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老黄历>第99章 妈妈

  我跟乌衔蝉最近疲惫不堪,快到七月半了,地府想要来人间度假的鬼魂请求批准的条子过多,导致牛头马面跟何缘君兄弟俩忙的头晕眼花,有那么几张条子没批复好就送到了乌衔蝉面前,虽然我觉得是故意的,但多年的交情在这儿,也不能治他们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只好我们连夜加班,饭也不吃,爱也不做的批复假条。

  紧赶慢赶,在鬼节前一天全都盖了章,邮回了地府,让他们发下去给每个鬼魂,方便管理。

  我们倒在床上,话也来不及说,互相拥抱着睡了过去,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是我的肚子叫醒了我,乌衔蝉仍然睡得四脚朝天,毕竟他才是回复假条分散神力去做印章的主力,我不过是帮着分类罢了。

  判官分自己的神力在印章之上,到鬼节的时候,返还人间的鬼魂身上就扣着这带着判官神力的印章,保护着鬼魂不被人间的阳气冲撞,也束缚着他们的作恶之心,所以每年这时候判官是最累的,乌衔蝉甚至难以保持人型,只能以猫型存在一日。

  但第二日鬼魂们返回阴间之后,无数的神力沾染着人间烟火,又会纷纷回到乌衔蝉身体之中,让他的修为也更上一层楼,乌衔蝉说这次的鬼节结束,他的功德就能回来一些,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过得这么贫穷了。

  他说这话时,我们全身上下只剩下十块钱,别的钱不是丢了就是到手里就不得不花出去,都是功德没了惹的祸。

  但没关系,我可以去猫咖蹭饭,然后给乌衔蝉带回来,反正他现在也只是一只大猫猫罢了,可以吃猫饭,没问题的。

  他还在睡着,我亲了亲他,也没叫醒他就出发去了猫咖,准备吃饭。

  现在是农历七月十五,即使是在北方,中午的太阳也有些毒辣,我慢吞吞的走向公交车站,准备搭乘公交车去猫咖,等车的时候我旁边来了个奇怪的老人,她步履蹒跚,走路摇摇晃晃,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衣服破旧却整洁,有些地方打着补丁,还有些地方已经洗的泛白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称不上厚的信封,里面就算都是一百的,看起来也不过两千左右的样子,但她紧紧的捏着,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有人突然出来抢一样,就像驮着大米行走在人世间的老鼠。

  到了站牌下面,她并不停下,而是左右看着人们,最终发现我在看她,混浊的眼球盯着我看了半晌,最终走向了我站在我面前,仰着头打量了我许久。

  “你能看见我。”最终她笃定的说道,“你能看见我。”

  “当然。”我低下头去看着她,又看着她身后一路蜿蜒过来又渐渐消散的血迹,“您有什么事儿?”

  “帮我把这个送到三院妇产科。”她缓慢的说道,“找一个叫做朱莉莉的产妇,她今天生孩子,就说妈知道错了,妈对不起她。”

  她对着我鞠了一个躬,我连忙去扶,她却消失在空中不见了,地上只留着一个小信封。

  我捡起了那破旧的信封,改变了路程。

  三院离我家路途遥远,坐车得四十分钟,在医院门口下车之后我直奔妇产科而去,找护士站的护士说明了情况,护士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没有叫朱莉莉的产妇来啊,你……”话尚未说完,我身后匆匆走过几个人,招呼着她,让她快些,有人难产了。

  我听了一耳朵,那人就是什么朱莉莉。

  赶上了。我松了口气,跟别的家属一起在门口等着,我旁边站着一个因为激动而有些腿软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一双粗糙的手显示着这是一个干活的人,同样在等待人出来,我主动与他搭话,得知他就是朱莉莉的丈夫,是个木匠,家里世代都是做木匠活的,我只好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估摸着这朱莉莉应当是比我年纪大些,就说我是朱莉莉的远房表弟,他惊喜连连又有些局促的跟我说等老婆出来了再请我吃饭云云。

  “倒也不必。”我微笑道,“我还有事儿,不过是替我大姨来传个话,再把这个给表姐。”

  “好好。”他连连点头,也不伸手去接那信封,“等她出来你跟她说,她指定高兴,前几天她说她要生了,给她哥打电话,想让妈来,她哥都没让,她还难受了好几天呢。”

  “我那表哥就那样。”我赔着笑,“姐夫别放在心上。”

  “我们也习惯了。”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老弟的事儿不着急的话,一会儿看看孩子呗,给起个名呗,我俩没有文化,都是粗人,想不出来啥好名,我看你文质彬彬,一看就有文化。”

  “好说好说。”我琢磨着这家人好福气啊,能让我给孩子起名,真是福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你说说。

  说着话里面的护士出来了,“顺产不成了,得剖腹,你签个字吧。”

  男人接过来二话没说就给签了,有点害怕的问护士,“我老婆咋样了,没事儿吧?”

  “没什么大事儿。”护士急匆匆的走了,也没说什么别的。

  又过了一会儿,手术室里终于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男人看了一眼就去看老婆了,朱莉莉麻醉劲儿还没过,有些恍惚,但看见男人冲过来还是笑了笑。

  人家一家和和美美,我在一边分外思念乌衔蝉。

  麻药还要几个小时才能过劲儿,我想了想,就说晚上再来看他们先走了,我实在是太饿了,而且乌衔蝉自己在家,一觉醒来看不见我又看不见吃的,该多难受啊。

  从医院出来我快马加鞭的去了猫咖,蹭饭,要饭,然后回家给乌衔蝉喂饭,折腾了一溜十三招,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医院。

  孩子很懂事儿,已经睡着了,我蹑手蹑脚的进去,夫妻俩正在说着悄悄话,见我进来了停了话头,朱莉莉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想我到底是谁。

  “那不重要。”支开了老实憨厚的男人,我坐在她的病床前,把那个看似轻薄实则厚重的信封递到她手里,“我确实不是你的表弟,不过是跟你母亲有缘分,来替她送这个东西。”

  她迟疑的接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零七碎八的零钱,眼中渐渐蓄满了眼泪,她好像透过这些细碎的零钱看见了母亲的生活,又好像透过这些并不算的钱看见了母亲的爱。

  “你母亲让我跟你说几句话。”我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支撑,“她说她知道错了,是她对不起你。”

  我说完这话,婴儿像是有感应一般,抢在朱莉莉前面先哭出了声,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喊着老公,让他把孩子抱过来哄。

  我让到一边,看着这要哭又怕孩子哭得更厉害的女人忍住眼泪。

  这是我第一次希望母亲可以自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