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狐主>第四十六章 前尘论是非

  

  少年漂泊离恨城,青年同莫夭一起闯荡,终于抵不过一份温暖,为狐族操劳了一生。

  皑皑白骨,战争带走了温情,得到复又失去,这就是他匆匆九百年的一世。

  带着执念和不甘,用永世轮回来交换庇护的权力,可惜天不随人愿,留不下的终究留不下。

  就像那天夜晚,他看着秋天房间里的灯火,就像看着狐族的希望一样,可是那灯火终于在第二天熄灭。

  谁曾追寻,谁在等待,是否真能忘却,又为什么背叛,这是他已经参不透的……最后一世。

  太多记忆一起涌入脑海,战以择的头越来越疼痛,那些过往果然如同他所料想的一般沉重。

  他轻轻的睁开眼,似是有些茫然,可当他看到自己面前跪着的即墨巫时,眼神迅速变的清明,神色也彻底冷了下来,“谁让你跪在这里的?”他直接呵斥道。

  即墨巫的声音有一丝慌张,“尊上,属下请罪,请尊上发……”

  “朕不是你的尊上,现在,滚出青丘。”战以择突然打断他的话,只要看到这个人,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满是鲜血的一幕,如果不是因为情况复杂,他现在已经出手取他性命。

  即墨巫身形一颤,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尊上,尊上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战以择哪里是不想看见他,分明就是恨极了他,在他毫无防备之下,那一下捅的真狠啊,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捅穿心脏呢,什么忠诚誓言?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狗而已!

  即墨巫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显笨拙,他的神色有些绝望,哀哀的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错了,对不起,您罚我吧,求您别赶我走……”焦急之下他伸出苍白的手,拽住了战以择的衣袍。

  战以择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直接一脚踢开了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看着即墨巫委顿在地,嘴角也留下鲜红的血,他的桃花眼中满是嘲讽,“笑话!你是在和朕玩过家家吗?你背叛了朕,现在道个歉再解释一下就要朕原谅?这是在说故事吗?生死大仇不共戴天,若不是你活着时空才不会出错,你以为朕还能留着你的命?”

  他可不管什么失忆不失忆,别说他不讲理,这本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时代,他也从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即墨巫的脸色越发灰白,尊上的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他怎么会奢望、会奢望尊上给他机会弥补……

  弥补?想起战以择最后的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尊上不杀他是因为轮回祭坛与他的命格有关,杀了他这被扭转了千年的时空指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狐族会如何更是个未知数,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可以帮狐族,我留在狐族可以把为狐族做更多的事。”即墨巫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道。

  提到狐族,战以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满心的暴虐,关于狐族,他从来冷静。可是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动摇,他冷笑道:“留在狐族?”

  他顿了一下,抬眼环视了下殿内的几人,让几人内心都忍不住一紧,“你们知道朕为什么让近卫叫朕‘尊上’而不是‘主人’吗?”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因为朕先是狐族的狐祖,然后才是你们的主人。

  朕是狐族的主人,是狐族的君王,哪个君王身边能容得下弑君之臣?朕今天若在身边留下了一个弑君之臣,朕的脸往哪搁?狐族的颜面往哪搁?是不是还要朕告诉朕的臣子们:‘没关系,你们可以来杀朕,可以造反,只要事后道个歉就行’啊?”

  战以择顿了顿继续道:“我青丘海纳百川,朕在位期间,所用外臣无数,也正是你们无数次为狐族力挽狂澜,陪朕走到今天,朕都记得。”说到这,他微微闭目,似是慨叹。

  接着他睁开那双漆黑的桃花眼,面沉如水的缓缓道:“所以朕给你们权力,培养你们,信任你们,可是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你、即墨巫,在刺杀朕后还妄想留在狐族!你把青丘的规矩当什么了,把狐族的威严当什么了,你把朕当什么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语气充满冰冷,厉声训斥。

  在场的其他人听着战以择这一番话,内心也是深受震撼,战以择平日待人温和,对自己人虽有严厉却不失袒护,所以一直以来很受爱戴。

  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切错误,再温和宽容他也是狐族的帝王,也有身为帝王的骄傲和底限,背叛就是他的底限,也是狐族的底限,一旦触碰,绝不可以原谅,无论有着什么原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在他这里便不可挽回。

  即墨巫的脸色很苍白,他从小被战以择养大,又怎么会不明白战以择的性情?可正因为明白,他才绝望,“我、转生祭坛是我布置的,狐族的最后一线生机我也能推算,让我推算完,再……再走好吗?”

