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老黄历>第94章 善与恶

  我想这大概是世间第一场判官自己审问自己的审判。

  "你是金氏一族的大族长,对吗?"乌衔蝉对着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他顺着我的脊背摸进去点出了老黄历翻开来看,"几百年前你们家族中的一位书生误入这片苗疆森林,与一位苗疆女子相爱并取得了一只转运蛊,之后你们家族靠着这只蛊生意一步一步做大,再之后你们当时的当家族长发现了这件事儿背后的原因,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金家的大家长不满的纠正道。

  "你们家人该多看看书。"乌衔蝉并不理会他的不尊敬,继续说道,"后来你们囚禁了这书生的魂魄,以此挟持这苗疆女子为你们做阵,保佑你们后代子孙,福泽绵长,千秋万代,是不是?"

  "她是自愿的,大人。"大家长仍然不卑不亢的说道,"是她找到我们,告诉我们她愿意以自身为蛊,保佑我们家族千秋万代,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与书生永远在一起,我们不过是成全一对儿有情人再顺便讨要一些福利罢了。"

  "那你们问过这书生了吗?"乌衔蝉反问道,"有人问过这书生吗?"

  这故事从蛊母口中讲出来,是身不由己,从大家长口中讲出来又是情深意重,心甘情愿,但世间之事并不全都如此美好,美好的另一面往往是丑恶,就像大义的背后往往需要平凡的成全。

  乌衔蝉在老黄历上看见的故事更真实也更离奇,同样,也更鲜血淋漓。

  书生误入苗疆,被苗疆女子用迷情蛊迷了心,一心想要在这苗疆之中留下来过平淡的日子。

  但这蛊不是真心,也不是什么情爱,这不过是一只丑陋的虫子罢了。

  有一日书生自梦中醒来,惊觉外面的月色很美,要知道,在森林之中不见天日同样难见清月,他望向窗外,诗兴大发想要出去触碰月色,却在月下见到了另一位苗疆少女。

  此时距离他入苗疆已经三年有余,这三年除了枕边人,他还未曾见过旁的苗疆人,当下也饶有兴趣的与那女子聊起天来。

  两人聊的投机,他讲了许多外面的事儿,女子听得入迷,分别的时候女子看了他许久,忽然说道,"你中蛊了。"

  "什么?"书生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中蛊了。"女子解下腰间的水囊,并不给他喝,只是在他鼻子前面转了转,让他闻一闻味道,那味道臭气熏天,书生只闻一闻就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过了片刻,在呕吐物之中出现一只小虫子来,女子将水轻轻的倒在上面,那虫子便扭曲了几下迅速脱水而亡。

  书生头重脚轻了一阵儿,被女子扶到月下石那里坐着,等到他再睁开眼睛,什么情情爱爱,什么海誓山盟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这森林的畏惧和对林中木屋里面人的恐惧。

  他在女子的帮助下连夜逃出了森林,几经辗转回了家,却不想那苗疆女子更快一步,早早就到了他家,还被奉为上宾,他瑟瑟发抖却为时已晚,家族上下全部都被收买,无人在乎他的死活。

  他终日惶惶,最终病入膏肓,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死了就能解脱,却不想这苗疆女子始终吊着他的一口气,直到选了个漂亮日子将他的魂魄拘了出来留在家中,自己则带着他的身子回了这苗疆森林。

  她亲手做了棺材,又亲手将自己炼制成为蛊母钻入了他的口中,她要他日后口中说出的话都是她爱听的甜言蜜语,她要他们以家族为绳索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她以他们为阵,吸收着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以蛊王子蛊为联通之桥,源源不断的为他的家族提供福元寿元,直至今日被我们撞破。

  "你们吸收了九百九十九人的福寿。"乌衔蝉合上了老黄历说道,"也破坏了九百九十九人的因果,这是本判官的错,当初我应当一察觉到就赶过来,也不至于酿此大祸,本判官该罚,但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

  我的心揪起来,以前我觉得乌衔蝉大公无私帅极了,但现在我多么希望他是一个贪赃枉法的判官,对自己下笔轻一些。

  "本判官赔出三百年的功德以改正因果。"乌衔蝉在老黄历上修修改改,"赔出截止到目前为止阳世所有财产的十分之九,用来弥补那些被吸走了福元的人本该得到的财产,至于你们。"

  乌衔蝉看向下面仍不知悔改的人,轻声说道,"扣除吸收的寿元,福元,至此绝后。"

  大家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他连连摇头,忽然厉声道,"这算公平?猫大人!我金家子孙何其无辜!"

  "并不无辜。"乌衔蝉分了功德出去,变得有些虚弱,"尚未出世者或许无辜,但在世为人者,哪个没有享受到你们掠夺过来的福元寿元,你真当法不责众?"

  "你们或许不知。"我忽然开口说道,"那苗疆女子去找你们之前,亲手屠杀了告诉书生中蛊的那苗疆女子全家,包括她腹中孩子在内一共二十三口,无一幸免,她拒不交代书生的去向,最终被下了剜心蛊而死,这账我们算在书生头上,书生是你们家族的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啊!"大家长不甘心的辩解道。

  "苗疆女子之所以知道书生是在她的帮助下跑了。"我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因为书生亲手摘了他们的定情信物留在了那女子家里,书生就是想用那女子来拖延苗疆女子找自己的时间。"

  "哦,对了。"乌衔蝉又翻了两页老黄历说道,"你们家族分支有一个开宠物店的年轻人,虐猫又试图买命挡灾,这账也记在你们头上,你们死后骨灰必没有埋骨之地,消散于天地之中,若是土葬,尸体必被野兽挖出,死无全尸,谁让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等等……"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乌衔蝉,想从这判官大人口中听到一点赦免。

  "原本你们的审判没有这么重的。"乌衔蝉耸了耸肩,"原本书生的祖母养了一只老猫,终日伴随祖母在佛堂念经,已经开了灵智,有了佛性,为你们消除了一部分罪孽,可惜……"乌衔蝉看向眼中希望之光日渐变暗的大家长说道,"你的后代之中又个不肖子孙,以虐猫为趣,惹了这猫祖宗,猫祖宗把这些福报全都收回去了,分给了旁的猫,现在你们家可以说是罪无可赦了。"

  要不怎么告诉你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呢。

  保不齐哪天以前做过的小好事儿就能救你一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