

  “我知道错了嘛。”他上来拽我的衣服袖子,“我错了我错了。”

  我想说那我就再原谅你一次,可惜等我转过了头,看见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对着我笑。

  “我装的。”他轻声说道,“要是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干。”

  我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我醒了。

  我站在讲台之上,怔怔的望着教室门边上的那个空空的铁架子,那上面原本应该有一个盆,盆里面印着一朵大红牡丹,是我给孩子们放在那儿用来洗手用的。

  我三步并两步冲去了卫生间,一把推开了那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孩子,把下面那个抱着盆不肯松手的孩子抱起来往外跑。

  “是老师来晚了,是老师来晚了。”我连声说着打了个车,“你别怕,老师马上带你去医院,别睡,坚持一下。”

  “我……”他小声的说道,“我,不脏。”

  “当然,你是最干净的孩子。”我亲吻了他满是水渍的额头,柔声说道,“老师喜欢你,你是最干净的。”

  “我疼。”他窝在我怀里,“老师,我好疼啊。”

  有那么一瞬间,这句情真意切的老师跟乌衔蝉喊的老师重叠在一起,让我产生了些许的恍惚,曾经有那么一次,乌衔蝉跟我撒娇,说他好疼啊。

  那是什么时候呢,是我不小心被竹子划伤了手,他握着我的手说他好疼啊。

  可明明,他的后背被鞭子大范围的打伤,他没说疼,他御剑从上面掉下来,骨头摔断,也没说疼,他在战场上被敌人在肩膀捅了一剑,也没说疼,我只是被破开了个小口,他却觉着疼了。

  能牵动他命脉的,只有我一人。

  医院很快就到了,因为送诊及时,孩子捡回来一条命,晚上我联系了对方孩子的父母,他们对于孩子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并且揍了孩子一顿。

  怎么说呢,这对父母是武术教练,打人疼不说,下手又稳又狠,孩子一周之后才来学校,哭着跟我们道歉说他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不光不敢了,还当上了小男孩儿的护花使者,走哪儿跟哪儿,俩人一起上小学,然后上初中,高中,最后一起上了大学。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

  这走向扑朔迷离,反正我吃了顿喜酒,再醒过来已经躺在了一片墓地里。

  这墓地看着有些眼熟,我嘴里塞着的糖醋排骨味的抹布有些眼熟,远处奔腾而来的野狗们有些眼熟。

  这声慵懒的喵呜有些耳熟。

  “先验验货。”一个有着倒刺却柔软的舌头舔上了我的脸颊,“不错,你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