  他向前爬了几步,微微仰起头看着战以择,漆黑的瞳仁中满是黯然和小心,轻声细语的恳求着。

  战以择微微垂眼看着他,黑沉的桃花眼中种种情绪翻涌,转眼又沉寂下去,他转头看向即墨途,“狐族的一线生机,你能推算吗?”

  即墨途一直关注着二人,却没想到战以择突然问到自己头上,他楞了一下,看了黯然的哥哥,又看了看战以择,“能”他回答道。

  “但是这其中牵连太大,狐族灭亡是天意,求一线生机本就是逆天而行,推算的话,可能,可能要用全巫族来祭奠。”他连忙补充道。

  狐族的事,即墨巫这些日子已经和他讲了,狐族的因果太大,想为一族逆天改命,自然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战以择听着即墨途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他问道:“那你愿意吗?”

  即墨途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我愿意,只是这太难,我一个人办不到……”

  “那要你何用?”看到即墨途吞吞吐吐的样子,战以择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而即墨途却被他的喜怒无常吓到了,根本就不敢说话。

  战酒仙却是看出了战以择的意思,他毕竟跟着他最久,自然更明白他的心思,连忙对即墨途说道:“你怎么办、和谁合作、用什么手段尊上不会管,尊上只看结果,只问你愿不愿意为狐族做事。”

  他也是硬着头皮提点他,尊上此时明显心情很不好,这两兄弟一个犯错,一个根本不了解尊上的脾气,如今更是被战以择的冰冷弄得万分无措。

  眼看着连狐族的大事都要耽误了,战酒仙只好开口,若真是因为这二人的愚钝耽误了狐族,战以择事后绝对更生气,所以他不得不开口。

  听到战酒仙的话,战以择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即墨途也冷静下来,暗骂自己蠢笨,战以择虽然态度坚决,却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真正涉及到狐族大事就是敌人都可以合作利用,又怎么会计较他在外面与谁合作,那哥哥自然也可以出一份力,这也是哥哥想要的吧。看着即墨巫眼中几乎破碎的希冀,即墨途想到。

  他想通了一切,便对着战以择道:“我愿意加入狐族,对您效忠,之前算计您的事情全是家主的安排,如今我愿叛出巫族,炼家主为傀儡,希望您能原谅。”

  战以择闻言桃花眼微弯,他先是看了战酒仙一眼,眼中竟闪过笑意,然后才对即墨途道:“不要紧,那时你我本就处于对立面,朕还不至于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接道:“不过一旦你发誓效忠,可就不能再不听话了。”没有关系时他不会计较,但如果是自己的人,那便容不得背叛了。

  即墨途点头道:“我明白。”

  “很好,签下契约吧,愿意吗?”战以择淡淡问道。

  即墨途的眼睛很亮,“愿意。”

  战以择勾唇道:“开始吧,简单些。”

  即墨途郑重的向着战以择跪倒,“吾名即墨途,愿以灵魂之力立下从属契约,奉眼前之人为主,不背叛,不违逆。”

  战以择回道:“吾名战以择,应其所求。”

  天空中一道白光闪过,契成。

  感受到其中法则的力量,即墨巫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来,尊上只怕不会与他重新结下契约了吧。

  这用灵魂签下的从属契约能最大程度保障效忠者的忠诚,就像契约中必须有的关键字一样,不得违逆和背叛,如果一旦有这样的行为,灵魂上会直接受到伤害,严重的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而即墨巫之前能刺伤战以择纯属特殊情况,鬼界轮回会把契约的印记磨灭,所以从属契约只管一世。

  但他们五人却是通过祭坛转生,所以契约只被抹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有一定的牵引作用,就像战以择之前说的,“契约的力量会让我们有相遇的机缘,牵引你们追随,却不代表必然。”

  只有再次签订才能真正恢复契约,要是契约没被破坏,之前紫栖渊破战以择的阵法绝对会遭到灵魂反噬,即墨巫刺杀战以择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是绝对活不成。

  但即使是战以择也没料到契约的力量就只剩那么一点了,没能分毫警示阻止紫栖渊和即墨巫,说到底还是太相信,至于到底是太相信什么,深思已没有意义。

  他看着即墨巫道:“离开青丘。”这次他的神情平静了很多,却愈加不容置疑。

  即墨巫已经不再哀求,只是怔怔的跪在那里,他知道战以择铁了心赶他走,所以他必须接受,无论他想不想。

  可是,好难,他从孩童起就跟着战以择,为他学习巫术,为他夺巫族至尊位,为他占卜凶吉,为他而活着。

  所以他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战以择不要他了要怎么办,在他心里就没想过这件事,他以为他会永远跟着战以择的,无论活着还是死亡,可这世上的事,哪有“永远”呢

  他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战以择,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前世人人都说战以择座下就属即墨先生最为可怕,虽长相清俊,却气质阴郁,终年隐于黑袍下,难以揣测。

  可是他却很好懂,他的世界,不过只有战以择罢了,所以他会哭,会笑,但也只是因为战以择。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流过他满是疤痕的脸,他却一声不吭,头重重的磕下去,“砰”的作响,显然是磕实了,他连叩三下,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经满是血迹,混着他满脸的眼泪和伤疤,一点也不好看。

  他的唇颤了颤,开口道:“……主人,我走了,您、您虽不要我了,但我的一切始终是您给的,若有一天……您用得着,我,我必定欢喜……欢喜的遵从,您保重,青丘保重。”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到后来已是用手捂着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眼泪一滴滴落下,他浑身颤抖,用最大的力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说完后,他默默起身,最后看了即墨途一眼,带着些许祈求,这才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融神殿。

  战以择看着那个罩在黑袍下,微微弓着身子的背影,桃花眼中一片淡漠,不要了就是不要了。

  七夕番外:秋天

   鬼界,一片血色的浓雾弥漫,隐约间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正是鬼界新崛起的势力——择天城。

  有人说择天城城主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和他战斗过的人都说他就是个疯子,恨不得把这鬼界的血色天穹捅破;传闻他没有感情,除了实力什么也不在乎,都没有人见过他笑……

  在传闻中他有一个直白而含煞的名字——战天。

  而此时,这位战城主正在城主府听着属下的最新报告。

  他一身干净的白衣,墨发全部束起盘好,半睁着的杏眼黑白分明,其中的冷漠就如同终年不化的寒冰。

  “择天城现在已经坐稳鬼界第二城的位置,虽然在实力上不如酆都城,但他们的人员已经饱和……”

  “明天是什么日子”白衣青年突然打断了属下的汇报。

  正在毕恭毕敬汇报的人突然就愣住了,但是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回道:“回城主,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战天平淡道。

  “……是”虽然疑惑,但他可不敢质疑,城主不谈正事时,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打扰的。

  见属下退出了城主殿,战天才微微抬头,幽深的杏眸怔怔的看向远方,没有焦距,“哥……明天七夕了,你答应过要让我陪着你的。”

  他手中摸搓着一块泛着蓝光的玉佩,鬼界无实物,这块玉佩明显也没有实体,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能被他拿在手里。

  摸着玉佩,他不由陷入了回忆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他的名字还叫做“秋天”,一天晚上,他听到哥哥感叹,“明天就七月初七了。”他随即好奇的拉过战以择的袖子,问道:“哥,七月初七怎么了?”

  战以择摇头失笑道: “ 我一个朋友告诉我,那是情人节。”

  战天好奇道: “ 情人节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节日 ”

  战以择揉了揉他的头,带着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笑着解释道:“很正常,他告诉我这不是我们九灵大陆的节日。”

  秋天眨了眨眼睛,依旧是好奇心无限,“那这节日要怎么过我去抓几条鱼,明天给哥做全鱼宴怎么样?”

  战以择忍不住的笑,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这节是要和情人一起过的。”

  “ 情人 ”秋天很明显不是非常理解这个词。

  “ 就是相互喜欢,并且打算永远在一起的人。”战以择想了想,才这样告诉弟弟。

  “ 就像我和哥哥 ”秋天的眼睛亮亮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和忐忑。

  战以择无奈的笑道: “ 不,我们不算。”

  战天明亮的杏眼中闪过惶恐,“ 哥哥……不喜欢我 ”他自是喜欢哥哥的,听战以择否定,只觉得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一时间难过的要命,一下子就慌了。

  “ 我们是兄弟,不一样的。”战以择继续否定道。

  “ 有什么不一样 ”秋天倔强的问道。

  “ 天儿 ”战以择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不断的解释已经让他不耐烦了。

  见哥哥不高兴,秋天才回过神,连忙抱住战以择的手臂,小心道:“哥,我错了,我不该和你顶嘴,你别生气。”

  这小家伙的反应倒是很快,战以择揉了揉额头,温声道:“没生气,只不过那是大人的节日,你以后就明白了。”

  看到弟弟满脸渴望的想说什么,却又生怕惹自己不开心的模样,战以择笑道:“说吧。”秋天向来懂事,他不觉得他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秋天小心翼翼的道: “ 我长大了后,可以陪哥哥过吗?”

  战以择只觉好笑,七夕他是向来不过的。怎么过他前世情人无数,后宫庞大,要过也只能在后宫罢宴,那可真是没什么新鲜的。不过秋天还小,他想陪在自己身边这种事答应也无妨……

  “ 嗯,如果你长大还想的话自然可以。”战以择无所谓道,小孩子嘛,长大后懂事了就会觉得自己当初的要求很幼稚。

  秋天却高兴的不得了,他抿着嘴笑,似是不想表现的太夸张,可他那明亮的杏眼中满是喜悦,都要溢出来了。

  战以择笑话他道: “ 偷着乐什么呢”

  秋天的脸有些红,见哥哥眼神温和,嘴角的笑容又大了几分,忍不住扑到战以择怀里撒起娇来,“哥哥,哥……天儿好喜欢哥哥,天儿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战以择弯了弯眼睛,伸手抬起他红扑扑的小脸,笑骂道: “ 真是贪心。”

  想到这,战天嘴角柔和的笑有些挂不住,满是温暖的杏眼更是黯淡下来,自己真的是好贪心呢……

  自从哥把玉佩埋回自己的坟里,自己就再见不到哥哥了,连哥哥拿着玉佩时偶尔的影像都看不到了。

  说什么永远陪在身边,现在连看一眼都已是奢望。

  果然是自己太贪心了吗?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 情人 ”,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哥哥的性子一定会不喜欢的,哥那么霸道,弟弟就是弟弟,怎么能容他有别的心思现在想来他死了也好,省的长大后太过痴缠惹哥厌倦。

  哥是狐祖,哥叫战以择,有好多人爱他,哥最后把一切都给了狐族,他们都拼尽一切想陪在他身边。

  可是他呢?连远远看着哥都不行……战天只觉得全身漫上一阵又一阵的寒凉,心脏也是一片荒芜,这鬼界,真冷啊……

  “明天我去界门处,任何人不许打扰。”战天语音冷漠的吩咐道,随即一闪身,消失不见。

  奈何桥头,忘川河畔,一个白衣青年神色冷漠,如同雕塑般的站立着,他半睁着的杏眸漠然的看过每一个鬼魂,认真的听着他们最后的低语。

  他只是想听到“战以择”这三个字,或者与他有那么一星半点关系的话。

  七夕番外:即墨巫

   一间幽暗的屋内,一个全身罩在黑袍内的人坐在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的帽子很宽大,只隐约可见他的尖尖的下巴,上面似有黑色的花纹盘旋。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神情呆滞,身体僵硬,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黑袍青年突然出声道:“即墨越平对你的行事可有不满?”他的声音低沉寒凉,还透着一股阴狠的味道,让人听着只觉毛骨悚然。

  那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听到他问话,却立刻不再僵硬,而是回道:“即墨家和百里家积怨已深,他自然不会反对,虽然觉得此时动手时候过早,却并无不满。”

  这中年男人正是即墨家的家主即墨越门,此时他说话条理清晰,眼神深处却依旧没有光亮,明显是被即墨巫的傀儡术影响了心智。

  即墨巫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沉默了下来,即墨越门也不发一言的跪在地上,两个人就如同两座雕塑一般。

  一刻钟后,即墨巫突兀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哑,就像在说悄悄话一般,“你在意巫族吗?”

  即墨越门一颤,“在意。”

  “那如果巫族全部献祭,即墨越门会如何?”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有几分兴奋。

  即墨越门那毫无光亮的眸子一瞬间盈满痛苦:“生不如死。”对巫族来说,献祭可不只是死亡那么简单。

  即墨巫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像即墨途的,却又比他多了些沙哑和诡异,“那我就……放心了,到时,我会让你清醒的看到,巫族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神经质一般的喃喃自语。

  “你出去吧。”过了好一会儿,即墨巫凉凉的道。

  “是”即墨越门一令一动,恭敬地退出门外。

  即墨巫一个人坐在那,神色间满是压抑的痛苦焦灼,他手一翻,取出九转六合旗,他撩开自己宽大的黑袍,黑袍下的苍白的手臂仿佛只剩下骨头,上面暗黑色的花纹密布,在花纹之上,是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新旧不一,一道一道排列整齐,一共四十二道。

  即墨巫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拿着九转六合旗,锋锐的旗尖狠狠地插入手臂,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肉中划过,他有些怔忪的看着鲜血一点点溢出,喃喃道:“主人,四十三天了。”您已经赶走我四十三天了呢。

  说到日子,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明天,就是七夕了,七夕……主人的话就在耳畔,明明是上辈子的事,却仿佛昨天一样,“朕无所不知的即墨先生,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上一世,战以择寿元将尽之时,召开朝会。

  “咳咳,今天就到这里吧。”勉强说完这句话,战以择的脸色已是惨白,他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别的臣子陆陆续续的离开狐尊殿,只有四个近卫还守在王座旁,他们离得近,瞧出战以择的脸色不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都是心中沉重,一时间四周布满了低气压。

  战以择温和一笑,苍白的脸上一双弯弯的桃花眼里满是平和,“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生死轮回本就是天道,没什么好难过的。”

  战酒仙忍不住劝道:“尊上还请保重身体,狐族真的不能没有您。”

  战以择摇摇头道:“狐族的新一代总要成长起来的,他们必须独立。”

  他看了看几人的神色,温和道:“都回去吧,做好该做的事情,把狐族给朕守好,即墨巫留下。”

  几人见战以择神色平和,语气却不容置疑,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各怀心思的退下了,只有即墨巫安静的站在原地,黑袍下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

  “把帽子摘了。”战以择突然淡淡地道。

  即墨巫微微错愕,然后立刻伸手,把帽子扯了下来,露出那张常年隐于黑袍下的脸。

  他柔顺的黑发全部披散,脸色是那种不健康的惨白,趁着他略带阴郁的神情,一张俊秀的脸生生多了些诡异的味道。

  只是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却有些忐忑的看着战以择,看的战以择忍不住笑,墨墨是他从小养大的,他自然不觉诡异,反而觉得自家孩子出落的清秀俊美至极。

  他伸手抚了抚即墨巫柔顺的头发,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巫力,好推算一下狐族未来的走向。”

  尊上说着狐族要成长,要独立,可到底是放不下的,尊上的身体本就消耗过大,再如此操劳……即墨巫心情低落,却还是回道:“属下后天才能恢复巫力,卜算狐族未来。”

  “后天啊……”战以择沉吟道,见即墨巫心情低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的问道:“朕无所不知的即墨先生,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即墨巫搜索脑中庞大的知识库,不断回忆,却还是不知道明天的特殊,七月初七,那是什么日子?

  战以择见他茫然的看向自己,笑道:“是七夕啊,情人节。”

  即墨巫虽然还是不知道七夕这个节日,“情人”二字却是听懂了的,他眸中似有微光闪过,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战以择,“那您要在后宫摆宴吗?”他问道。

  战以择摇头,“大事小事都摆宴,真是无聊透了,明天……墨墨陪朕过吧。”

  即墨巫浑身一震,巨大的惊喜砸到头上,让他只觉得不真实,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战以择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闪过什么,“惊讶”道:“你不愿?”

  “不,怎么会,主人我愿意,属下当然愿意……”即墨巫一听战以择这样问,立刻急了,语无伦次的解释了起来,眼中的喜悦却越来越多,渐渐的眼眶竟也有些湿润。

  战以择看他高兴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通透至极,“墨墨,朕知道你每次卜算都要付出代价,你总是不说要什么、不说自己疼不疼,但朕却是心疼你的。”

  即墨巫的眼睛更红了,尊上全都知道,他沉默而心甘情愿的付出,他藏在心底、从不敢奢望的心思,尊上他全都懂得。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白皙俊秀,好看至极,颤颤巍巍的抓住了战以择的衣袍,仿佛用尽了他全部主动的勇气。

  战以择温和一笑,把人抱过,一个不含任何杂质的吻温柔的落在他的额头上,“墨墨,朕时间不多了,你陪着朕。”

  即墨巫的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是,无论您在哪,我都陪着您。”也无论生死。

  那天七夕大概是即墨巫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他还不知道狐族的命运有多坎坷,也不知道后面的一切会有多残酷……他只知道,那是直到现在,还能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过去,也是他再也得不到的温暖和归属,名为“战以择。”

  主人,我好想回家……